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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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年一刻不停從咖啡廳找到簡遊送咖啡的公寓。
不用問路,進去就能聽見走廊裏有人在討論:
“電梯好端端的怎麽壞了?”
“還不是物業保修檢查不到位。”
“我看外麵停了消防車,是不是有人被困電梯裏了?”
“可不是,說是個男孩兒,來送外賣的,可倒黴就被關裏頭了。”
“別出人命吧?”
“什麽?”
“我看好多新聞裏都這麽說。”男人手舞足蹈的比劃:“電梯下墜,坐在裏麵的人跟跳樓自殺沒兩樣,人都得摔爛咯。”
“嘖,瞎咒人孩子幹什麽,不是都說了電梯卡12樓了嗎,沒墜下去,何況現在消防隊都來了,肯定沒事。”
“哎,你說這一出,搞得我都不敢坐電梯了。”
“怕啥,壞了一邊而已,另一邊好好的,再說你家35層呢,不坐電梯用腳爬啊,腿都給你爬廢。”
......
陸時年冷冷瞥了男人一眼,收回目光,大步走進另一邊電梯,按下12層按鈕。
兩個電梯口罕見的沒有相鄰。
到達12層,陸時年邁出電梯徑直去往另一邊電梯口,步履匆促,拐角時不慎撞到了一個帶著藍色漁夫帽的男生。
“抱歉。”
他皺眉匆匆留下一句道歉,沒有細看男生的長相,腳步也沒有停,徑直繞過男生跑向人群匯聚的地方。
知道他聽不見,男生還是回了句沒事。
他盯著陸時年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又將目光投向出事的電梯口。
半晌,笑了笑,抬手扣住帽子往下壓了些,順勢在靠牆的座椅上坐下,安靜等待。
陸時年靠近人堆,正好聽見一陣低呼,是消防員終於設法打開了電梯門,將簡遊成功從裏麵救了出來。
“哎,是個年輕娃娃,還在讀書吧,幸好沒事。”
“這是醒著還是暈著?小同學,小同學?”
“哎喲,怎麽臉色這麽差,白慘慘的,還滿頭冷汗的,不會是關出什麽毛病了吧?”
“有醫生嗎?要不趕緊打個120?”
被抱出電梯的簡遊背靠牆坐在地上。
歪著腦袋低著頭,雙眼輕闔,臉色蒼白,呼吸微弱,不吱聲也不應聲,不確定還有沒有意識。
消防員看著也覺得不對勁,難怪從一開始他們在門外喊的時候就一直沒聽見回應。
“是不是有什麽疾病史?還是磕碰著了?”
“也可能是被關太久缺氧了,先送去醫院!”
“來來,大家讓讓,讓讓!”
“我不去......”
簡遊在意識模糊間隱約聽見“醫院”字眼,睫毛幾顫,竟側過身體開始掙紮,聲線孱弱卻格外固執:“我不去醫院......”
“小同學?你醒了?”
“你能聽清我們說話嗎?”
“你現在的情況不去醫院可不行。”
他們再次上手去扶,簡遊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用力推開他們,緊咬著牙關:“我沒事,不需要去醫院......”
“不好意思,我來吧。”
陸時年快步上前:“我是他舍友。”
消防員讓出位置,陸時年在簡遊麵前蹲下,第一時間伸手幫他把帽子戴好,又摸了摸他的臉,入手冰涼一片。
簡遊還想躲,被陸時年扣住手腕:“簡遊,睜眼。”
簡遊聽見熟悉的聲音,艱難將眼睛撐開小半,眼前人影時而清晰,時而模糊:“陸時年......”
陸時年嗯了一聲,低聲:“是我,我來了,沒事了。”
簡遊重新閉上眼睛,身體一鬆下來就要往地上栽。
陸時年將他撈進懷裏,讓他腦袋靠在自己肩膀。
簡遊抖得厲害,他不斷撫著他的背脊安撫他,用隻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音量在他耳邊低聲哄:“乖,我在這兒。”
“我們去醫院,我守著你,不會讓人發現。”
“相信我,遊崽,別害怕。”
簡遊呼吸撒在他耳畔,手指勾著他的衣領,沒有說話。
陸時年知道他答應了,摸摸他的後腦勺,一把將他抱起:“麻煩送我們去一趟醫院,辛苦了。”
輔導員收到消息匆匆趕來,拎著濕淋淋一把雨傘,外套都沒來得及穿。
“人怎麽樣?”
她壓著聲音,站在門口伸長了腦袋焦急往病房裏瞧,想進去吧,又怕人在睡覺會被她打擾:“沒傷著吧?”
陸時年站在他旁邊:“沒有,醫生說是空間幽閉症,好好休息一陣就行了。”
“空間幽閉症?”
輔導員驚訝地望著病床上熟睡的人:“這是心理創傷類疾病吧?小簡看起來好好的,怎麽會......”
她話止於此,歎了口氣:“算了算了,人沒事沒受傷就好。”
“嗯。”
陸時年收回目光,問:“要不要給他父母說一聲?”
輔導員:“小簡一個孤兒,哪有父母可說。”
陸時年不由皺眉:“孤兒?”
