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路走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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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門口有片刻的安靜。
陸煥似定在了原處。細長的睫毛垂下來, 看不清眼底的神色,隻有突起的喉結細微地動了一下。
鬱白含看他沒反應,又湊近了點。一對毛絨絨的耳朵幾乎杵到陸煥眼皮子底下, “怎麽了?是太驚喜……”
樓道另一頭突然傳來一聲, “臥槽, 不是鬧鬼,是有妖——”
陸煥睫毛一震似回過神, 伸手就將人推了進去。
鬱白含被他一把推回宿舍!抬眼就看陸煥也長腿一邁跟了進來。高大的身形擠入了狹窄的空間,遮擋了外界的視線。
陸煥走進來後, 反手帶上了宿舍門。
哐, 門在背後關上。
兩人麵對麵站立。
靜謐的空間裏, 仿佛能聽到對方的呼吸。
鬱白含看陸煥沒說話, 又抖了抖耳朵,彎起的唇間露出兩顆小虎牙,“禮物喜歡嗎?”
叮鈴鈴的聲音不輕不重地敲擊著耳膜。
陸煥垂在身側的手指攥了幾秒, 突然抬手就捏住了鬱白含頭頂的貓耳朵,鈴響聲戛然而止。
他深邃的眼緊緊盯來, 隔了片刻,抿緊的唇線鬆開, “……太吵了。”
鬱白含揣摩,“你不喜歡鈴鐺。”
也就是說,貓耳朵還是喜歡的。
落在他頭頂的那隻手似乎動了一下。可惜貓耳朵不能傳遞觸感, 鬱白含不知道陸煥在做什麽, 他正要抬頭去瞅, 那隻手又鬆開了。
陸煥將手揣回褲兜, 語氣淡淡的, “在哪兒買的?”
鬱白含說, “學校禮品店。”
有這麽愛嗎?都來問他要鏈接了。
陸煥兩手揣在褲兜裏,低眼看他的神色晦暗莫名。
鬱白含看他視線又往自己頭頂瞥了一下,立馬會意地取下貓耳,“既然你這麽喜歡,我就忍痛割愛讓給你好了。”
他語氣十分不舍,動作卻幹脆利落。
像是迫不及待要把這對耳朵往陸煥頭頂栽。
“就是不知道會不會箍……”
啪。一掌突然拍在他天靈蓋,給他按了回去。
鬱白含:?
陸煥的手掌落在他頭頂,“不用。”
修長的指節穿過鬱白含柔軟的發絲,似帶了股克製過的狠勁,慢條斯理地掌著後腦勺。
陸煥垂眼看著他,“你戴著。”
…
車還停在學校外麵,鬱白含這會兒就準備提上書包行李跟陸煥回家。
他背對著陸煥拉書包,頭頂的耳朵還在叮鈴響。
身後突然傳來陸煥的聲音,“孫以青也看過了?”
“嗯,他幫忙參謀的,不錯吧?”
得給小孫記一大功!
“……”
鬱白含背上書包,轉頭看了眼沉默的陸煥,心底了然:算了,他們陸同學就是這樣,喜歡也不說。
他一手提上行李袋,朝門外走去,“走吧。”
從陸煥身邊經過時,一隻手忽然伸來接過了他手中的行李袋。
鬱白含受寵若驚,“你要幫我提?”
好主動,明明他都還沒用上激將法。
這就是貓耳朵的威力嗎?
陸煥低頭拉開了行李袋拉鏈,接著伸手往他頭頂一撈,將那對貓耳朵摘下來塞進了口袋裏。
牽起的唇角滑落了一聲輕飄飄的冷笑,“我還不想校園網上再多出一個關於我的視頻。”
鬱白含後知後覺:喔~形象管理。
他看陸煥重新拉上了拉鏈,正要自覺接過自己的行李,後者就將行李袋換到了外側的那隻手上,穩穩提著行李走向了門口。
……行吧。
鬱白含也不客氣,欣然享受著他冤種老攻的男友力。
·
兩人出了宿舍往校門外走。
鬱白含兩隻手空出來,這會兒就邊走邊翻著手機,“對了,我還拍了照片。”
陸煥側了他一眼。
“貓貓的。”鬱白含抬頭朝他看去,笑了起來,“沒發朋友圈,隻發給陸學長怎麽樣?”
