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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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何止是不合適, 那可是太不合適了。
裴千越手臂一收,眼看就是想摟著風辭起身離席,風辭連忙攔住他:“別別別, 我不逗你了, 正事要緊。”
他可不像那兩個不負責任的。
裴千越沒有回答,身體卻放鬆下來, 便算是同意了。
風辭又問:“裴城主, 什麽計劃呀?”
裴千越:“等。”
現在敵在暗我在明,隻能等對方先出手。
這道理風辭當然知道, 可……
“可我的時間不多了啊。”風辭發愁道,“都怨你,幹嘛把試煉時間定成三日, 縮短至一日多好。”
“……要是那玩意等到三日後試煉結束才出現, 你們自己對付去吧。”
裴千越略微低頭, 問他:“你隻有三日時間?”
風辭歎了口氣。
就這三天,還是冒著陸景明這具肉身損毀的代價換來的, 不能就這麽白費。
裴千越道:“不必擔心。”
風辭抬眼看他:“嗯?”
裴千越並不解釋,他抬起頭,麵向前方那百餘麵光鏡,聲音在風辭腦中輕輕響起:“不會等那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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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辭不清楚裴千越具體有什麽計劃, 但他既然事先已經知道仙盟考核會發生意外,肯定會提前有所準備。
這人賣起了關子,風辭也不多問, 終於靜下心認真看起了試煉。
為了方便觀看, 這設置在秘境中的光鏡並不會隻停留在某處, 而是會在一定區域內自動追蹤每個試煉者戴在腕間的追蹤儀,同步將秘境內發生的事傳遞出來。
風辭舒舒服服靠在裴千越懷裏看試煉, 時不時還點評一下。
“五十九號光鏡裏那小孩不錯啊,小小年紀就能一人單挑獅虎獸。謔,這一劍漂亮!”
“在三十一號光鏡的那個門派,已經是第三次找到機緣了吧。我運氣怎麽就沒這麽好,我以前探這種秘境,連根靈草都開不出來。”
“呀,那邊是不是打起來了,不會鬧出人命來吧?”
他看激動了還險些從裴千越身上滑落下去,被人不動聲色撈回來:“規則裏隻說過與人鬥法無論勝負都不計分,並未說不能傷人性命。”
沒有規定不能,那便是可以的意思,至於做或不做,是他們自己的事。
光鏡內,鬥法正進行到激烈時,各類法器光芒不斷,幾乎看不清那幾道人影。
那是一片潮濕的雨林,眾人打鬥的地方不遠處有一口泉眼,淡淡的靈力光芒正從那泉水中溢出,顯然是一處藏寶之地。
法器光芒稍停,風辭才認出,那鬥法的其中一方,正是他方才見過的九霄派弟子。
而且,九霄派竟然還占了上風。
風辭來了點興致,顧不得再與裴千越說話,繼續看下去。
九霄派會占上風倒不是因為他們弟子修為有
多高,而是人數占優。入秘境之後,為了盡快尋得妖獸寶物,各門派通常會將弟子分散開,擴大搜索區域。而且將弟子分散後,也不至於因遇險而全軍覆沒。
可九霄派沒有。
許是因為他們門派人丁不旺,入了秘境後反倒選擇了共同進退。
這會兒便是以全員九人對上了另一家仙門的五名弟子,人數自然占優。
不消片刻,勝負已分。
光鏡內,一名九霄派弟子執劍在手,正想一劍刺向另一方弟子。
卻被人攔住。
“你做什麽?”一襲鵝黃衣衫的少女挑開他的劍,“我們勝都勝了,不該抓緊時間去拿寶物嗎,幹嘛還要傷他?”
“師妹,你沒聽懂規則嗎?”那弟子道,“雖然計分是以除妖尋寶為重,但不是誰找得多誰就贏,而是誰找得少,誰就輸。”
聽起來是差不多的意思,但實際操作起來卻相差甚遠。
九霄派的實力在參與考核的門派裏隻能算中下等,靠數量和積分獲勝是不太可能,唯一的勝算就是,想辦法逐個擊破,讓其他人無法繼續試煉。
秘境外,風辭靠在裴千越耳邊,問他:“這不會就是你的計劃吧?”
