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白含回過神後往床上一摸, 發現手機也沒拿過來。
    他就從床頭櫃裏摸出平板，在微信上給陸煥發了條語音：“你沒有心！”
    他這會兒渾身還熱烘烘的，發完這一條又忍不住手軟腿軟地拱回床上, 按著語音不滿足地控訴：“陸煥, 過分……”
    聲音仿佛帶著潮氣, 夾雜著微亂的呼吸。
    鬱白含發過去後便倒在枕頭上，垂著眼睫慢慢散熱。
    大概隔了十來秒，平板才震了一下。
    他稍稍支起來一看, 是陸煥回的消息。
    【魚】：不許自己胡來。
    【魚】：不然再推遲一周。
    鬱白含：！！！
    他將平板一關推到一旁, 蹭著被子委屈地閉上眼睡過去。
    克製陸煥, 不幹人事。
    …
    第二天一大早。
    鬱白含就被一身的火氣撩了起來。
    他熱氣騰騰地起身回了主臥, 推門卻發現床上沒人。陸煥已經起來了，隻有被子淩亂地掀在一邊, 陸煥的手機還亮著屏幕擱在枕邊。
    鬱白含走過去看了一眼。
    隻見屏幕上是兩人的聊天界麵, 對話停留在昨晚他發的語音和陸煥的回信上麵。
    他正看著，忽然聽洗漱間裏隱隱傳來一道抽水的響動。
    鬱白含轉頭：嗯？
    他幾步走過去，試探地出聲，“陸煥。”
    緊接著又是一陣嘩啦水聲，陸煥低啞的嗓音混著水聲從裏麵傳來, “嗯。”
    鬱白含便推門進去。
    浴室門推開，隻見陸煥正站在洗手池邊，從臉到脖頸一片潮紅, 轉頭朝他看來時, 微濕的額發掃過壓著欲.氣的眉眼。
    空間裏還彌漫著未散的味道。
    陸煥剛才是在……！
    鬱白含一瞬臉熱, 嘀嘀咕咕地指點, “你不讓我胡來, 自己還不是在放肆。”
    陸煥站在他跟前, 垂眼看著他，像是斟酌著措詞般開口，“我又……沒問題。”
    “……”？
    鬱白含朝他幽幽盯去。
    陸煥潮紅的脖頸上，喉結動了一下，他沒忍住伸手捧上鬱白含的臉頰。
    剛覆上頰側，鬱白含便問，“洗手了嗎？”
    陸煥指尖一蜷，麵色更紅，“洗……”
    不等他回完，鬱白含又說，“不洗也沒關係。”他說著，側頭在陸煥掌心一親，細軟的睫毛拂過灼熱的掌心。
    陸煥呼吸一促，將他的臉頰捏住，“又折騰我。”
    鬱白含說，“你自己不也折騰了。”
    他想到剛才瞥見的手機屏，就拉過陸煥的衣擺，湊過去小聲問，“是不是早上偷偷聽了白含的語音？”
    陸煥唇紅眼熱，沒有吭聲。
    ……還真的聽了。
    鬱白含心跳頓時快了幾拍，渾身發熱，趁機拋竿釣魚，“剛才是不是也想著我的？”
    不大的洗漱間內默了幾秒。
    陸煥深深地盯著他，隨即像是按著羞恥，又憋著股狠勁開口說道，“不想你想誰。”
    他說完抿緊了唇，熱騰騰地從鬱白含身側大步出了浴室門。
    鬱白含站在原地：咕咚。
    他被陸煥這句話燙得心口一熱，緩了會兒才轉身去向洗漱台。再拿起洗漱杯時，他抬眼望了下鏡子，隻一眼又瞬間垂眸。
    嘶……
    他剛才一直是這個表情嗎？
    漫天的紅霞都像是要漾出來了。
    ·
    但接下來的幾天，任鬱白含怎麽拋竿，陸小魚都不上鉤。
    周末的上午，鬱白含就跨坐在陸煥腿上，不滿意地捧著人的臉翻來覆去打量，“膩味兒了，不愛了。愛會消失是不是？”
    “……”陸煥說，“不是。”
    鬱白含，“但你一點都不饞我。”
    陸煥就呼出一口氣，掐著他的腰身定定看來，“知道你忽然暈倒，有多嚇人？”
    鬱白含對上陸煥的眼神，自知理虧地垂了垂頭。
    他其實大概是知道的。
    那天早上他暈倒的時候，陸煥一下就衝過來撈住了他。撈第一下時還沒撈穩，他在模糊的意識中隻感受到對方又急又重的心跳。
