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煥沉默了會兒，隨即笑了聲。
    他動了動手指把協議書上的名字改了，又轉頭看向鬱白含，一副聽候指示的模樣，“然後呢？”
    “然後把你的重要文件先挪出去。”鬱白含拿出手裏的u盤，“我好交個作業。”
    “嗯。”陸煥很好說話地挪起了文件。
    沒多久，他將清理完的電腦朝鬱白含那頭推了推，十分大方，“用吧。”
    鬱白含朝他客氣一笑，“謝謝陸同學。”
    又是新稱呼。
    陸煥適應良好，朝他笑回去，“不客氣。”
    友好交流結束，鬱白含拿起u盤看了眼電腦：隻見改過的協議書旁緊挨著“城東新港”合作書——上麵明明白白地寫著司巍將1的份額讓給了陸煥。
    兩份文件擺在一起，都不用司延停到處翻。
    “……”
    好貼心的陸煥。
    他好喜歡。
    把u盤接上電腦，鬱白含正要功成身退，突然後知後覺地問陸煥，“你工作忙嗎？”
    陸煥問，“怎麽了。”
    鬱白含不好意思地低頭，“這台電腦暫時還用不了。”
    不然對麵看見u盤都接上了、陸煥卻還在操作電腦，不就暴露他了？
    作業不合格是要被抓去洗腦子的。
    陸煥看著他，似是有些欣慰，“你終於想起我還有工作要忙了。”
    “……”鬱白含羞赧一笑，“那你用我的？”
    陸煥朝平板伸去的手停了兩秒，隨即收回來。他點點頭，“也行。”
    …
    鬱白含的電腦放臥室靠陽台的書桌上。
    陽台窗簾敞開，暖金色的日光斜照進來，從桌麵傾了一地板。
    陸煥跟著鬱白含進了臥室，電腦擺在桌麵沒合上，他摁亮屏幕就看遊戲還掛在上麵。
    鬱白含瞥到，“你退出來吧。”
    他說完轉頭從床邊拖懶人沙發。
    剛拖到過來就看陸煥正滑動著鼠標，在他的遊戲裏狂飛亂舞。鬱白含頓了頓，耐心詢問，“陸同學，你在幹什麽？”
    “參觀一下我們白含的快樂星球。”
    “……”
    鬱白含就湊到陸煥身後，監督他不要在自己的快樂星球上過分撒野。
    還沒逛兩分鍾，遊戲裏突然跳出好友消息。
    【漆銀】：作業交完了？
    陸煥動作停住。鬱白含看了一眼，正要伸手去回個消息，一隻手就在他之前落上鍵盤。
    【李時針的狗】：嗯。
    鬱白含：？
    陸煥還幫他和秦倫聊上了？
    他緊緊盯著陸煥的側臉，那張俊美的側臉十分悠閑。陸煥啟唇，“我們之間，隨意一點。”
    鬱白含，“……”
    行行行。
    遊戲裏的消息還在彈——
    【漆銀】：正好我也有空了，上次說帶你打高級副本，走不走？
    高級副本？
    鬱白含直接怦然心動！
    他伸手拍拍陸煥的肩膀，“既然你不急著工作，那先來局遊戲？”
    陸煥出乎意料地好說話，“好。”
    鬱白含正想接手電腦，就看陸煥已經點開了秦倫發來的遊戲邀請，神色自然地問，“怎麽操作？”
    “………”
    不是，我不是讓你來一局。
    鬱白含耐下性子哄道，“別鬧了，你又不會玩這個。”
    陸煥氣定神閑地指了指屏幕，“你教我一下不就行了？快教吧，秦倫的語音都打過來了。”
    鬱白含看陸煥的眼神瞬間像在看嬌蠻女友。
    語音申請還在屏幕上跳動。
    鬱白含深吸一口氣，隻能趕緊和陸煥說了下操作，又細細叮囑，“你一會兒別出聲，別讓秦倫知道是你在這兒玩遊戲。”
    他怕秦倫連夜離開他的快樂星球。
    “嗯。”陸煥點開了語音。
    ·
    遊戲開場十分鍾。
    陸煥握著鼠標一本正經地“哪兒亮點哪兒”，技能一頓亂放。對麵秦倫忍無可忍，“你是副本boss派來的臥底嗎？”
    鬱白含附和，“對，就是打得爛。”
    陸煥目光側了他一眼，又轉回去看向屏幕。屏幕裏傳來秦倫的聲音，“你知道就好。”
    鬱白含：對對對，繼續罵，罵得好！
    正聆聽著陸煥挨罵，桌上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鬱白含拿出來一看。
    來電顯示：【司延停】
    “……”
    都急得打電話了，怕是被紮成刺蝟了吧？