裴千越問:“什麽?”
“讓這些人在裏頭自相殘殺,活下來的那半加入仙盟,還不用讓那東西出手。”風辭半開玩笑,“好一個兩全其美嘶——”
裴千越在風辭腰間掐了一把。
風辭側腰有塊癢癢肉,最受不了裴千越這麽掐他。
“胡說八道什麽?”裴千越淡聲道,“若不想好好看,我們就做點別的。”
風辭倒不介意與他做別的,但不是現在。
他沒再搭腔,繼續看向那麵光鏡。
“不成。”少女依舊沒後退,“師尊平日裏是怎麽教導我們的,練劍修行就是為了濟世救人,我們怎麽能為了贏隨便傷人性命?”
“師妹啊,這都什麽時候了……穆師弟,你還不快勸勸她。”
少年猛地被點到名,稍愣了愣。
他抬眼看向麵前的女子,沉默片刻,道:“我們……我們不如把他們綁在這裏,也不算違規。”
“這個好!”女子眼神一亮,低頭在腰間的儲靈囊中翻找,“就這麽辦吧,我記得我帶了縛仙索進來……”
秘境外,風辭欣慰地笑笑:“看來,修真界也不全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
裴千越低低“嗯”了聲,又道:“可他們這樣,未必能贏。”
果然,裴千越話音剛落,那畫麵中陡然出現另一批弟子。原來是方才打鬥時,另一方趁機向同門傳了信。
九霄派弟子方才勝得就不容易,此刻被兩邊夾擊,很快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隻能先行撤退。
風辭默然片刻,收回視線:“我還是看別的吧,這個看著真糟心。”
但沒過多久,又有一處打了起來。這次解決得就沒那麽平和,眾人各不相讓,雖無
人傷亡,因重傷失去繼續試煉能力的也有十餘人。
最終,隻能求助於巡邏弟子,被傳送離開秘境。
提前敗下陣來。
那幾名受傷的弟子被手忙腳亂抬走療傷,風辭注視著他們離開,問:“不派人去跟著?”
如果肉身傀儡要對在仙盟考核中被淘汰的門派下手,這種已經提前鎖定敗局的門派,自然也在他的目標之內。
甚至不用等到三天後。
裴千越卻搖搖頭:“不必。”
風辭瞧著他成竹在胸的模樣,問:“你是覺得,他不會在淩霄門動手?”
這其實也有道理,如今的淩霄門可以說匯聚了當世修真界最頂尖的一批修士,哪怕是全盛時期的千秋祖師,想要從這裏全身而退也不容易。
如今結果未出,對方應該不會這麽早打草驚蛇。
但裴千越又說他們不需要等到三日後。
風辭心中隱隱有了猜測,沒說什麽,繼續觀看試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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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十二時辰裏,秘境中的摩擦屢見不鮮,不乏有人員傷亡。截止結算積分前,甚至已有二十餘家門派提前退出試煉。
翌日午時,眾仙門首座齊聚淩霄門廣場,由淩霄門門主玄陽子宣讀試煉結果。
“……以上仙門宗派積分排名較後,將被傳送離開靈墟洞天陣。”
秘境試煉每日淘汰半數,第一日最多,共有六十餘家仙門被淘汰。玄陽子將結果宣讀完畢,打開秘境大門。
卻沒有人從裏麵出來。
秘境經由萬法閣主改良,試煉中淘汰的弟子將會被腕間的追蹤儀自動感應,並傳送離開秘境。可玄陽子望向前方的光鏡,已被宣告淘汰的那些弟子依舊站在原地,什麽也沒有發生。
廣場上一片寂靜,片刻後才漸漸響起議論聲。
風辭已回到肉身,他站在人群中,凝視著那幾麵光鏡,在周遭的議論聲中浮現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哢嚓——
一麵光鏡應聲而碎。
就連台上幾名仙門首座都變了臉色。
溫懷玉問:“玄陽子門主,這是怎麽回事?”