    像是被嚇得不輕。
    鬱白含低頭摳著陸煥的睡衣紐扣，“但說不定是低血糖呢。”
    身前落下兩聲“嗬嗬”。
    “……”
    鬱白含又抬起頭盯了陸煥幾秒，忽然他伸手抱住陸煥的腦袋，蹭起來啃上對方的耳朵。
    陸煥一震，“你在做什麽。”
    “啃點鹿茸補補。”
    “……”
    陸煥將人扒拉下來，“別鬧，待會兒老老實實去把燉的補品吃了。”他頓了頓又說，“我下午還要去趟公司。”
    鬱白含鬆口，“司家的事解決得怎麽樣了？我上次和你說查的那幾個方向，查出什麽了嗎？”
    “查了。”陸煥神色微斂，眸光沉了下來，“但目前還找不到頭緒。司家的兩隻老狐狸沒有用自己的身份去領養.小孩，用作宣傳的照片裏也隻有孩子的背影……他們捂得太嚴實，身份信息缺失，調查進行不下去。”
    “做個‘慈善’還遮遮掩掩，果然有問題。”
    鬱白含說著雙手捧上陸煥緊繃的臉，給人海獺搓腮，“瞧你~怎麽說著說著又開始恨恨了？一步步來，總能查出端倪。”
    陸煥被他搓得五官晃動，“……”
    他將人的兩隻爪子扒拉下來，“知道了。走吧，下去吃飯。”
    “噢。”
    吃過午飯後，兩人回屋。
    陸煥換了身衣服便準備出門。
    鬱白含也開始扒拉衣櫃，陸煥轉頭朝他看了一眼，“怎麽了。”
    “我下午也出門好了，你又不在家。”鬱白含輕歎著環視一圈，語調幽幽，“免得觸景生情。”
    “……”陸煥，“這個詞是這麽用的嗎。”
    頓了下，他又問，“要去哪裏？”
    鬱白含扒拉出一套衣服換上，“我去家具城逛逛。約了何越，她審美比我好，找她幫忙參謀一下我們新家的裝修。”
    “嗯。”陸煥神色放柔了點，“等忙完這陣，我們再一起去一趟。”
    鬱白含一下心滿意足，“喔~”
    親力親為的小麋陸。
    就暫時原諒你這陣子的不中用了吧~
    ·
    下午依舊是華伍開車送鬱白含出門。
    鬱白含坐上後座，說了聲“去家具城”。隨即又從後視鏡裏收獲了一道憐愛而孤獨的眼神。
    華伍緊了緊方向盤，深吸一口氣，“嗯！”
    正和陸煥發著微信的鬱白含抬眼：？
    又不是送他最後一程。
    這麽沉重地“嗯”什麽“嗯”？
    到家具城後，鬱白含在門口跟何越會合。
    兩人一起往商城裏走，何越側目看了眼鬱白含的神色，“你還好吧？”
    鬱白含欣然地四處打量，“特別好。”
    何越鬆了口氣，“我想也是。”
    因為前陣子何老爺子針對司家的事，她大概也知道些司家的內情。現在陸煥打壓司家，不見得會讓鬱白含不開心。
    她同鬱白含說，“我就說傳言不可信。你不知道，外麵傳得可誇張啦。”
    鬱白含想起從齊玦那兒聽來的八卦，以及自己翻到的財經新聞下的評論，“我看過一些。”
    “唉，不是那些。”何越說，“是我們那個網站論壇上的，簡直傳得風風雨雨。”
    兩人正走進玩偶抱枕區。
    鬱白含隨手抓了隻熱帶魚抱枕，愛不釋手地捏了捏，轉頭好奇，“什麽論壇？”
    “就是我們這個圈子用來吃瓜八卦的網站論壇，裏麵大多是小姐妹。”何越擺擺手，“你們應該不感興趣，沒聽過很正常。”
    鬱白含瞬間露出了一臉猹色，“我康康？”
    何越，“……”
    她將網址分享給了鬱白含。
    鬱白含當即拿出手機翻看。
    論壇一點進去，就看有關陸氏和司家的帖子幾乎占據了半壁江山。
    【城南新貴陸煥心狠手辣。】
    【對親家趕盡殺絕？這麽帥的男人，心是鐵打的嗎！】
    【司家都這樣了還做慈善，還挺有貴門風範。】
    “……”有趣。
    他倒要看看還有什麽離譜事。
