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名正言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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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名正言順真正的禮物
    “啊?你說什麽?”
    “大聲點!”
    看著方靖遠的嘴開開合合卻隻能聽到嗡嗡聲的趙昚悔得腸子都青了, 誰能想到同樣都是炮,這大炮隔著那麽老遠的聲音,竟然還能如此震耳欲聾……不對, 已經聽不到了。
    他不由緊張起來,伸手抓住了方靖遠的手臂,“元澤,朕是不是聽不到聲音了?你說什麽我都聽不到……怎麽辦?”
    方靖遠見他一臉緊張害怕得都快要哭的模樣,隻得拍拍他的手背,側首湊到他耳邊說道:“別怕,一會兒就好!”
    “好?好什麽?”趙昚還是聽得嗡嗡響, 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不肯鬆,“你這大炮動靜這麽大, 城中會不會也被嚇到……”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方靖遠指指前方, 他循著手指的方向望去, 不覺之間嘴張得越來越大, 完全、徹底合不攏了。
    就在方才火炮瞄準的方位, 那邊的南山半山腰先是一片濃煙滾滾,這會兒忽然有一條火線衝向半空中,竟是朝著他們這邊飛來。
    演武結束時原本已過黃昏, 天色半明半暗, 正是逢魔之時, 如今忽地從山間躥出的火線, 在空中炸開,竟變成了一條橫跨天際的金龍, 張牙舞爪, 須發翕張, 鱗片熠熠生輝,在半空裏閃現之後,隱約朝著武學方位落下,最終消散無蹤。
    “這……這是什麽?”
    “想來是試炮的動靜太大,驚動南山龍氣,引得真龍現身。”方靖遠立刻朝他行了一禮,煞有架勢地忽悠,“天現金龍,陛下受命於天,得上天庇佑,定能收複失地,振我國威,中興大宋!恭喜陛下,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初將壇上下隨行的官員和武學的學生們也都被震得驚呆了,再看到那飛龍升天時更是傻了眼,嚇得站在那一動不動,忽然聽到他這麽一說,一個個頓時恍然大悟,立刻也跟著拜倒一片。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真龍現身,庇佑天子!”
    “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耳中的嗡嗡聲已漸漸消失,趙昚看看那已經消失不見的金龍,再看看滿地拜倒的臣民,山呼萬歲之時,不再是從前那樣毫無感情的程式化口氣,而是真的發自內心的震撼和臣服。
    他轉頭望向方靖遠,見他唇角含笑,微微朝自己點了點頭。
    趙昚忽然就明白過來,練兵也好,造炮也好,這些看起來衝動熱血冒失得讓戶部哭窮,讓宰相笑話的舉動,其實都是為了今日最後這一刻。
    受命於天,得天庇佑。
    從現在開始,他就不僅僅是趙構選擇的繼子,受禪讓而得位的“傀儡”皇帝,而是真正受命於天的“真龍天子。”
    名正,言順。
    忽然之間,他就覺得眼眶發熱,似乎有種液體想要從裏麵流出來,原來,這才是方靖遠真正的禮物啊!
    不光是在城外的武學,整個臨安城的人,先是被那驚天動地的霹靂聲震住,感覺到腳下的大地都在顫抖,差點以為是要地龍翻身,幾乎所有人都從房中跑出來時,就看到夜幕初啟的天空中金龍騰雲,落在京郊武學上空。
    就連德壽宮的趙構也被驚得讓人抬出寢宮,在外麵的廣場上看到了這一幕。
    心驚之餘,他也不禁啞然失笑,有些失落,亦有些拋開一切的釋然。
    “這個官家啊……看來比我當的好啊!”
    “也罷,金龍降世,受命於天,必然得上天庇佑,名正言順,再不必擔心金人搗鬼……就由得他去吧!”
    紹興三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宋帝趙昚壽誕,見龍於野。有金龍騰雲現世,挾風雷扶搖而上,地動山搖,萬人矚目,須臾,降於帝所,隱於帝身,眾人誠惶誠恐,無不拜伏於地。百官皆讚服上皇有知人之能,擇帝禪讓,可見受命於天,自得龍氣庇佑,方能中興大宋,耀我國威。
    看到趙昚激動的表情,方靖遠總算鬆了口氣。
    以科學的手段宣揚不科學的迷信傳說,他的壓力也很大。
    可南宋的皇帝,從趙構開始,得位就十分勉強。在他之前,宋欽宗趙恒曾立過太子,人稱丙午元子趙諶,當時隨著徽欽二宗一起被金人擄走。在南宋成立後,徽欽二宗和趙諶一直是趙構的心病,觸之必犯。
    而當年嶽飛曾繳獲金人情報,說要將趙諶送歸南宋。趙諶是正統太子身份,而趙構是當時大宋王室嫡係唯一活著渡江的皇子,才會被擁立為帝,若是趙諶回來,他又膝下無子,這帝位讓是不讓?