“這東西是尉遲閣主留下的,我怎麽會知道?”玄陽子眉宇緊蹙,“尉遲閣主呢,他還沒醒嗎?”
他問的是隨侍身旁的弟子,那弟子應道:“回門主,弟子方才去看過,尉遲閣主他……他好像還在睡。”
“這都什麽時候了?!”
玄陽子怒喝一聲,又有一人站出來。
是淩霄門的霽雲長老。
霽雲長老舉止儒雅溫和,說話不緊不慢:“師兄別急,我去看看就是。”
可這一去,又許久沒回來。
人群中的不安越來越重,片刻後,又是哢嚓一聲。
又一麵光鏡破碎。
風辭眯起眼睛。
這光鏡連通秘境內外,秘境外的這部分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不可能有人動得
了手腳,那就隻能是秘境內了。
萬籟寂靜之中,裴千越輕聲開口:“別再等了。”
“這尉遲閣主看來暫時來不了。”裴千越起身,淡聲道,“閬風城弟子隨本座入秘境一探真相。”
台下的閬風城弟子齊聲應道:“是!”
風辭理了理衣物,也邁步朝前走去。
閬風城主果然說到做到,還真沒讓他等太久。
“林師兄。”風辭來到閬風城弟子陣前,喚了一聲。
領隊的正是林長安。
自從戒律長老出事後,身為戒律長老親傳的首席弟子謝無寒,自認被自家師尊蒙蔽,願代為受過,已經閉門思過多月,不在派中擔任任何職務。
這幾個月來,統領弟子的職責,都落到了林長安頭上。
林長安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風辭,驚訝道:“陸師弟,你的傷養好了?”
當初風辭在折劍山莊重傷的事,林長安是知道的。這幾個月來,風辭在巫醫穀閉關,裴千越對外的說法則是,陸景明因傷重被送離師門養傷。
風辭正想回答,忽然聽得隊伍裏有個人喊他:“陸景明?!”
這聲音聽著有些耳熟,風辭看過去,認出來了:“原來是程師兄。”
眼前這人正是當初為難過風辭那個外門弟子,程博。不過青年如今已經換上了內門弟子服飾,腰間還別著風辭給他的那柄劍。
“你升入內門了。”風辭道。
程博似乎還有話想和他說,但最終沒開得了口,隻含糊地應了聲。
林長安道:“聽蕭師弟說你傷的很重,我們都很擔心,現在看見你沒事就——”
“還要耽擱多久?”裴千越的聲音自高台上傳來。
林長安連忙儼然正色,大聲應道:“回稟城主,閬風城弟子已列陣完畢,共計十七,不對,共計十八人,隨時可以出發!”
風辭仰頭看過去,裴千越正好略低下頭,仿佛是在遙遙與他對視。
裴千越唇邊泛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又收斂下來,道:“出發吧。”
風辭跟隨閬風城弟子走上高台。
眾人正要入秘境,又有一人攔在他們麵前。
玄陽子朝裴千越行了一禮,道:“裴城主,這靈墟洞天陣是淩霄門所有,老夫對其最為熟悉,淩霄門願與閬風城同往。”
風辭眉梢一揚。
他回到這個世界的這幾個月以來,淩霄門從來沒有真正的安分下來。無論是當初的仙盟叛亂,還是之後仙盟考核,淩霄門活躍得近乎明目張膽。而現在,風辭又發現,他的肉身其實藏身於淩霄門禁地之中。
他可不相信這一切隻是巧合。
他真的很好奇,淩霄門在這當中到底扮演了什麽角色。
裴千越沒有回答,就在此時,又是哢嚓一聲。
第三麵光鏡也碎了。
不能再等下去了。
“玄陽子門主如此有心,本座哪有拒絕
的道理。”裴千越上前將人扶起來,竟露出了一點笑意,“那便一同前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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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派弟子剛入秘境,便立刻往光鏡破碎之處趕去。
那三麵光鏡所處的位置極其接近,是在一片沙漠古城之中。廢棄的古城黃沙漫天,隨處可見殘垣斷壁,在沙塵中被磨損得幾乎看不清原本的模樣。
城門口,便有一麵破損的光鏡。
玄陽子蹲下查探片刻:“的確是萬法閣的光鏡,當是因外力擊打而損毀,已經無法恢複了。”
這光鏡置於秘境內,自然是有法術防護的。莫說是那些來試煉的小弟子,就是秘境裏的妖獸,都很難輕易破壞此物。
裴千越問:“這城中有人嗎?”
