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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池甯沒想到,在樹林前的匆匆一瞥,是他與活著的胡穎雪的最後一麵。更新快,無防盜上
他還什麽都沒來得及問,胡穎雪就成了水泥地上一塊帶血的肉。
完全失聯的七個小時裏她在哪兒,做了什麽?她為什麽要去樹林?如果有話要說,她又為什麽會毫不猶豫地上車?
肖池甯想不通的事太多了,整整十天,他茶飯不思地躺在床上苦想,卻仍舊無法理解這場死亡。
過去他覺得胡穎雪是個很單純的人,直來直去,愛憎分明。班上同學自覺和刻苦的學霸保持距離,很少有人找她說話聊天,她也樂得清靜,從不為社交關係煩憂。
肖池甯翻來覆去地推演,最後隻找到一個理由——“所以,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殺了自己,一定不是因為我有多恨,恰恰相反,一定是因為我停止不了愛。”
如果當時他在胡穎雪說這話時就有所警覺,十天前的結果會不會不一樣?胡穎雪可以找到別的方式來結束恨,可以擁有別的選擇來停止愛。
肖池甯為此追悔莫及,十天瘦了九斤,徹底搞壞了身體。
肖照山開始向酒店訂兩人份的餐食,每天到了飯點就下樓來跟他一起喝清粥吃小菜。但肖池甯總是吃了幾口就吐,非但沒長回來幾兩肉,反倒繼續往下掉了兩斤。.bigexx.
這天當他又一次撂下湯匙衝進衛生間之後,肖照山沒有再像前兩天一樣,坐在桌邊等他吐完回來繼續吃飯,而是起身回樓上換好了出門的衣服。
肖池甯捂著胃剛從衛生間出來,就撞上他一邊佩戴袖扣一邊走下樓。
“你要出門?”
“去換衣服。”
兩人異口同聲說。
肖池甯蒼白的臉上劃過一絲驚喜:“我可以出門了?”
他剛從房間裏出來的那天,肖照山嫌他狀態太差,特地給他班主任打電話多補了一段時間的假,讓他待在家裏把想發泄的發泄完,想頹廢的頹廢完再滾回去上課。因此,他已經足足有十三天沒踏出過家門一步了。
肖照山經過他時瞥了他一眼,反問:“你不是要去樹林?”
肖池甯忙跟在他背後確認道:“我不用增肥了嗎?我能去樹林了?”
肖照山前天沒收了他的家門鑰匙,單方麵規定了他出門的前提條件,就是必須長滿三斤肉。彼時他以為長三斤很簡單,一旦恢複飲食,要不了兩天他就能去樹林裏找胡穎雪留給他的答案,所以他答應得很爽快。
然而,最近他卻離肖照山給他下的指標越來越遠。
他嚐不出味道,感覺不到飽,分不清自己是渴還是餓,無論吃得多清淡、精細,要不了十分鍾都會全部吐出來。他活得很累,即使每天睡了十七八個小時,也依舊疲憊不堪,打不起精神,使不上力氣。
他想,他的身體是被胡穎雪的血給蛀鏽了。
他一度有過半夜出逃的想法,去哪兒都好,隻要能讓行將就木的身體活過來。但他篤定,如果真逃了出去,肖照山會立即換掉家門的鎖,會讓他徹底失去歸處。他就是這種說到做到的人。
可是,這個說到做到的人現在卻先行破壞了約定,同意他出去了。
“等你增好肥,估計就是明年了。”肖照山穿好皮鞋推開大門,回頭對他說,“我隻在地下停車場等三分鍾,你自己盯著點兒時間。”
肖池甯受寵若驚,連忙回房脫掉家居服,換了一套襯衫和休閑褲趕去地下停車場。
肖照山坐在擋風玻璃後,見他奔跑而來,羸弱的身形已經撐不起一件襯衫,眉頭不自然地皺了皺。
“沒超過三分鍾吧?”肖池甯氣喘籲籲地係好安全帶,故意賣了個乖,“爸爸,我是不是很聽話?”
肖照山踩下油門,回了他一個短促低沉的“嗯”。
肖池甯蒼白又柔和地笑了笑。
車子駛上馬路,兩人都沒再說話,車廂裏流淌著鬆弛的安靜。
十分鍾後,肖池甯見路邊景色不對,扭過頭看向平靜得沒有半分異色的肖照山,臉上柔和不複:“這不是去學校的路,我們要去哪兒?”
肖照山不回答。
肖池甯還想再問,但沒一會兒眼前的紅十字標誌就告訴了他答案。
卡宴已經熄了火,肖照山下車繞到他這邊,打開了副駕的門,隻說了兩個字:“下車。”
肖池甯警惕地問:“來醫院做什麽?”
肖照山仿佛聽到了一句廢話,徑直把上半身探進車廂,彎腰替他解開了安全帶:“醫院除了看病還能做什麽?下車。”
肖池甯不動,擔憂的眼睛跟隨著他:“爸爸你生病了嗎?”
肖照山猛地將雙手撐在他肩後的皮質座椅上,同他極近地呼吸相交,勾唇笑道:“肖池甯,少裝,明知故問對你我都沒好處。”
肖池甯繃著一張臉,憂心的神色立刻不見了:“我沒病。”
肖照山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副駕拉了下來,掐著他的腰將他抵在了車門上:“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看起來就像具骷髏?”
“骷髏有什麽不好?”肖池甯隱怒地輕笑道,“沒有血沒有肉,風能穿過我,雨能淋透我,刀槍棍棒傷不了我,我覺得很好。”
肖照山收緊指尖捏了捏他的後腰,似是歎息地說:“果然惹不得小年輕,是誰說過要做我的情人?”
肖池甯抬眼看他,目光如炬。
肖照山逢上他眼裏的星火,誠實地說道:“我不喜歡抱著骷髏睡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