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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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章末尾刪掉了配角的戲份, 這章才會出場,如果覺得接不上可以翻回去重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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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涯穀內寂靜無聲,微風帶來潮濕微涼的氣息, 卻沒有帶走裴千越身上的熱意。
那滾燙的熱度甚至還在繼續攀升。
伴隨著那熱意而來的,還有愈發洶湧、正從他體內肆意傾瀉而出的妖氣。
風辭問他:“到底怎麽回事?”
“……是林中的瘴氣。”裴千越低垂著頭,在這須臾間,他額前已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他眉宇緊蹙著, 嗓音低啞,語調還算平穩, 竟還輕輕笑了下,“似乎放了點能催使蛇族發狂的妖毒,準備得真是充分。”
“準備?”風辭沒聽懂他這沒頭沒尾的話, “到底是誰要對你動手, 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敏銳地感知到從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和說話聲。
“這怎麽回事, 封山大陣怎麽會忽然被破?!”
“去找找有沒有活口!”
“凶手肯定沒有走遠, 快搜!”
來者不在少數。
風辭看向周遭那滿地的屍身,又看了看身邊的裴千越,瞬間明白了前因後果。
無涯穀弟子恐怕早已經遭了毒手, 所謂的求救飛鳶, 被迫開啟的封山大陣,都不過是引裴千越來此地的借口之一。在瘴氣中下毒, 讓他被困在這裏,才是真正的目的。
至於原因……
腳步聲由遠及近。
“那裏有人!”
“那是……那是……閬風城主?”
“真是裴城主!可他怎麽會……怎麽會在這裏?”
“好、好重的妖氣!”
……
眾人七嘴八舌, 風辭抬眼掃過去, 看見了許多沒見過的門派弟子服。
六門反倒不見蹤影。
將無涯穀弟子被困法陣的消息傳出去, 引仙盟諸家前來救援。他們趕到時看到的, 便是這被屠滿門的無涯穀,以及一個已經妖性大發的裴千越。
甚至就連風辭方才心急破壞的陣法,都已成為他們懷疑的證據之一。
——除了得到千秋祖師真傳的裴千越,誰有這能力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破除封山大陣?
這是一次精心準備的栽贓陷害。
風辭閉上眼,就連別在腰間的配劍,都隱隱顫動。
真是……煞費苦心。
回到這個世界到現在,風辭感覺得出修真界尤其六門之間一直暗潮湧動,但他始終處於旁觀狀態。他當年已為修真界付出了太多,這麽多年過去,除了完成天道交給他的任務,他懶得再操心別的事。
更何況,六門算來皆是他的傳人,偏幫任何一方,都顯得不那麽公正。
可是,利用其它仙門的災劫,設計陰謀嫁禍旁人,引得各派爭鬥,互相懷疑。
這還是他當年拚盡一切要回護的修真界麽?
誰給他們的膽子?
風辭的手輕輕落在劍柄處,配劍頓時瘋狂震顫起來。
可就在這時,一隻滾燙的手抬起來,按住了他的手背。
隨著越來越多仙盟弟子進入山穀,穀中已經漸漸安靜下來。眾仙盟弟子站在不遠處,沒有行動,也沒有人說話,卻仿佛默契一般將裴千越所在之處圍起來。
空氣中隱有淺淺的翁鳴聲流動,那是法器戒備時所發出顫音。
風辭偏頭看向裴千越,後者的聲音通過傳音抵達他的腦中:“真凶未明。”
按照如今的形勢,對方無非是想將屠殺仙門的罪責推到裴千越身上,但要做到這些,他隻需在封山大陣中動手腳,再往陣法裏下毒即可。操縱一切那幕後之人,他甚至都沒有必要親自前來這無涯穀。