“你們現在是室友,本來也應該跟你說一聲的。”
輔導員話裏不免歎息:“小簡沒有父母,自小就是在政府和各種社會資助下長大,到了年滿18歲高考結束,他就主動申請停止資助,說是成年了,可以自己養活自己,不想再麻煩別人。”
“你們應該也知道,他課餘時間一直在外麵做兼職,隻是跟普通學生不一樣,他賺的不是零花錢,是包括他學費生活費在內的所有費用。”
“讀書和生活都得靠自己兼顧,他壓力大,又習慣了自我保護,耐性脾氣差一些也能理解,我告訴你就是希望你們能夠多體諒著他點兒,小事上讓著他點兒,畢竟年輕男生脾氣衝,有時候一個口角誤會就容易動起手來。”
“沒。”陸時年默了默:“簡遊他挺好的。”
“是你脾氣好吧。”輔導員笑起來:“不過你能這樣說,我就放心多了。”
陸時年又問:“他父母呢?去世了?”
輔導員搖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
“哎,既然簡遊人沒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輔導員拍拍褲腿站起身:“學校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簡遊這裏就辛苦你了。”
陸時年:“嗯,我今天沒課,等他醒了跟他一起回學校。”
“行,那我就走了。”
輔導員轉身,沒走兩步又被叫住,回頭:“怎麽了?”
陸時年:“我問了這些的事,麻煩老師別告訴簡遊。”
簡遊覺得自己迷迷糊糊得好像睡了很久。
睜眼被燈光晃得眼暈,他想縮進被子躲著,就有一隻手伸手來捂上了他的眼睛,幫他擋住刺目光線。
還沒來得及疑惑是誰,就聽見一道低沉好聽,但在他聽來無比欠揍的聲音:“舉手之勞,不用感動。”
簡遊:“......”
想揍陸時年已經是簡遊刻進dna裏的肌肉記憶了,於是抬手就是一巴掌過去。
陸時年抽手的一頓,到底穩著沒動,被他啪地抽在手背上。
倒是意外的不疼,簡遊沒用上什麽力氣。
簡遊:“拿開。”
陸時年收回手:“餓了吧,想吃點兒什麽?”
“不餓,不吃,我要回去。”簡遊掀開被子就想下床,才伸出一隻腳就被陸時年握著小腿又給撈了回去。
陸時年:“乖,再躺會兒,養養神。”
簡遊:“乖你個頭。”
“也行。”陸時年貼心地幫他將被子重新蓋上,目光觸及他的腳腕時,略微一頓。
“這裏是怎麽回事?”
他伸手去摸簡遊腳腕上一圈疤痕一樣的東西。
還沒碰到,簡遊就迅速將腿縮回去,為了防止他動手動腳,還很戒備地裹了一下被子:“關你屁事,別亂碰。”
陸時年收回手,笑了:“不關我的事?那不久之前一口氣給我打二十幾個電話的人是誰?”
簡遊被噎了一下。
半晌,撇向另一邊不吭聲了。
陸時年捏捏他的耳垂:“嗯?為什麽光給我打?”
“別摸我。”
簡遊臭著臉揮開他的手,悶聲:“我沒人可以打了。”
病房裏安靜下來,走廊外醫護人員來來往往,步履匆匆。
“對不起,我的錯。”
好一會兒,簡遊沒有等來預想中的嘲笑,反而等來了一聲道歉。
他皺著眉頭看向他,半信半疑:“你中邪還是撞鬼了?”
對不起?
這三個字怎麽會從這個狗逼的嘴巴裏說出來。
陸時年難得沒逗他:“以後不會了。”
他打開手機,點亮屏幕在他麵前晃了晃:“看,哥哥給你設了特別關注,還有專屬鈴聲,以後無論什麽時候你給我打電話,都不會接不到了。”
簡遊怔忪,甚至忘了去計較他厚著臉皮自稱的那句哥哥。
“誰稀罕。”他不自在地挪開目光。
操,這隻狗轉性了嗎。
嘴裏居然掉出了象牙?
結果下一秒,他就聽見一首《天竺少女》響徹整個病房。
簡遊:“???”
陸時年:“特意給你挑的專屬鈴聲,怎麽樣,喜不喜歡?”
“喜歡你二大爺!老子真是信了你的邪!”
簡遊想去搶手機,陸時年抬起手臂讓他抓了個空。
“隨你。”簡遊躺回去拉上被子,憤憤翻身麵朝另一麵:“再給你打一次電話我就是傻狗。”
陸時年勾了勾他被角:“別生氣嘛,那換個你喜歡的?”
簡遊:“爬開,別挨老子。”
陸時年:“行吧,你不想聊這個的話,那我們換個話題,來說說你為什麽怕黑怎麽樣?”
簡遊:“放屁,老子不怕。”
陸時年:“我有個通話錄音,要聽嗎?”
簡遊:“......”
陸時年:“真不怕?”
簡遊扭頭衝他一聲怒道:“怕又怎麽樣,你報警抓我?”
陸時年:“怕黑多正常,抓你做什麽?”
簡遊冷哼一聲,扭回頭去。
陸時年:“所以你為什麽會怕黑?”
怎麽半天又繞回來了?
簡遊快被他煩死:“小時候晚上看不見,摔了一跤。”
陸時年好似不信:“就這?”
“不然你以為什麽,被鬼啃過腦袋嗎?”
簡遊把自己蒙進被子,自我封閉拒絕跟他繼續聊天:“困死了,能不能別叭叭打擾我睡覺?”
“當然能。”
陸時年幫他掖好被角:“不逗你了,休息吧。”
簡遊是真的困,也累,知道他坐在自己床邊守著,也沒有要趕他的意思,閉上眼睛入睡。
意識陷入朦朧時分,他聽見陸時年叫了一聲“簡遊”。
他睜不開眼睛,不耐煩地想應,聽見陸時年又很輕叫了一聲。
“遊崽。”
他玩笑自語一般:“要不我來當你監護人吧。”
“......”
簡遊拽著被子,困倦地又往裏縮了一些。
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