    所以那會兒嶽飛才會提議趙構盡快立太子以免被金人設計,結果觸動了趙構心病,君臣離心,導致秦檜構陷嶽飛,將他父子的性命當做堵住金兵的投名狀。
    趙構自己的帝位都得來不正,如今要傳回太zu一脈,繼子趙昚得位就更加說不清,若是金人再拿趙諶威脅,這兩位皇帝會不會在明年北伐的時候再犯錯誤?方靖遠不知道,也不想冒險。
    要讓趙昚定下心來北伐,就得先穩住他的皇位。
    太上皇都靠不住的時候,就隻有靠老天爺了。
    上天說的最大,誰讓這會兒的皇帝都自承天子,上天之子嘛。
    能打敗迷信的隻有迷信,能製造迷信的卻是科學。
    “陛下,這份賀禮,算獨一無二了吧?”回程的時候,方靖遠悄悄地對尚在飄飄然中沒回過神的趙昚說,“可別忘了答應過微臣的事啊!”
    “算!啊?哪件事?”趙昚愣了一下,他好像答應過很多事啊,這是哪一樁?
    想賴賬?門都沒!方靖遠瞥了他一眼,有些不滿地說道:“當然是昭告天下,武舉開科,男女不限!”
    “武舉開科,男女不限?!”
    皇榜一出,天下嘩然。
    當天《大宋朝聞報》就收到了上百份投稿,清一色反對抗議和請願取締女子參考的,還有些激動的文人甚至破口大罵,衝到宮城門口想要去撕皇榜,結果被看守的禁軍拎去送交臨安府,不出三天,臨安府的大牢都人滿為患了。
    “女子參加科舉、呸,武舉,和一群大男人同進同出,簡直不知廉恥!”
    “大宋莫非無男兒上陣了嗎?還要女子去上陣殺敵?”
    “就那些娘兒們,憑什麽去武舉?拿什麽去殺人?若是上陣被人拿了去,豈不是更丟人現眼?”
    “誰家女兒敢拋頭露麵去參加武舉,老子打斷她腿……腿……”
    正口沫橫飛的一個男子在皇榜前指手畫腳的撩狠話,他雖不敢真上前去撕皇榜蹲大牢挨板子,可站在三尺開外噴口水還是沒問題的,跟他附和著說話的都是差不多的貨色,饒是如此,也將皇榜前圍堵得嚴嚴實實,根本容不得一個女子從中穿過,上前報名。
    可這次他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脖子一緊,有人抓住他後頸衣領一扯一轉,帶得他身不由己地轉了個圈,脫口而出的汙言穢語在看到來人的一瞬間全咽了回去。
    麵孔有些眼熟,背後紮楞著的一對鬥大金錘更是近來臨安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這一身打扮,卻讓所有人驚得險些眼珠子瞪出眼眶來。
    初入武學就一拳打飛了人稱牛魔王的牛奔,官家檢閱時奪得比武魁首,跟著霍千鈞橫掃十六街的嶽家小將嶽璃嶽從玉,聽說還拜了如今正當紅的小方探花為師,也算得上是這幾個月臨安城裏響當當的人物。
    可他……怎麽就……就換了身女裝呢?!
    還是說……這是他妹妹?
    不可能吧!同樣的金錘,同樣的神力,嶽家還能盡出這種怪物?
    換了女兒家發髻衣飾裝扮的嶽璃也十分不自在,她從有記憶開始就做男兒打扮,舉手投足說話作風很多時候比男人還男人,原本就想穿著武學的製服直接去報名,可方靖遠不同意,還讓她特地訂製了一身大紅色的衣裙,請了杜十娘給她梳妝打扮之後,方才讓她來報名。
    “你若扮做男兒模樣去報名,那這皇榜發的就毫無意義。”方靖遠在她走出來之前,很是鄭重地跟她說:“阿璃,你要記住,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你代表大宋所有的女子,要堂堂正正地站出來,讓那些男人看到,女人沒有一點不如他們。”
    “不服的,就打到服。”
    “大宋所有的女子能不能走出後宅,能不能找到一條新的路,不被束縛住雙腳,困死在禮教中,就要看你今日能不能讓所有人心服口服。”
    “有第一個,才會有第二個,打破一條規矩之後,才有機會掙脫更多枷鎖。”
    “所以,阿璃,你要讓所有人看到,你是一個女子,一個不用任何掩飾也可以在武學上學,在武舉參考,將來同樣可以上陣殺敵,立功受勳的女子。”
    “至於別人說什麽,都不用管。嫁人不嫁人都不重要。隻要你活得開心就好。哪怕有人說嘴,沒人敢娶你,告訴我。官家都曾向我許諾,若是阿璃來日在北伐時立下軍功,不但可以加官進爵,還可以求他親自替你指婚。”
    “有天子作保,看哪個還敢說三道四!”