被引來無涯穀的這批仙盟弟子,反倒容易在裴千越狂性大發後受傷。
他們……不過也是誘餌之一。
風辭深深吸氣,冷靜下來。
真有意思,到頭來遇事最理智的,反倒是這個他一直覺得心性不穩的裴千越。
風辭輕輕一笑,正想說什麽,卻見裴千越忽然身形一晃,口中溢出一聲難以抑製的悶哼。那瘴氣中的毒藥是特意為他準備,耽擱這麽長時間,他恐怕已壓製不了多久。
風辭沉聲道:“我帶你去解毒。”
可他剛一動,周遭倏然響起一片武器出鞘的聲響。
場麵一時間劍拔弩張,風辭卻沒忍住笑了下,偏頭對裴千越道:“他們是真的很怕你啊。”
裴千越不答。
仙盟弟子陣列,有一名老者開口了:“裴城主,此地究竟發生了什麽,還請您為大家解釋一下吧。”
他此話一出,風辭明顯聽見了人群中如釋重負的歎息。
終於有人說出了他們想問卻不敢問的話。
裴千越依舊沒有回答,或許是因為正在與體內來勢洶洶的妖毒鬥爭,沒有心情再理會旁人。風辭便替他代勞:“我們城主身中奇毒,眼下沒有心情回答各位的問題,有什麽問題,回頭上閬風城慢慢問吧。”
他說完,扶著裴千越想往前走,卻有一道銳利劍意破空而來,在風辭腳下劃出一道深深的溝壑。
風辭抬眼,出手的還是方才那位老者。
老者收了劍,一派威嚴:“哪裏來的少年這麽沒大沒小,老夫與閬風城主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
風辭一笑:“你管我是誰——”
“他是我們城主的親傳弟子。”一個聲音忽然自人群後方響起。
風辭默然,便看見前方人群忽然朝兩側分開,林長安帶著閬風城弟子走進來。
看清眼前局勢,林長安神色一變,快步走上前來,跪在裴千越麵前:“弟子來遲了,請城主恕罪。”
裴千越自然沒法回答他,風辭問他:“林師兄,你怎麽過來了?”
林長安:“封山大陣忽然被破,可我們沒在出口見到任何人,擔心出了變故,所以趕過來看看。”
裴千越身形比風辭這具肉身高很多,他扶著頗有些吃力。
林長安見了,上前搭把手:“城主這是……”
風辭沒來得及回答,那老者問道:“城主的親傳弟子?老夫怎麽沒聽說過裴城主何時收了徒?”
“……”風辭還想再掙紮一下,“其實沒有行過拜師禮。”
林長安提醒:“但也算是入了門。”
風辭和他講道理:“我覺得不能這麽隨便。”
“夠了。”老者忍無可忍打斷,“無論如何,今日的事裴城主若不給我們個交代,休想離開這裏!”
“交代?”風辭原本心情就不是很好,被這人不依不撓的阻攔,弄得漸漸沒了耐心,“你想要什麽交代,你不就是想問這無涯穀被滅門,是不是與我們城主有關嗎?我說不是,你信嗎?”
“你——”
那老者被他一席話堵得答不上來,惱道:“裴城主若無法解釋清楚,我等今日絕不會放任你們離開,否則如何對得起無涯穀諸位同道,以及過往輩滅門那數十家仙門、數百條性命。”
他手中的碧色仙劍靈力大漲,大喝道:“諸位——”
“攜手捉拿裴千越,交於六門會審,查明真相!”
眾人齊聲附和。
風辭扶著裴千越後退半步,眉宇壓低。
設計裴千越的人不一定在這在場的仙盟弟子之中,因此他原本不打算和這些人動手。但如果這些人執意要阻攔他,他也別無選擇。
風辭正這麽想著,林長安忽然上前半步,擋在了他們麵前:“陸師弟,你帶城主先走。”
風辭一愣:“你……”
其餘閬風城弟子也紛紛抽劍出鞘,擋在他們前方。
原先在飛舟上懶散爽朗的青年,如今持劍而立,發絲在微風中輕輕浮動。但他回過頭時,又換了副不太確定的神情。
他湊過來,壓低聲音問:“這事應該真的不是城主幹的吧?”
風辭:“……”
林長安看了裴千越一眼,揉了把臉:“算了。”
“管他是不是吧,我師尊說過,當年若不是城主來了閬風城,恐怕我們閬風城早就後繼無人,瀕臨破敗,哪還會有今天。”他回頭望向那群仙盟弟子,冷哼一聲,“想對我們城主動手,真當我閬風城無人了嗎?”
風辭眉宇舒展開。
他還當整個修真界都已經沒救了,原來還是有人懂得知恩圖報。
可就在這時,山穀中忽然狂風大作。
風辭偏頭看向身旁的人。
裴千越臉色依舊蒼白,可在他頸側和臉頰處,玄色的蛇鱗漸漸浮現出來。
山穀中的妖氣瞬間濃鬱到了常人難以忍受的地步。
“躲開!”
