第59章 番外(竹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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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孩麵對麵躺在床上說悄悄話。
陸時年問簡遊:“你都發現了不對勁了, 為什麽還要聽你爸媽的話跟那個人走?”
簡遊垂下眼瞼:“我不想讓他們不高興。”
他挺倒黴的,生來就有一對奇怪的耳朵,本來以為大家都有,後麵慢慢長大, 才知道他是個特例, 還得藏著不能被人發現。
“別人看見了, 就會把你當怪物的。”
父母一直是這樣告訴他的,他從小就被灌輸著自己是怪物的思想, 從記事起, 每天就要麵對父母的欲言又止, 和滿眼憂愁。
開始不明白為什麽,直到一次他半夜發燒頭暈, 爬起床去找他爸媽,在門外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原來他們覺得他是甩不掉的累贅麻煩。
原來他們並不期待他的出現。
原來他們很後悔生了他。
真的很難過,世界上跟他最親的兩個人竟然不那麽愛他, 簡遊難過死了, 他還發著燒,沒敢敲門, 隻是轉身默默回了自己房間爬進被窩, 閉著眼睛抽抽嗒嗒哭了一夜。
那場病來勢洶洶, 折磨了他好多天, 病中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就這樣死掉,他爸爸媽媽就會開心了。
後來病好了, 他就全當沒有聽見那晚的話,小孩子做不了什麽大事, 就隻能努力地懂事, 聽話, 希望這樣能讓爸爸媽媽多喜歡他些。
他都以為自己成功了的。
他爸媽表揚了他好多次,他都以為成功了的。
“可是他們讓你不高興了啊。”
陸時年皺緊了眉頭:“你幹嘛老是考慮他們,想想他們要賣了你,壞透了,不值得你為他們考慮,我要是你,老早跑了。”
簡遊:“可是我能跑哪兒去?”
陸時年:“你可以來找我啊。”
簡遊:“那會兒我還不認識你呢。”
陸時年:“你在家怎麽可能認識我?跑出來不就認識了嗎?”
又來了。
會被語文老師罵的那種邏輯。
簡遊覺得不對,眼睛紅紅的,想糾正他,陸時年已經湊近抱住他,小大人一樣拍著他的背脊安慰:
“沒事,遊遊,你現在是我家小孩兒了,不用去管他們,也不用再看人臉色,隻有別人看你臉色的份兒。”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哥,以後我罩著你,誰欺負你,我就揍得他滿地找牙!”
早上簡遊還沒醒,陸時年爬起來又突襲了他爹媽一次,把昨晚上睡之前亂七八糟想的一堆全說給他們聽了,最後放出狠話:
“遊遊爸媽嫌棄他是兔子,我不嫌棄,你們也不準嫌棄。”
“你們要是趕遊遊走,那我也跟他一塊兒走,去要飯撿垃圾睡橋洞!”
他爸媽煩死他了,一個枕頭噗地扔過來:“知道了知道了,趕緊滾!不然真把你扔出去!”
枕頭軟軟的,砸得一點也不痛,陸時年接住了,從後麵歪出腦袋:“你們知道遊遊是兔子了?”
“你都能知道的事,你老子會不知道?快滾,這才幾點,別打擾我跟你媽睡覺。”
“好嘞!”
哦耶,不用跟兔寶睡橋洞了。
陸時年很快樂,把枕頭原路扔回去,在他爸的罵聲中麻溜滾了。
陸時年什麽東西都是用的最好最貴的,簡遊在那張超級舒服的大床上睡到自然醒,醒過來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就被陸時年帶著跑去了後院。
“看!”
陸時年指著剛翻出來的一片空地:“這裏怎麽樣?”
“啊?什麽怎麽樣?”
“為了給你種胡蘿卜開出來的小田呀!”