“回裴城主,有的。”回答他的是一名淩霄門弟子。他們這些沒有進入秘境巡邏的弟子,在這幾天也沒有閑著,六門弟子輪流分工,從外部詳細記錄每一麵光鏡裏的情形。
那弟子道:“根據光鏡破碎前的記錄,這古城裏共有五家仙門弟子出現,而且都已被淘汰。就是不知道現在……”
裴千越吩咐道:“分頭搜。”
眾弟子應道:“是。”
秘境內此刻正是黑夜,一彎明月高懸於天,將整個古城映照得清冷森白。
風辭隨閬風城弟子在城內搜索,一回頭,卻見裴千越與玄陽子兩人立於一處極高的屋脊之上。裴千越那一襲黑袍在月下仿佛被鍍上一層銀邊,衣袂發絲被風揚起,身形挺拔清瘦。
好看得叫人移不開目光。
“陸景明。”有人在身後喚他。
風辭“哎”了一聲,連忙收回目光,做出一副誠懇模樣:“在找了程師兄,我真沒有偷懶。”
程博聽了他這話,神情又變得局促起來。
風辭瞧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問:“程師兄有話想對我說?”
“我……”程博下意識握住腰間的配劍,眼神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你到底是誰?”
風辭微笑:“程師兄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明白?”
“你給我的這把劍……”程博頓了頓,“我使用之後,修為忽然突飛猛進。”
風辭不動聲色:“那是程師兄刻苦修煉的功勞。”
“你別騙我了。”程博道,“這把劍是當初林師兄給你的,我拿它去問過林師兄,他說……”
林長安已經帶著其他弟子走上了另一條街道,如今這條街上,隻剩下他們兩人。
風辭問:“林師兄說什麽?”
程博握緊了手中的配劍,道:“他說,這柄配劍上,留有一股極其強大的劍意。是那劍意,讓我修為精進。這柄劍……”
他抬眼看向風辭,沉聲道:“這柄劍隻有你用過。”
風辭沉默不語。
片刻後,他忽然笑了笑:“錯啦。”
程博一怔。
風辭:“不是我的劍意讓你修為精進,而是你機緣如此。”
要是換做沒有機緣的人,這把劍對他來說不過是件普通武器,成不了什麽氣候。
風辭拍了拍程博的肩膀:“這是件好事啊程師兄。”
程博抓住他的手腕,又想到了什麽,悻悻鬆開:“所以你承認這劍意是你留下的?”
風辭攤手:“我不承認有用嗎?”
“那你到底……”程博問,“你是什麽人?”
風辭並不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們覺得我是什麽人?”
程博卻不說話了。
風辭不確定這些小輩能否通過劍上殘留的那一點劍意認出他,不過他也不怎麽在意。
“走啦,趕緊把這片搜完。”風辭擺擺手,“一會兒被裴城主發現我們在偷懶,要被罰的。”
“陸景明。”程博又在身後叫住他。
風辭回頭,對方仍是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態,一張臉都憋得通紅。
風辭隻覺得好笑。
現在這些小孩,說話一點都不坦率。
風辭笑了笑,正想說什麽,卻聽得遠處傳來一聲驚呼:“林師兄!林師兄你怎麽樣!”