    鬱白含隨便點進一個帖子，就看裏麵討論得熱火朝天：
    “難怪陸氏爬得這麽快，行事真夠狠的。”
    “塑料聯姻嘛，隻是沒想到還不到一年陸煥就和親家撕破臉了。跟他聯姻的那個誰，估計用完就要被扔了吧。”
    “那些被收養的孩子也是可憐，要是陸煥把司家搞垮了，司家收養的孩子不就又沒家了嗎？”
    “所以說陸煥心狠啊。”
    “而且聽我哥說這次商戰砸了十幾個億，多半不會管這些事啦。”
    一片討論中，也有零星質疑的聲音：
    “司家之前不是連出過兩樁醜聞？感覺不幹淨呢。”
    “那是司家小輩的事，司家二老這大半輩子都沒出過什麽醜聞，而且收養.孩子的照片我也看了，感覺人還挺慈愛…[圖片]”
    ……慈愛？？？
    鬱白含一瞬陷入了中文人的自我懷疑中。
    他順手將片上隻有孩子的背影，司老夫人麵朝著鏡頭，神色和上次跟他見麵時截然不同。
    鬱白含眯眼：這笑得，皮都展開了……
    “嘖。”何越湊過來看了一眼，義憤填膺，“就是這些漫天飛的謠言。我知道陸學長肯定不是那種人，等著被打臉吧！”
    鬱白含收了手機，捏捏懷裏軟乎乎的熱帶魚抱枕，“當然～我們陸學長可是人美心善。”
    “就是！”
    何越說著拉了他往另一頭走，“先不看這些了，你不是說要買麵大鏡子嗎？”
    鬱白含立馬興趣盎然地探頭，“嗯？”
    好登西，讓他看看~
    …
    晚上吃過晚飯，鬱白含才回家。
    他回去後先了個洗澡，換了身衣服，然後抱著新入手的“陸煥替身魚”靠在床上刷手機。
    他又點進了白天何越給他分享的論壇。
    論壇裏什麽五花八門的消息都有，全是上流圈子的八卦。鬱白含滑了會兒，忽然瞥見一個帖子：
    【上次去孤兒院看過的小孩好像被收養了~】
    嗯？他立馬點了進去。
    發帖子的是許家的千金，上流社會裏有錢人做慈善的不少。這位許家千金也去過一家孤兒院做捐贈，還留了張合影。
    鬱白含點開合影一看。
    隻見其中一個小孩身上穿著的正是和司家那張照片上一樣的衣服。
    鬱白含：！
    他瞬間一個鹹魚打挺，拿著手機出門便衝去了書房，“陸煥——”
    書房裏，陸煥正蹙眉坐在電腦前。
    他聞聲抬頭，眉心鬆了些，“怎麽了。”
    那雙沉靜的眼中赫然寫著【禁止瑟瑟】四個大字。
    鬱白含腳步一頓，眯眼盯過去，“你這個眼神是什麽意思？在你心中，我找你就是為了瑟瑟。”
    陸煥沒說話，但眼中隱隱透著肯定。
    “……”
    不讓他瑟瑟，現在還要汙蔑他瑟瑟！
    鬱白含深深看了陸煥一眼，又寬容地走過去：算了，他不和克製陸煥計較～
    他將手機朝陸煥遞過去，“你看這個。”
    陸煥目光一轉落在屏幕照片上，神色陡然一沉，“這是在哪兒看到的？”
    “上流圈子私下有個論壇，許家千金之前跟孤兒院合過照。”
    默了會兒，陸煥呼出口氣，“發給我吧。”他說著又轉向電腦，“我讓秦倫對照一下，最好能從這個切入點順藤摸瓜地查下去。”
    鬱白含手指一動，飛快發送，“嗯～”
    他悄摸著思索：等白含立大功，到時候是不是可以要點小獎勵？
    ·
    陸煥的動作很快。
    先前司家狡猾地隱藏了“被收養”小孩的全部信息，根本無從查起。
    但現在有了照片和對應的孤兒院，一下有了鮮明的切入點。
    秦倫很快根據孤兒院信息查到了那名所謂的“領養人”，又順著對方的銀行流水一路順藤摸瓜，輾轉幾番終於逮到了司家露出的“狐狸尾巴”。
    陸宅機房裏，秦倫叼了根煙往椅背上一靠。
    他望著電腦屏幕上的信息冷笑了一聲，撥通了陸煥的電話。
    “查到了，先生。”
    陸氏集團頂層的總裁辦內，陸煥垂眼聽完電話，指尖在桌麵上搭了搭，“知道了。”