一道凶悍的靈息自風辭身側蕩開,他隻來得及大喝一聲,便聽見幾聲驚呼。原先還站在他們身前的閬風城弟子,甚至稍遠一些打算強攻過來的仙盟弟子,皆被這道靈息震開,再重重摔到地上。
風辭急退幾步,再抬頭時,裴千越已經不見了蹤影。
半空中,濃鬱的妖氣與靈力光芒聚集,顯出一條巨大的黑蛇輪廓。黑蛇揚起布滿蛇鱗的頭顱,發出一聲低啞的、仿若野獸般的嘶吼。
山穀中狂風肆虐,日光不知何時被陰雲遮蔽。
黑蛇穿行於人群間,無數靈力光芒打在它身上,卻傷不到它分毫。一條修行了三千多年的蛇妖,何況還是條發了狂的蛇妖,普通的仙門弟子怎麽會是它的對手。
它蛇尾一掃,數十名弟子便橫飛出去,狠狠砸上石壁。
山穀中滿是喧囂,可方才提出要捉拿裴千越的那位老者,並沒有加入戰局。
他施法騰身,浮於半空,靜靜俯瞰著山穀中的一切。
老者出身於丹陽派,乃一派之主。
丹陽派本是一弱小仙門,多年前裴千越建立仙盟時,他為求庇護,自願加入仙盟,算是最早加入仙盟的一批宗派。
他本以為,加入仙盟後會得到扶持。哪怕不是千秋祖師的真傳,也該是什麽丹藥法器,或是靈脈法寶。
可什麽都沒有。
裴千越最在乎的隻有六門,他們這些小門小派,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而他這位一派之長,在裴千越麵前也仿佛螻蟻一般,從未被正眼看待。
可今日不同了。
丹陽派掌門冷冷看著腳下,仙盟弟子與黑蛇搏鬥的場景,臉上浮現出獰然笑意。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是他最想看到的場麵。
堂堂仙盟之主,不僅背上了屠殺仙門的嫌疑,還在被質疑時失去理智,打傷弟子。
這傳出去,是多好的名頭。
——反叛的名頭。
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忽覺身後傳來令人透不過氣的靈壓。他一怔,回過頭去。
對上了一顆巨大的蛇頭。
黑蛇兩個空洞灰白的瞳孔望著他,恍惚間,好像又幻化回了裴千越那張俊美、冰冷、又麵無表情的臉。
老者這才發覺自己渾身都已經僵住,他的手按在腰間的配劍上,卻竟然連拔出配劍的力氣都不剩。
在絕對的力量壓製麵前,他連反抗的機會都不會有。
他隻能睜著眼,看著那張俊美的麵龐,看著那雙形狀鋒利的薄唇親啟,不知說了什麽。
接著,他胸前一涼。
一條蛇尾從他胸前穿出,直接將他身體貫穿。
老者從半空摔了下去,失去意識前,他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裴千越說的好像是——
“多謝了。”
.
一道劍影劃破天際。
風辭抱著變得足有數米長,他雙臂用力環抱才能抱住的巨大黑蛇,飛向半空。黑蛇仍在發狂,它不斷在風辭懷中掙紮,嘶吼,劍影在雲層中上下翻滾,幾乎搖搖欲墜。
裴千越這三千年的修為不是假的,他發起狂來,就連風辭都拿他沒辦法。
他又不能像對付以前遇到過的那些妖獸魔族那樣,一劍把他砍了。
“你、你冷靜點,我帶你回閬風城!”
寒風刮著側臉,風辭緊緊抱著黑蛇的身體,大吼的聲音幾乎消散在風中:“裴千越,你聽話!”