兩人神色一變,快步朝那個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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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說話這檔口,林長安已經帶著閬風城其他弟子搜索到了兩條街外。殘破的街道上,兩名弟子扶著林長安退至牆邊,後者腰腹處被利刃貫穿,鮮血染紅了大片弟子服。
其他弟子則擋在他身前,手中配劍紛紛出鞘,直指麵前的……淩霄門弟子。
“林師兄!”
程博正想上前,卻被風辭拉住:“等等。”
聽見他這話,為首那淩霄門弟子轉過頭來,有些驚訝:“呀,閬風城中竟然有人識得這封息陣?”
風辭不答。
他的視線移到那弟子手中握著的拂塵,拂塵上的銀絲已經被鮮血染紅。
“是他傷了林師兄!”有閬風城弟子大聲喝道,“和他們拚了!”
眾人揮劍上前,隻聽淩霄門弟子輕輕道:“收。”
閬風城弟子腳下,陡然展開一個金色法陣,將所有人禁錮其中。有劍鋒擊中法陣光壁,卻被一股力道反彈回去,那持劍弟子重重倒地,偏頭吐出一口血。
金色法陣的邊沿,正好就在程博腳邊。
要是方才風辭沒拉住他,此刻他已經被困入其中。
“漏了兩個,可惜。”施陣那淩霄門弟子回頭看向風辭和程博,搖頭歎息,“罷了……”
他手一抬,自己腳下也出現了一個法陣。
炫目的金光之下,眾人的身影漸漸淡化消失。
隻留下那名弟子未散的話音。
“二位若想看熱鬧,歡迎前來疆北古城的中央集市,不過要快……”
法陣的光芒徹底消失,原地不再有任何人的身影,風辭回頭看了一眼,裴千越和玄陽子也已經不在那屋脊之上。
“這到底怎麽回事?”程博問,“淩霄門他們……這
是個圈套?”
風辭語調依舊很平靜:“很顯然。”
這樣看來,這古城中不一定有人,而破壞光鏡,隻不過是個引他們入秘境的誘餌,以及,不讓秘境外的人知道這裏麵發生了什麽。
程博又問:“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風辭抬眼望向天際,天邊的風沙不知何時已經停了,整座西域古城顯出死一般的寂靜。
風辭悠悠道:“去看看熱鬧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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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的中央是一片開闊的空地,空地中央立著一座高大的雕塑,已經在風沙的磨損中瞧不出原本模樣。
空地四周,隱約可以看出一些商鋪的遺跡。
風辭和程博趕到時,所有在方才進入了古城的人員皆已悉數到場。
閬風城弟子被困於金色法陣中,淩霄門弟子則立於一側,目視前方。
眾人的正前方,玄陽子仰頭看著那被風沙侵蝕的雕像,正用手中的拂塵掃去那雕像下方的沙塵。
裴千越此刻就站在他身後,臉色瞧著倒是一切如常。
確定這人並未受傷,風辭才放心下來,腳步也跟著放慢。淩霄門弟子注意到他們到來,紛紛上前,手中拂塵亮起光芒,將兩人團團圍住。
“別急。”玄陽子平靜道,“他們就兩人,還能攪翻了天不成?退下。”
眾弟子聽命退下。
風辭抬眼看向前方那位老者,心底有些無奈,又有點好笑。
至少能證明,玄陽子肯定不知道他的身份。
前方,玄陽子輕輕開口:“裴城主知道我為什麽會選擇此處麽?”