    方靖遠算是費盡唇舌,總算哄得嶽璃肯穿上這身大紅衣裙,梳起辮子,還戴上了一支梅花簪。杜十娘的手也極巧,隻是給她薄施粉黛,描眉點唇,就讓她整個人同平日裏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就好像,人還是那個人,隻是往日是平麵的黑白的,這妙手一點,忽然就像上了色的話,點了睛的龍,整個人立刻鮮活明媚起來。
    見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時,嶽璃簡直連手往哪放都不知道了,別扭得扯扯衣袖,有些不自在地問道:“我這樣……是不是很古怪?是不是……很醜?”
    她難得有不好意思的時候,甚至連麵對鏡子的勇氣都沒,這裙子穿著走起路來感覺怪怪的,明明裏麵同樣穿著長褲打著綁腿踩著小皮靴,就多了外麵一條裙子,好像就快不會走路了。
    方靖遠連連搖頭,“怎麽會醜呢?我們阿璃眼睛大大,鼻子高高……”挖空心思想讚美詞的時候,忽然覺得自己成了文盲,“總之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十分端正,就是好看,沒得說!”
    看到他為了安慰自己一副快要憋死的樣子,嶽璃反倒不難過了,衝他笑了一笑,轉身就朝皇榜那邊走去。
    方靖遠想了想趕緊提醒她一句,“多笑啊,你笑的時候有酒窩,格外好看!”
    然而,但是,可但是。
    現在被她拎在手裏轉了個圈的男子,哪怕對上她燦爛明媚的笑容裏,一對深深的酒窩,也沒覺得哪裏好看,反而覺得自己一定是活見鬼了,還見到的是十殿閻羅裏最可怕的笑麵閻羅。
    “你……你你你放我下來!”
    “嗬嗬,你剛才不是還在叫喊,要打斷來報名的人腿嗎?”
    嶽璃隨手將他往地上一丟,從身後抽出雙錘,在身前雙錘對撞,“嘭”的一聲,火花四濺。
    “來啊!看誰把誰的腿打斷!”
    在後排本來是為她做親友打氣鼓勁的方靖遠,看到這幅畫麵默默地後退了兩步,考慮是不是裝作不認識悄悄走人,結果肩膀上就被人重重一拍,差點給壓倒在地上。
    “元澤!”霍千鈞高呼一聲,及時摟住方靖遠的肩膀,總算沒把他拍地上回頭再被嶽璃揍一頓,訕笑著說道:“我聽說放了皇榜武舉報名,就過來看熱鬧,你怎麽自己來了,阿璃呢?”
    方靖遠鄙棄地拍掉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默默地指指皇榜前那個正揮舞雙錘恐嚇可憐男子的紅衣少女。
    霍千鈞隻看了一眼,差點沒認出來,用力揉揉自己的眼睛,聲音猶如做夢一般,“元澤,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夢?阿璃居然變成女子了?”
    “上次不就跟你說過嗎?”方靖遠用力地掐了他的手臂一把,肌肉結實得跟牛皮似的,累手,更加沒好氣地說道:“你爹不是都問過你,願意認姐還是結親,義姐都認了,你還當她是男人不成?”
    “這……”他那點手勁霍千鈞壓根沒當回事,完全沒有直麵嶽璃女裝來得衝擊大,“可……可她平時不是這樣的!”
    “平時什麽樣?這樣不好嗎?”方靖遠眼珠一轉,推著他朝前走了幾步,“難道你覺得她這樣打扮不好看?”
    嘿嘿,就算是扮慣了男子,也沒有哪個女子願意被人說不好看吧?霍九郎這下……
    “好看啊!就是太好看了,我才不敢認啊!”霍千鈞耿直地說道:“要是早知道她女裝是這樣的,我也不會跟阿爹說她醜啊!”
    “你完了……”方靖遠捂住自己的眼,不想看嶽璃轉頭來製造下一場慘劇的畫麵,卻沒想到霍千鈞興衝衝地自己跑上前去,對嶽璃說道:“阿璃!你報完名了嗎?今日還去武學嗎?”