發狂中的黑蛇不懂什麽叫聽話,劍影在雲層中瘋狂上下搖晃,許久後終於支撐不住,從天邊直直墜下。
落入了山崖最深處。
轟——
重物墜地,激起山崖底部沙石飛濺,就連大地都為之震顫。塵囂散去,深坑中顯出一人一蛇相擁的身影。
都不再動了。
片刻後。
“咳咳咳——”
風辭猛吸一口氣後又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嘴裏滿是血腥的味道。
方才黑蛇在半空掙紮的太厲害,風辭又被困在這肉身中靈力不足,隻能隨意選了一處落地。
就是落地落得太猛,肉身經不起這樣的折騰,竟被摔得短暫昏迷了片刻。
風辭學會禦劍也有三千餘年了,這還是他頭一次真的從劍上摔下來。風辭一邊咳,一邊不合時宜地想,幸好他真正的師尊死得早,不然肯定要罵他丟人,提劍揍他個三天三夜。
他喘勻了氣,才抬頭看向周圍。
先前落地時來不及看,此時才發現這竟是一處斷崖深穀,不遠處還有個瀑布,水流從高處墜下,落入下方的寒潭中。
而他們摔出的深坑,就在寒潭旁邊。
寒潭邊水汽充裕,並無生人氣息。
風辭鬆了口氣,又回頭看他身邊那大家夥。
黑蛇伏在他身側,尾巴還在輕輕擺動,卻已經沒有之前那麽狂躁。
或許就像他意識不清時本能依賴風辭那樣,方才從半空摔落時,黑蛇竟用身體將他纏起來,替他承擔了大部分衝力。
就連他都摔暈了那麽一小會兒,黑蛇自然不會比他好多少。
風辭拍了拍黑蛇粗壯的蛇身,後者尾巴懨懨地擺了一下,連頭都沒抬起來。
可憐的蛇崽子,被摔蒙了。
風辭暗笑,可這一笑又牽動自己胸口悶痛,狼狽地咳了兩聲,靠在黑蛇身上稍作休息。
他已經好多年沒這麽狼狽過了。
仔細想想,可能是他在其他世界過平靜的日子過得太久,失去了對危險的感知和判斷力。
竟然沒能阻止裴千越踏進這個圈套。
裴千越方才在無涯穀發了狂。
那時山穀中的場麵太混亂,風辭隻來得及在混亂中護住閬風城那幾個孩子,至於其他仙門死傷情況,他不太清楚。
但多半是有人死的。
至少,在無涯穀中一直糾纏風辭,不讓他帶裴千越離開的那個老者,肯定是沒命了。
風辭不認識那名老者,但他親眼看見,黑蛇穿透了那老者的胸膛。也就是那時候,他擔心會造成更大的傷亡,上前抱住發狂的黑蛇,在周遭的驚呼中禦劍離開了無涯穀。
可還是有點晚了。
因為事情已經鑄成。
仙盟首座忽然狂性大發,甚至殺害了仙盟同道,這可比出現在仙門被滅的現場,嚴重得多。
後者隻是嫌疑,而前者則是實打實的罪責。
風辭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多半才是這個圈套的真正目的。
到了這一步,裴千越是不是屠殺仙門的凶手已經沒那麽重要,他在這麽多人麵前殺了仙盟同道,隻此一條就足夠讓他萬劫不複。
這是個連環套。
想到這裏,風辭忽然有點頭疼。
他寧願孤身入魔域,和魔族打上個三天三夜,也不想和不知躲在哪個暗處、見不得人的玩意,玩這些陰謀算計。
休息片刻後,黑蛇似乎清醒了些,尾巴抬起來,在風辭身邊蹭了蹭。
風辭輕輕撫摸著他的鱗片。
黑蛇的身體已經沒有那麽燙,但依舊是反常的溫熱,證明他體內的妖毒並未完全消解。
風辭沒見過這種毒,但他知道與之類似的東西。
以妖獸或魔獸的血製成,能使妖魔體內狂性大發,失去理智。這在幾千年前,曾被魔族用來訓練士兵。
這種毒沒什麽特殊的解法,隻有發泄出來,或者像黑蛇現在這樣,慢慢冷靜下來。
但這種毒麻煩在於,一旦消解,便再找不出任何痕跡。
也就找不到證據。
這幕後之人的每一環,都設計得極其精密。
風辭歎了口氣,懶得再繼續想下去,放鬆身體,躺在黑蛇身上閉目養神。
那條尾巴還在輕輕蹭他。
風辭前些天和黑蛇待久了,已經習慣他總愛往自己身上蹭,沒有去阻攔。可他忘記了,現在的黑蛇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意識全無,相反,此時的它是清醒的,甚至是……有點興奮的。
風辭本能察覺到不對勁,他睜開眼,身體卻被粗壯的蛇身纏住。
體型變大後的黑蛇力氣也今非昔比,風辭方才從天上摔下來,身體還沒完全恢複,很快就被纏得有點喘不過氣。
好在黑蛇的目的並不是要這樣纏死他,它隻是將他身體完全固定住,便朝自己的目標前去。
下一秒,風辭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抵上了自己後腰。
存在感極強,還踏馬有兩個。
風辭頭皮瞬間炸開。
他想起來了,這種毒不僅能無限放大妖獸的狂性,殺性,甚至還有……淫.性。
它這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