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有兩把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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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燁雖是掌管寧西大營的將軍,府邸卻不在此地而在安南府衙,距離漓城有半天馬車路程,而唯一的妹妹宋柳則是嫁給從前一起落宼時的結拜兄弟之子魏才州,兩人知根知底,也算是少年夫妻相攜至今。
    魏家安在距離漓城兩個時辰車程的菖城,用宋柳自己的意思,是不想顛簸著來這漓城求什麽醫的,她這身體,自己心中有數,就是思子太深而造就的。
    可架不住兄長親自來接,又是冒著離開駐地軍營的風險,她若是不領這個情,就是不識好歹了。
    於是她隨著宋燁來了。
    隻是一看秦流西,她在心裏就失望了幾分,大哥真是糊塗了,這麽個孩子,比她的長子還要年輕,能是什麽好的大夫?
    再看這鋪子,非但店鋪名字都奇奇怪怪的,鋪子裏也不像是正經醫館,架子上還陳列了一些符牌啥的,稀裏古怪。
    還有那所謂掌櫃,大夫是個半大孩子,這當掌櫃的,比大夫年紀還小。
    這店鋪,怕不是在玩兒什麽過家家一類的吧?
    宋柳想掉頭就走。
    可看到滕昭時,她眼眶微微一熱,在他點燃了一根香後,就不想走了。
    要是昶兒還在的話,也就比這孩子大個三四歲吧?
    她可憐的兒。
    宋柳這麽一想,眼淚又吧嗒吧嗒地落下來。
    宋燁一見就覺得頭大,說道:“柳妹,都來看大夫了,你把眼淚給收一收,免得這身體扛不住又要厥過去。”
    “是啊,太太,您別傷心了。”大丫鬟遞上帕子,溫聲勸慰。
    宋柳接過帕子按了按眼角,仍看著滕昭。
    秦流西看了她的手一眼,對滕昭道:“你去靜室監督你師妹修煉。”
    滕昭也覺得宋柳的眼神不對,像是透過他看什麽人似的,讓他渾身都不自在,便退了下去。
    宋柳眼巴巴地看著他消失在通往後院的簾子後。
    “太太這是睹人思子,時常如此?”秦流西道。
    宋柳抽噎著。
    她身邊的大丫鬟便道:“確實是,二少爺走了,太太就沒日夜思念,沒有睡過一次整覺。”
    宋燁抿著唇。
    “我為你請脈。”秦流西把藥枕推了過去。
    宋柳的心情微微平複了幾分,看著那散著淡淡藥味的藥枕,把右手放了上去。
    宋燁鬆了一口氣,他就怕妹子的脾氣又要倔強,不信秦流西而掉頭走。
    秦流西雙指搭在宋柳的脈腕上,輕輕一觸,手感冰涼,她沒說話,隻細細扶脈,不一會又換了另一隻手腕。
    半晌,她才收回手,先看向宋燁,道:“令妹這是婦人病,將軍也要在這聽嗎?”
    宋燁一愣,有些尷尬,心想你也是男子,我怎麽就聽不得?
    “大夫但說無妨。”宋柳沙啞著聲道:“我這身體,我兄長也有點數。”
    病人多不避嫌了,秦流西自然無不可,便問:“我剛才看太太走來,下盤不穩,腳步虛浮,敢問四肢可見麻木,身體酸軟?”
    宋柳有些意外,點了點頭:“身體時常發酸軟綿,多見無力。”
    “你六脈芤虛,可見澀脈,太太這病,持續半年以上吧?”
    大丫鬟不等宋柳回話,便點頭代答:“自二少爺走了後,太太就病下了,仔細算算,少爺走了也有七個月了。”
    “久病生鬱,大虛夾寒,太太這是憂思過重,乃至於寒氣入體,鬱結長於心,才會生出崩漏之症。”秦流西淡淡道:“你麵無潤色,口唇指甲均無光澤,久失陰元,長此已久下去,恐對壽元無益。”
    宋柳沒想到秦流西年紀雖小,卻真有兩把刷子,抿著唇道:“我之前所看過的大夫也給開過方,隻是久治不愈。”
    她微微側頭,大丫鬟連忙把帶來的經方恭敬地呈遞上去,心想這小大夫是她見過的年紀最小的大夫,可斷症卻是絲毫不輸那些老大夫呢。
    秦流西接過經方一看,發現都是四物湯,膠艾湯一類,也有加棉灰棕櫚的,但顯然隻是緩解而不完全對症遏製。
    “太太從前所服湯藥,都是以補益中氣來調理脾胃培元正氣,效果雖有緩解卻不能痊愈。尤其膠艾湯,膠艾止澀,會使血道壅塞產鬱結,崩漏時,這血塊自會積漲變大,而用升麻柴胡這樣的提舉之藥,則使元氣耗損,身體越發見虛,您看您走路都是腳步發虛的,可見這身體孱弱。”
    她點著經方道:“藥不對症則不能愈,再者太太您憶子而倍感悲傷不能自拔,身體本就處於虛弱時,再添心傷,便是久不能愈。道醫有雲,陽生陰長,陽殺陰藏,是指陰陽二氣可以彼此促進生長,而無陽則陰不能生,我看太太脈象,卻是陰生陽藏,陰多陽少,所以你才會大虛夾寒,崩漏如泉湧。”
    宋柳聽得一怔一怔的。
    這說辭,比那些老大夫還要來得深奧。
    宋燁他們也被唬住了。
    “這半年來,崩漏的血塊也不小吧,徹夜不能寐,憂思鬱結,你這病,能挺到現在,也算你有那麽一點運氣,但再這麽著下去,藥石無醫。”
    眾人臉色白了,隻有宋柳自己抿著唇,仿佛早對這結果有了猜想。
    “大夫,您說怎麽治,就開方吧。”宋燁急道:“隻要能把她治好,多少銀子我們都能給的。”
    秦流西道:“經方倒不難開,憑著將軍的身份,這藥也能支撐得上,以大劑量補中歸脾湯加益智炮薑,服上四貼就能病勢減緩,亦能安睡,胸膈也能寬鬆,如此調理兩月,再換一方,以人參為主,我看太太這病,前前後後得吃上十幾斤人參才能痊愈了。”
    “人身而已,別說十來斤,百十斤也吃得。”宋燁大口氣地道。
    秦流西淺笑:“這隻是治身體,而難治心,要想真正痊愈,藥石有效,太太還得放寬心懷,莫多作傷悲,斯人已逝,何苦久思,倒使死魂難安,形成執念難以投胎。太太已是隻剩這一子,可不能讓他死後亦不好投胎啊。”
    眾人愣住。
    宋燁剛要解釋,宋柳卻是皺眉黑臉,道:“大夫,我還有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