    他掛斷電話看向電腦上秦倫發來的證據。
    瑩瑩冷光映在陸煥漆黑的眼底。
    身後的落地窗外透出大片濃稠的夜色，萬家燈火遠近錯落，腳下這一片是由他親手建立的商業帝國。
    片刻，陸煥沉著眉撥通了手機。
    …
    再有司家的消息時，已是五天後。
    由警方公開發布的通報一時間驚爆轟動了整個社會！包括這段時間滿城風雨的上流圈——
    【“邪術”？“改運”？所謂“慈善家”竟借收養之名對十來名孩童做出這種事！】
    【司氏董事長涉嫌虐童被捕！】
    光是標題就駭人聽聞。
    一點進去，內容更是觸目驚心：根據有心人士提供的線索，警方在深山一處司家所屬的別墅裏找到了那些被收養的小孩，在場的還有一位“大師”。
    現場有不少“封建迷信”的道具，小孩身上有不同程度的受傷。
    目前人贓俱獲，司家兩名掌權人已被捕審訊。
    …
    一夜之間，司家“慈善家”的假麵被撕了個粉碎。
    而揭露這一切的，則是前段時間被眾人所指“心狠手辣”的陸煥。
    更值得一提的是，記者在聞訊趕往現場時還被陸氏的保鏢攔了一下。直到那些小孩都被護好帶走之後，記者才被放行進入現場采集。
    真相大白——
    陸氏和司家的形象驟然顛倒。
    先前的那些詆毀和讚美都在此刻紛紛噤聲。
    而被司家收買發布輿論的財經號和各平台賬號也全在第一時間迅速刪除了之前發的資訊。
    但他們前腳剛剛刪完，後腳就收到了由陸氏法務遞交的，早已留證完備的起訴信。
    外麵一片風雲驟變。
    此刻的陸宅卻一如往常般寧靜祥和。
    鬱白含窩在懶人沙發裏看完報道，又登進論壇裏看了一眼，裏麵的風向已完全顛倒：
    “天哪，司家那件事好可怕……”
    “雖然沒看到那些孩子的照片，但就看記者拍的現場圖片，都能猜到那棟別墅裏多惡心——根本就是人間地獄。”
    “聽說是陸先生派人攔住了記者，才沒讓小孩信息被曝光。”
    “陸氏好像還在接管這群小孩。”
    “我就說陸先生不是那麽心狠手辣的人。商業鬥爭多正常，他就算把司家鬥垮了，那也是司家活該！”
    鬱白含略過那些反轉的留言，繼續滑了下去，接著就看到一個熟悉的id——
    還是那位默默做了貢獻的許家千金，她又發了一個新的帖子：
    “太可惡了，我要讓我爸也助陸家一臂之力，送這對老禽獸上路！”
    鬱白含，“……”
    還得是你不忘初心。
    他輕盈地點了個讚，退了出去。
    ·
    司家在一夜之間如群蟲無首。
    整個上流圈子裏，不管是出於“道義”還是出於“分一杯羹”的心態，都趁機對司家一頓窮追猛打。
    而早有準備的陸煥直接雷霆出手，聯合霍、何兩家一舉蠶食了司家剩餘的基業。
    不過短短幾日，快到連整個上流圈子都還未反應過來之時——
    這座穩紮三代根基的龐然大物。
    終於轟然倒塌。
    ……
    “司家徹底垮台”的消息還是鬱白含從陸煥那裏知道的。消息尚未對外宣布，陸煥發了條微信告訴他。
    對方大概在忙。
    但消息出來的第一時間便給他發了微信。
    【魚】：司家倒了。
    短短四個字間好像透出股長途跋涉後的如釋重負。
    鬱白含握著手機，心情都跟著明快了起來。就好像壓在陸煥心頭的那座大山，終於被一石一瓦地移平。
    【有耳】：等你凱旋。[蘿卜蹲]
    他發完消息便將手機擱到一邊，靠在次臥的床頭，抱住了“陸煥替身魚”。
    鬱白含抿著唇，捏了捏懷裏的魚腦袋：
    半個月都快過去了。
    司家垮台，陸煥也有空折騰了。
    差不多也該接他回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