    他暫時放下還在挨罵的陸煥，起身出門接電話。
    門在背後關上，隔絕了裏麵的聲音。
    電話接通，司延停開門見山，“u盤接的是陸煥的電腦？”
    向來偽裝得溫和平緩的聲音聽上去略顯急躁。
    鬱白含，“嗯。”
    盡問廢話，不然他是去網吧開的機子嗎。
    對麵默了下，突然又問，“老三說他上次去陸煥公司談項目的時候你也在。他們達成什麽協議了？”
    鬱白含老老實實地回答，“三哥拿25的份額，讓了1給陸先生。”
    聽筒裏安靜良久，“知道了。”
    隨即掛斷電話。
    鬱白含收了手機，一臉坦蕩：他可一個字都沒亂說。
    誠實是他與生俱來的美德。
    …
    回到臥室，鬱白含剛靠近電腦就看屏幕上血條都快空了。
    他看得頭皮一緊，忙“撲撲”拍打陸煥的胳膊，“快去那邊，你會不會玩的！”
    語音傳過去，正在努力救他的秦倫：？？？
    秦倫不敢置信，“我不會玩？”
    鬱白含忙緩和語氣，“沒說你。”
    秦倫不計較地哼了一聲。
    打了半個小時，遊戲終於結束。陸煥收回手揉了揉指節，語音裏傳來秦倫的聲音，“帶你玩個遊戲我血壓都要上來了，你也太菜了。”
    鬱白含津津有味地欣賞著陸煥的表情。
    秦倫，“但比起之前還是有點進步。”
    鬱白含：……
    ？說什麽鬼話呢。
    沉默半晌的陸煥沒忍住笑了一聲。
    清晰的笑聲傳入語音，秦倫的聲音驀地一滯！在長達半分鍾的寂靜後，屏幕上的頭像又灰了。
    遊戲界麵退出。
    陸煥將自己的u盤接入電腦，點開了文件，“體驗還不錯，確實是快樂星球。”
    鬱白含指指點點，“你的快樂星球，都漂浮在別人的痛苦宇宙。”
    陸煥好心情地彎彎唇，“彼此彼此。”
    …
    這會兒陸煥開始了工作，鬱白含就窩在旁邊的懶人沙發上。
    下午陽光宜人，正好將懶人沙發那一塊籠罩其中。鬱白含窩成一團，曬著太陽慢慢睡著。
    陸煥看了會兒文件轉過頭，就看鬱白含歪著腦袋睡得香濃。後者身上穿著夏天的短袖短褲，露出的四肢纖白修長。
    大概是感受到他的目光，鬱白含睫毛一顫睜開眼。
    陽光斜照的書桌旁，兩人一上一下地對上視線。
    隔了幾秒，鬱白含從睡意中緩過神。無奈道，“好好工作，不要偷看我睡覺。”
    陸煥，“……”
    工作的思路被閘斷，陸煥仰頭按了按眉心。
    “這位患者。”鬱白含從懶人沙發上爬起來想從背後伸出援手，伸到一半被陸煥抓住。他兩隻胳膊穿過陸煥肩頭，抬眼正好看見電腦屏幕。
    上麵是姚星染發來的一份行程安排表。
    鬱白含湊近了點看，“你後天又要出差？”
    他胸口咚地靠上了陸煥的後腦勺，握住他的那雙手鬆開，陸煥反手將他支離了一點。
    “不算出差，參加場酒會。”
    “在海灘？”鬱白含看著行程，蠢蠢欲動，“能夾帶我嗎？”
    陸煥關掉行程表，“你是小抄嗎。”
    不等鬱白含回答，他又溫馨提示，“不過你親愛的三哥也會去，你確定要去？”
    衰三兒要去？
    鬱白含立馬轉身就去收拾行李。
    那得去，必須去。
    他要近距離欣賞自己的勞動成果！
    ·
    舉辦酒會的是h市一名金融大佬。
    陸煥雖然是c城的新貴，但c城是整個西南地區的經濟中心，城南更是c城最富貴繁華之地，因此陸煥在金融圈中的地位不容小覷。
    鬱白含跟著陸煥剛下飛機，就有人前來接引。
    從貴賓通道一路出了機場坐上專車，不出二十分鍾就到了下榻的酒店。
    酒店麵朝大海，依海而建。
    最左側的幾間房還配套了陽台泳池，從外部看過去幾乎要和背景的海灘融為一體。
    鬱白含拍拍陸煥，“看那個陽台。”
    陸煥望了一眼，冷不丁想到被人蹦塌的水床。他低聲警醒，“想都別想。”
    鬱白含點頭，“放心，我在外麵不會亂來。”
    齊玦那是自家兄弟，隨意一點沒問題。
    前麵領路的服務生差點在台階上絆一跤，他麵上微臊：那陽台確實很“外麵”，挺不方便。
    陸煥的房間在頂層最左側。
    總統套房，帶陽台泳池的。
    服務生將他們領到後便離開，鬱白含推門進去，將行李一放就去圍觀陽台。