那眼神收了回去,陸煥沒說話。
隻是突起的喉結看上去張力十足,側麵的角度讓那細微的攢動顯得清晰突出。
沒拒絕就是默認了。
鬱白含動動手指,刷刷給陸煥發去了照片。
等他已經發完,才聽見旁邊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嗯”。
鬱白含收了手機:他就知道。
陸煥的車停在了校門外的路邊。
這輛邁巴赫外型雖然低調,但依舊吸引了不少過路人的視線。
鬱白含跟在陸煥身側,沐浴著一路的視線走到車旁,沒忍住感歎,“你是明智的。”
要是頂著貓耳朵過來,估計就不止是在校園網上留下珍貴影像資料,社會新聞網上說不定也有他們的一方天地。
陸煥“嗬”了一聲,伸手拉開後座門,將行李放了進去。
鬱白含往裏看了一眼,沒看到樊霖,“今天樊霖沒送你下班嗎?”
“他去辦別的事了。”陸煥輕描淡寫地走向駕駛位,“上車。”
鬱白含就從後座門移向了副駕駛,“喔,好。”
…
兩人回到陸宅,開門就聞到飯菜的香味。
陸煥走進客廳,先將行李放在了沙發上。馮叔見了說要幫忙把行李拿上樓,陸煥掃了一眼,“不用。”
他說完叫上鬱白含吃飯。
鬱白含跟著陸煥洗了手坐進餐廳,餐桌上滿滿一桌菜肴。
馮叔立在一旁,看著兩人久違地共進晚餐,臉上露出幾分欣慰的神色。
他的目光存在感太強,鬱白含吃到一半抬頭看了眼:……錯覺嗎?
總覺得那幾分欣慰裏,好像還摻雜了一絲絲心虛?
一頓飯在老管家雙拚的目光下吃完。
吃過飯,鬱白含提了行李和書包上樓,陸煥落後一步走在他身後。
到了陸煥臥室門口,鬱白含忽然停下,轉頭朝身後的陸煥拎了拎行李,“貓耳朵是放在你這裏,還是我這裏?”
畢竟是給陸煥的禮物,禮貌征求一下他的意見。
陸煥也停了下來,視線在行李袋上落了會兒,接著開口,“隨便。”
行,那他可就隨便了。
鬱白含提著行李往自己臥室走,“那還是讓我收著。”
走出兩步,身後傳來陸煥的聲音,“怎麽,你還要挑個良辰吉日戴出去展示?”
鬱白含扭頭看了眼陸煥沒什麽表情的臉,隨即福至心靈:喔~他們陸同學,又愛在心頭口難開了。
他就將行李一放,拿出貓耳朵,配合地“硬塞”到陸煥手裏:拿去吧你!
叮鈴鈴的清響中,陸煥低眼看著他,“你在幹什麽。”
鬱白含做足了強迫的姿態,一根根掰開陸煥修長有力的手指,“拿著,你老…伴兒給你的,客氣什麽!”
“……”
毛絨絨塞了陸煥滿手。
他壓下眉心,深吸一口氣,“司白含。”
鬱白含抬頭:ovo ?
默然對視一眼,陸煥轉頭進了臥室,“嘭”地關上了房門!
·
周末兩天,鬱白含沒去學校,陸煥也待在家裏。
客廳外的露台收拾了出來,在茶幾旁多搬來了一張小方桌。陸煥在茶幾邊看平板,鬱白含就在一旁的方桌上看書。
兩人坐著各幹各的,庭中一時隻有林葉窸窣。
陸煥看了會兒平板,視線一側又落到了鬱白含身上——後者白淨的側臉映著陽光,垂下的睫毛時不時扇動兩下,沉浸在一件事裏的時候,相當專注。
大概是察覺到他的視線,鬱白含轉了過來。
目光相對,陸煥搭在平板上的手指一蜷。然後就看鬱白含眼含無奈,“好好做你的事,不要總是偷看我。”
陸煥,“……”
他語調平緩,“我看你是不是在進行你最熱愛的運動。”
鬱白含投去一個求知的眼神:什麽?
陸煥動唇,“劃水。”
“……”
嗬嗬,他們陸同學把他的興趣愛好記得還挺清楚的。
正好學累了,鬱白含幹脆放下書,淺劃一水。
他看茶壺和零食都放在陸煥麵前的茶幾上,就探身過去拿,“那個是新買的嗎?”