“......為什麽要給我種胡蘿卜,我又不是很愛吃胡蘿卜。”
簡遊的反駁絲毫不起作用,陸時年不知道在開心個啥勁兒,將一把嶄新的小鏟子塞他手裏,自己也拿了一把,蹲下就開始勤懇挖坑了。
也......行的吧。
不管吃不吃,反正看起來好好玩兒。
簡遊撓撓腦袋,跟著他蹲下一起挖坑。
兩個小屁孩兒在小田裏折騰得不亦樂乎時,又有一個小男孩來了。
他來找陸時年玩兒,看見簡遊了,就蹲在旁邊好奇地打量他,然後指著簡遊問陸時年:“這就是你撿回家的窮酸小孩兒嗎?”
簡遊抬頭。
他是念書少,但不耽擱他覺得這話好難聽。
陸時年把小鏟子插進地裏,直起腰盯他。
男孩還在看簡遊呢:“好瘦,營養不良似的,一看就是個窮鬼,哎,陸時年,之後他都要賴在你家不走了嗎?”
陸時年帶著一手的泥土走過去,在男孩單純的目光注視下迅速糊了他滿臉,又趁他沒反應過來,迅速把人推到麵朝下壓在地上。
“兔寶,快來!”
他在男孩吱呀亂叫的時候招呼簡遊,等人不明就地來到他身邊了,他才指著地上的男孩說:“揍他!”
簡遊:“???”
陸時年:“他罵你了,罵你就是欺負你,你揍他就是他活該。”
見簡遊半天沒動,他幹脆直接拉過簡遊的手,讓他:“握拳頭”,然後攥著他的手腕帶著他一拳揍在男孩後背上。
力氣不大,再多用力十成估計也揍不疼,但是不影響男孩覺得自己受委屈了,趴地上哇哇哭得好大聲。
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小孩子尤甚。
震天的哭聲中,陸時年咧嘴笑得好燦爛。
他拉著簡遊,特別認真地教育他:“就是這樣,之後誰再欺負你,你就揍回去,往死裏揍都沒關係,我給你兜著!”
“揍不過就找哥,哥幫你揍,反正我們老陸家的小孩兒絕對不能受委屈!”
......
“這就是你回家帶著一身傷的理由?”
房間正中央地毯上,兩個十七八歲的大男孩兒麵對麵坐著,一個一臉冷色,一個滿身帶傷。
陸時年將藥水擦在簡遊手臂淤紫上:“我教了你被欺負要揍回去,也教了你揍不過就要找我,你光記住第一句了?”
兩人從小一塊兒長大,沒有人比簡遊更了解他哥,比如現在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真生氣了。
簡遊很心虛,但是死鴨子的嘴巴是煮不軟的:“並沒有揍不過,他們三個人,我一挑三,這樣的戰績已經很輝煌了。”
剛說完,傷口被壓得一痛,簡遊表情一獰,呲牙咧嘴直抽氣。
陸時年鬆開棉簽,似笑非笑看著他:“喲,還挺得意是吧?”
簡遊後背一涼,不做聲了。
陸時年:“下次還敢不敢?”
簡遊垂頭喪氣:“不敢了。”
陸時年:“不一挑三了?”
簡遊繼續搖頭:“不挑了。”
陸時年:“還提不提我教的你——”
簡遊忽然身體前傾抱住陸時年的腰,腦袋吧唧埋進他脖子:“哥,我知道錯了,你別訓我了。”
陸時年手拿遠了,怕碰著他傷口:“別撒嬌,今天這招沒用。”
簡遊聲音悶悶的:“有用。”
陸時年:“坐回去。”
簡遊:“哥。”
陸時年拿他沒轍,用力往他後腦勺揉了下把:“就仗著我疼你是吧?!”
簡遊特別誠實地:“嗯。”
“小破孩兒!”陸時年把棉簽扔進垃圾桶:“行了,不訓你了,趕緊撒手去睡覺,明天就不痛了。”
簡遊不撒手:“傷員不想一個人睡。”
陸時年:“嗯?”
簡遊:“哥,一起睡。”
陸時年:“......”