    陽台門口有個下沉式階梯進入泳池，池邊還有副桌椅。
    鬱白含正杵在陽台邊觀望，就聽陸煥的聲音被背後傳來，“你要是掉進去了，我不會撈你。”
    淺淺的水波晃蕩在鬱白含眼底，他轉頭看向身後收拾行李的陸煥，默然幾秒後開口，“這裏水深隻有一米五。”
    別和他玩虐戀情深的小把戲。
    陸煥，“……”
    鬱白含說完又將陽台門關上，“不過階梯挺陡，滑下去說不定會骨折。”
    陸煥眉心皺了皺，又幾步走過去把陽台扣上鎖。
    越聽越像fg。
    …
    酒會從晚上六點開始舉行。
    鬱白含在房間裏換了身淺色的小西裝。他皮膚本來就白，唇色又淡，這身西裝將他襯出一種清冷易碎的美感。
    陸煥身著深灰色西裝，站在一旁看他。
    正看著，鬱白含就抻了抻衣袖轉過來，朝他笑了一下，“陸煥。”
    那片刻的清冷易碎瞬間被揉碎，隻剩下鬱白含本身特有的明麗鮮活。
    陸煥睫毛垂了一下，“什麽？”
    鬱白含靦腆地伸手，“我襯衣梭衣袖裏了，幫我扯一扯。”
    “………”
    ·
    酒會設在海灘外，半開放式。
    紅絨毯從場館內一路鋪至海灘上，裝飾的燈花點綴了蜿蜒的海岸線。海風拂過長桌，賓客來往間觥籌交錯。
    鬱白含跟著陸煥往場館裏走，他若有所思，“在外麵喝酒不會吃到隨風而來的海沙嗎？”
    陸煥眉心跳了跳，“沒人會把嘴張這麽大。”
    鬱白含低頭一笑，“也是。”
    進了酒會場館，就有不少人同陸煥打招呼。
    陸煥立在那裏接受著四麵八方的熱絡，麵色是恰到好處的溫和從容。
    水晶燈光從頭頂映射而下，卻沒落入那雙漆黑的眼中。
    鬱白含站在陸煥身側接受著各方目光的探查，他偶爾點點頭，回以生澀的一笑——看著純真天然，絕對的無公害無汙染。
    正陪著陸煥虛假社交，身後的會場門口就傳來一陣動靜。
    鬱白含轉頭就看司巍從門口走進來。
    對方西裝底下花色襯衣敞著領口，麵上有些浮躁。一路上都沒怎麽理會和他打招呼的人，徑直去後麵和酒會主人打了個招呼便坐在角落沙發上喝酒。
    一杯接著一杯，酒水灑落。
    司巍現在很煩躁。
    從前天開始就有人在背後搞他，手裏談好的項目掉了好幾個，公司現金流也差點出問題了。
    這大張旗鼓的動作不輕不重，簡直像是警告。
    就是不知道是哪個龜孫，這麽缺德！
    他想著又往會場裏看了一眼，穿過交錯的人影，正對上不遠處的陸煥和鬱白含。
    司巍想了想，放下酒杯起身走過去。
    …
    和陸煥打招呼的人太多，這會兒人群終於逐漸散開。
    鬱白含扭頭正想和陸煥說“餓了”，就看司巍走過來。
    “陸總，小含。”
    “三少爺。”陸煥淡淡應了聲。
    司巍打量著兩人的神色，有意無意地試探，“陸總最近不忙嗎，有時間參加這種娛樂酒會。”
    陸煥一隻手摟在鬱白含腰上，語氣軟下來，“白含想來看看，我就陪他來了。”
    鬱白含，“……”
    又開始為他著迷了是嗎？
    他配合地低下頭，狀似害羞。
    司巍試探了幾句沒試出結果，隨口打了個招呼又去試探下一個懷疑目標。
    鬱白含看著他的背影：
    想不到吧，是你最熟悉的陌生人捅了你一刀。
    他沒再管司巍，轉頭開始在會場裏吃吃喝喝。
    二十分鍾後。
    鬱白含吃完一輪，手裏拿了杯酒。清黃澄澈的香檳，盛在杯中光暈流動。
    陸煥低眼看著他，“你是來吃席的？”
    “難道不……”鬱白含正想回話，隔了不遠處突然響起一道玻璃破碎的聲音，哐啷！
    四周人群一陣低呼。
    光滑的地麵上，高腳杯碎了一地。司巍手裏握著電話，不知對麵的人講了什麽，他麵色難看到了極點，“你說是誰……他發什麽瘋！”
    說完掛了電話大步離去。
    周圍人麵麵相覷，安靜了一瞬，逐漸響起細碎的議論聲。
    陸煥收回目光，似笑非笑地看了鬱白含一眼，“就沒什麽想說的？”
    鬱白含抬頭對上那道意味深長的目光，抿了口酒，朝陸煥羞赧一笑。
    “愚兄總是這麽沉不住氣，讓陸先生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