動作間兩人貼近,鬱白含一手去夠零食,另一側肩頭靠上了陸煥的胳膊。夏日的居家服都是短袖,肌膚相貼的一瞬,陸煥身形一動,撤開了胳膊。
鬱白含一個沒靠穩,往前跌了一下,盤裏零食都被他戳飛了兩袋出去!
他穩住身形轉頭看向罪魁禍首,耐心詢問,“陸同學,你在幹什麽?整蠱小把戲?年少的頑皮?”
陸煥瞥了他一眼,穩坐不動,“熱。”
鬱白含覺得他是倒打一耙,“那你應該是‘沸’了。”
“……”
沒等鬱白含抓過陸煥的胳膊對比誰更熱,他擱在桌上的手機就震了起來。
陸煥抬眼,抽回自己的手,“你電話。”
鬱白含暫且放過他,轉頭打開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司巍。
直接打的電話,也不知道是什麽急事要找他。
他拿起電話,朝旁邊的陸煥做了個“噓”的動作。指尖在上唇輕輕一壓,隨即接通了電話,“三哥。”
電話裏,司巍的聲音聽起來很暴躁,“為什麽不回微信?”
鬱白含默了一下。
他現在基本用的是新號,但舊號也會每隔半天切回去看一次,防止瘋狗作妖。
他今天中午還看了一次,也就隔了兩個小時,看來衰三兒確實挺急的。
上一次這麽狗急跳牆的,還是瘋批哥。
鬱白含細聲細氣地開口,“今天是周末,先生在家……我要陪他。”
那個“陪”字飽含深意。
旁邊陸煥頂著一口鍋,朝他深深看去。
電話裏,司巍的語氣緩和了點,“算了……我在醫院裏住了這麽長時間,你不會不知道吧?怎麽沒說來看看你三哥?”
鬱白含回憶:上次在霍老家裏已經看得夠滿足了。
他開口,“不知道三哥在哪家醫院。”
“也是。”司巍不再追究,給他報了個地址後又說,“明天下午過來,我有事要當麵和你說。”
鬱白含應下,“好。”
電話掛斷,鬱白含把手機放到一邊。他沒有避著陸煥,司巍的聲音又大,通話內容全都一字不落地傳入陸煥耳中。
陸煥靠在椅背上淡淡看來,“要去探病?”
鬱白含糾正他,“是去看演出。”
也不知道衰三兒這次能給他翻出什麽花。
陸煥唇角勾了一下,“需要我一起去嗎?”
“不用。”鬱白含說完對上陸煥的目光,解釋道,“我們兄弟之間,要說點掏心窩子的話。”
陸煥請教,“字麵意思?”
鬱白含包容地看了他一眼,“又說俏皮話。”
“……”
庭外風將攤在桌麵上的書本嘩嘩翻過幾頁。鬱白含低頭壓了壓,就聽陸煥說,“讓華伍送你。”
“不用了。給家裏節省點油費,我打車去。”
“打車不比油費更貴?”
“有人報銷。”鬱白含壓上書,望向鬱鬱蔥蔥的庭院,愜意一笑。
他可沒有告密,他身上“隻有”司延停的卡。花了錢讓司延停查到流水,他有什麽辦法?
陸煥看了他幾息,笑了一聲,“好。”
接著又說,“但還是讓華伍跟著你。”
·
第二天下午,鬱白含按照司巍給的地址打了個車過去。
華伍應該也遵照陸煥的指示暗中跟上了自己。
也好,華伍雖然看上去白淨秀氣,但身手是一等一的好。鬱白含欣慰:算陸煥貼心,還知道派人保護自己~
這老攻沒白疼。
出租車一路駛向私立醫院,下車時花了幾百塊錢,鬱白含直接切回舊賬號支付。
他下車後走進醫院,在護士的帶領下很快找到了司巍的vip套房。
vip套房更像是高級酒店。
鬱白含推門進去,穿過客廳到了司巍所在的裏間。
司巍正躺在病床上,一條打著石膏的腿被吊了起來,透出二次創傷後的萎靡。
屋裏還有陪護的秘書和護工,司巍看見鬱白含進來,就抬手叫他們出去,“把門帶上。”
“是。”
等人一走,裏間隻剩鬱白含和司巍兩人。
司巍眯眼打量著鬱白含,“一段時間沒見,你過得還挺滋潤。”
鬱白含憐惜,“嗯,倒是三哥消瘦了。”
司巍瞬間被哽得胸口一悶,瘸腿好像又痛了幾分。
“夠了!”他打斷鬱白含誅心的慰問,煩躁地壓下心頭的鬱氣。頓了頓,他又放緩了聲音道,“我找你來,是有重要的事和你說。”
來了。
就喜歡這種直奔主題的。
鬱白含問,“什麽事?”