裴千越不答。
不過他也沒打算真等著裴千越回答,繼續自顧自道:“這靈墟洞天陣□□有十八種不同的地貌,皆是依托現實而來,而此處,名為疆北古城。”
“疆北古城在數千年前,曾是這片大地上最富饒的城池之一。”玄陽子悠悠道,“可惜,再富饒之地也抵不過天災人禍。約莫千年前,此處降臨一場天火,隨後,便是數年大旱。”
“疆北古城的百姓信仰神明,他們每日祈求上天,望上天降下恩澤,救百姓於水火。可惜……他們的神明並未憐憫他們。”
“最終,百姓們走的走,死的死,不出百年,這裏便成為了一座死城。”
裴千越依舊不答。
“不覺得這和淩霄門挺像的?”玄陽子回頭看他,“老夫選擇這裏,便是要隨時警醒自己,永遠不要依靠旁人。”
“……自己的仇,還是得自己來報。”
裴千越終於開口,聲音淡淡:“本座不記得與你有什麽仇怨。”
“你——”玄陽子眸光一沉,又想起了什麽,深吸一口氣,笑道,“是,裴城主貴人多忘事,一定不記得。老夫可以替裴城主回憶一番。”
他拍了拍手掌,這片空地四周的商鋪內,忽然響起古怪的聲響。
轟然一聲,風辭身旁的土牆被推
倒,一名青年走出來。
那人動作僵硬,行走間骨骼發出哢嚓聲響。他渾身浴血,臉色呈一片灰白,脖頸間被極粗的紅線草草縫合。
風辭猝不及防近距離對上,頭皮一炸,才認出這人是誰。
是當初仙盟叛亂之後,玄陽子親手在閬風城處死的那位大弟子。
周遭幾座土牆被接連推開,又有數人從裏麵走出來。
共二十一人。
皆是當初被玄陽子處死的弟子。
風辭隻覺頭皮發麻,心底都生出一股惡寒。
玄陽子竟然把這二十一名弟子……全都製成了活屍。
裴千越“哦”了一聲,聲音依舊平靜:“可這些人不是本座殺的,而是你。他們要想報仇,也該尋你才是。”
“裴、千、越!”玄陽子怒喝一聲,氣極反笑,“你不必在此拖延時間,這古城中的光鏡已被老夫派人盡數摧毀,秘境之外無人知曉這裏發生過什麽。”
“終歸今日這秘境中會死很多人,多你一個裴千越,和十幾個閬風城弟子,也無傷大雅。”
風辭眸光一沉。
玄陽子知道這秘境中會死很多人,這麽說,他的肉身果然已經進入了秘境,而且,多半就是玄陽子從中協助。
可為什麽……
玄陽子既然與他的肉身有合作,卻為何好像對風辭現在的身份一無所知?
風辭隱隱約約意識到什麽,可就在這時,他身邊的活屍忽然一陣躁動。
他轉頭看去,立刻明白過來。林長安方才被偷襲受了傷,失血過多,那些鮮血從法陣中滲出來,血腥味已不知不覺彌漫在整個集市之上。
那些活屍聞到血腥味,有些按捺不住了。
“看來,我的好徒兒已經迫不及待要為自己報仇了。”
玄陽子笑了笑,手中結印,困住閬風城弟子的封息陣應聲破碎。與此同時,一道巨大的法陣出現在古城上空。
金色的光芒降下,其他人未受影響,隻有裴千越身形一僵。
風辭抬眼看去,這法陣倒是眼熟得很。
……又是囚妖符陣。
不過這囚妖符陣比當初在臨仙台上,承朝長老造出的陣法強大許多,不僅範圍囊括了整個疆北古城,力量也極其強大,不像玄陽子一人能製造出來的。
“裴城主,別心急。”玄陽子眼底浮現出快意,“勞煩您在此等候片刻,等我的乖徒兒們將你帶來的這群弟子吃個幹淨,才能輪到您。”
“嗯,我不心急。”
囚妖符陣的作用下,裴千越臉上的血色飛快褪去。但他神情沒有一點慌亂,甚至有些氣定神閑:“不過,有些人可能比我急。”
玄陽子臉色一變:“誰?”
他話音落下,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原先一直站在人群後方的少年,不知何時竟在眾目睽睽之下來到他身後。風辭按著玄陽子的肩膀,悠悠一抬眼,眸光冰冷。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