二十分鍾前的陸時年是真的有心要好好教訓他讓他長長記性,不過現在的陸時年,算了隨便吧,無敵擺爛了。
“以後聽話知不知道?”
他隻能一邊抱著人,一邊放著說了一萬次卻一次也沒投入實踐的狠話:“下次再受傷,蘿卜地都給你刨了!”
周末一大清早,市高中後街欄杆旁,三個混混叼著煙吞雲吐霧地商量著一會兒去哪個網吧消磨時間。
“南邊兒那家?聽說端茶送水的都是小姑娘,特好看!”
“那家一小時30塊,你上得起?”
“上不起就多收點兒保護費——嘶!操!”
中間那位留長辮兒的話還沒說完,後腦勺一陣劇痛,他被人揪著頭發摔到了後頭牆上,臉壓在粗糙不平的牆麵,被硌得生疼。
“你他媽誰啊?!”
“你爹。”
“□□媽......嗷!!!”
陸時年一腳狠狠踹在他腿彎,六成的力氣,足夠他疼上幾天幾夜走不動路了。
另外兩個人看傻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對視一眼,硬著頭皮衝上去動手解救老大。
陸時年嗤了一聲:“挺好,省我時間了。”
牆上那個廢了條腿的忽略不計,剩下兩個加起來都不是陸時年的對手,過不了幾招就被齊刷刷放倒在地,捂肚子不是捂背也不是,反正哪兒都疼。
這他媽哪兒來的莽夫!
打過這麽多架,沒見過這種打法的,骨子裏透出來的狠勁兒,他們隻能慶幸這個社會殺人犯法,感謝法律救他們狗命。
“大哥,我們錯了,別打了扛不住了!”
“你是我爹,你是我爹!”
“爹!我們不認識吧,您別是尋仇尋錯了人啊。”
陸時年扯著未達眼底的笑:“不認識就對了,我就來替我弟報個仇。”
“你弟哪位?”
“簡遊。”
三個人聽見這名字,麵色頓時一變。
陸時年:“尋錯沒?”
兩個小的不敢吱聲,他用腳尖踢了踢斷腿那位,後者條件反射渾身一抖,忙不迭道:“沒錯沒錯,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下次不敢了!”
“我的人也敢欺負,敬你是條漢子。”陸時年:“說說吧,我弟怎麽得罪你們了?”
兩個小弟依舊不敢說話,原地裝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隱身。
斷腿長辮兒支支吾吾半天組織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陸時年:“我耐心有限。”
斷腿長辮兒:“啊,就是,我一同學,那個......”
陸時年:“除非你另一條腿也不想要了。”
斷腿長辮兒:“我喜歡的姑娘讓我幫她遞情書給簡遊我不爽就想給簡遊一點教訓出出氣真的對不起信在這兒給你了你拿去送給你弟吧!”
陸時年一挑眉,接過被揉得皺皺巴巴的粉色信封:“女孩兒給我弟的情書?”
“......昂。”
陸時年翻來覆去地打量信封,長辮兒戰戰兢兢:“我都坦白了,我們能走了嗎?”
陸時年做了個趕緊滾的手勢,三個人互相扶著立刻跌跌撞撞滾了。
陸時年手機響起,他一看備注就笑了,接起來,轉身往另一頭走:“怎麽啦?”
簡遊聲音帶著剛睡覺的沙啞:“哥,你人呢?”
“下樓給你買早餐了,想吃什麽?”
“怎麽這麽早......隨便吧,媽說中午帶我們出去吃。”
“奶黃包配豆漿怎麽樣?”
“喔。”
“行,那你起床收拾著,哥哥馬上回來了。”
掛電話時正好走到路口,陸時年一揚手,情書piu地飛進了垃圾桶。
送情書?
他可沒這麽閑。
快高考了,兔寶也要成年了。
他還愁著想辦法,怎麽才能把他的兔寶從家裏戶口本上挪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