司巍麵上竟在這一刻浮出幾分關切,看向鬱白含的目光都帶了點疼愛,“其實,三哥這次大病一場,大徹大悟,覺得以前有很多對不起你的地方。”
鬱白含神色微怔。
好陡的感情戲……簡直像是有人衝他喊了聲“a”!
司巍還在剖白,他剖完幾句很快又切入了正題,“我知道你一直很聽大哥的話,但你知不知道……”
他說著戰略性停頓了一秒,隨即痛心疾首地看向鬱白含,“大哥一直以來都是在給你洗腦!”
鬱白含震驚:好家夥原來你也知道那是洗腦!
司巍以為他被鎮住了,繼續道,“三哥知道你一時難以接受,但大哥這樣是不對的,他是在pua你。”
“小含,別再為他做事了,三哥幫你脫離他的控製。”
他說完,從床頭櫃上拿起一張名片,“這是心理醫生的聯係方式。拿去吧,做自己。”
“………”
鬱白含聽得目瞪口呆,嘴唇都微微張開了。
好樣的衰三兒,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沒想到你還有這麽精彩的表現。
片刻,他又合上嘴伸手接過了名片,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司巍見狀也不著急。
要是直接答應了,反而不像是那個被深深“洗腦”的廢物養弟。
“好了,你回去慢慢考慮。”
“好。”鬱白含也不想在這兒和他多待,轉頭就要走。
手剛按上門把,司巍又叫了他一聲,“小含。”
鬱白含微微吸了口氣:有什麽屁不能一鼓作氣放完?
他回頭,“三哥。”
司巍躺在床上,溫情款款,“別怕,有三哥。”
“……”鬱白含這次是真情實感地應了一聲,“嗯。”
確實。司家有你,我就放心了。
他應完推門而出,將司家的福氣關在了身後。
·
又花著司延停的錢打車回了陸宅,到家已經是傍晚。
下車時,夕陽正斜照在整座庭院裏,屋樓陽台和樹木院欄被淺金色的餘暉拉長了影子。
鬱白含從大門走進去,剛走幾步就看見了站在露台邊的陸煥。
側立的身影肩寬背挺,被薄暮的霞光勾勒出一道完美無儔的輪廓。大概是察覺到他的視線,陸煥轉頭朝他看來。
逆光的環境模糊了陸煥的神色,兩人隔著庭院無聲對視。
幾秒後,鬱白含開口,“上一次這麽裝,還是在新生入學演講上。”
陸煥,“…………”
庭中忽地起了風,露台後的大樹被吹得一偏,樹冠遮擋了背後的落日餘暉。
光線一暗,陸煥沉沉的表情落入鬱白含眼中。
好吧~不提了。
鬱白含寵溺地看了陸煥一眼,腳步一轉朝露台走過去,他幾步就到了陸煥跟前,“我們陸同學是特意在這兒等我的?”
陸煥睨著他,“不特意,隨意。”
鬱白含點頭,“嗯嗯,那就隨意。”
“……”陸煥按下輕抽的額角,“今天去看你親愛的三哥,他和你說什麽了?”
一說到這個,鬱白含就大為讚歎!
他從兜裏摸出那張名片,分享給陸煥,“他給了我這個。”
陸煥低眼一看,心理醫生名片。他微微蹙眉,“他給你這個做什麽?”
“讓我不要被我大哥蠱住了。”
鬱白含說著舉起手裏的名片細細欣賞。他此刻正對著夕陽的方向,金燦燦的餘暉像是在那張名片上鍍了一層金光。
多好的衰三兒……
自己都瘸著,還想著幫他找心理醫生。
鬱白含捏著名片輕輕一撣,“我們三哥,把路走寬了。”
陸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