    “還沒……”早就將他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的嶽璃愣了一下,還沒想好怎麽麵對他,該揍一頓還是當沒聽到跟平時一樣,被她扔在地上的男子就連滾帶爬地在地上鑽進圍觀的人群裏,從人腳下爬過,溜之大吉。
    “那還等什麽?趕緊報名啊!”霍千鈞上來拉著她就朝前麵走去,武舉是兵部負責,這次因為首次準許女子報名,才會在皇榜旁安排了報名處,由一個兵部主事負責登記勘驗,一看嶽璃是霍千鈞帶來的,方才又那般“神勇”地摔翻了一個大漢,自然不會為難於她。
    驗過她的身份文書和保書之後,那主事又說道:“因此番首次招收女子,需要先驗過力氣和箭術,能拎起六鬥者為合格,八鬥者為滿分,射箭十中六者為合格……”
    “真是麻煩!”霍千鈞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你在武學都能拿到頭名,直接進殿試的五個名額肯定沒得跑。又何必來這裏讓人校驗?”
    嶽璃倒是不以為辱,輕笑著說道:“是先生讓我來報名,給天下女子做個表率,免得那些男子個個都自以為是,真以為天下女子都能任由他們欺辱了?”
    “說得好!我也來報個名!”一個身材高大粗壯的女子推開人群,大步走上前來,身前還圍著皮兜,腰間插著把尖刀,一根油亮的長辮子盤在腦後,露出一張圓圓的肉臉來,“哪個混球敢說老娘不行,老娘就把他那玩意剁下來喂狗去,看他還行不行!”
    “是菜市口屠戶家的孫二娘!”
    “聽說她一刀就能生劈一口二百斤的肥豬,便是她爹也比不上她的力氣呢!”
    孫二娘滿不在乎身後人的議論,徑直走到主事麵前,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孫家二娘,要報名!”
    主事看看報名冊被印上的油手印,有些欲哭無淚,“報名……得先試力氣和射箭,過不了不行……”
    “力氣啊?老娘有的事!”孫二娘轉頭看看地上的石鎖,嶽璃先給她做了個示範,一手拎起一個石鎖,舉過頭頂,再重重放下,“平舉過肩就算合格,你若是不能舉起這個就換一個輕點的……”
    話還沒說完,孫二娘已走到她身邊,照樣拎起兩個石鎖,輕輕鬆鬆舉過頭頂,然後扔在地上,“轟”地在地上砸出兩個坑來,“這算啥,一點兒也不沉。”
    一點兒也不沉?莫非是被人偷換了?霍千鈞懷疑地走過去拎了一下……無事發生,悄然鬆手,後退,誰也沒看到他做了什麽,很好。
    射箭倒是孫二娘的弱項,好在嶽璃給她指點了一下,她雖然準頭不大夠,好在力氣夠大,能拉三石弓的額外有加分,哪怕她勉勉強強隻射中了靶子,主事還是給她記了名算是通過。
    剛歪歪扭扭地寫下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孫二娘就聽到後麵傳來一陣尖利的哭喊聲,不禁頭皮發麻,一把拉過嶽璃,躲到她身後去,哪怕她瘦削的身體完全無法遮擋住自己龐大的身軀,也不敢直麵來人。
    “我的兒啊!你是吃了哪門子的風啊,竟要去考什麽武舉!好端端的女兒家跟那些粗野漢子做些個殺人的活,以後可怎麽嫁得出去啊!”
    來人是個四五十歲的婦人,身形瘦小,在個大漢的扶持下搖搖晃晃地走來,一路走一路哭,那大漢倒生得與孫二娘模樣相仿,隻是一張臉更黑了幾分,滿臉焦慮擔憂之色,皺著眉看到麵前如此之多的人圍觀,渾身不自在起來。
    “娘,二妹脾氣拗,好好叫她回去便是……”
    孫老娘立刻啐了他一口,沒好氣地罵道:“還不是你媳婦兒嫌棄我兒在家,在家又沒讓她養,二娘給家中賺了多少銀子,有她說話的地兒嗎?還想把二娘嫁去鄉下,我看她是想老娘休了她!”
    孫大郎有些無奈地說道:“李氏也是怕二妹耽誤了年紀……二妹!快跟我們回家,莫要胡鬧了!”
    孫二娘在嶽璃身後脖子一挺,用力搖頭,“不回!”
    孫大郎頓時惱了,“就你那點蠢笨力氣,能考什麽武舉?人家舉人都是要文武全才,你這般胡鬧,不聽話的話,莫怪哥哥以後不讓你進門!”
    “不進就不進!”孫二娘委屈得像個一百八十斤的球,“反正嫂嫂早就想趕我出門了,與其留下被她賣了,我還不如從軍去掙個軍功!”
    “就憑你?”孫大郎嗤笑一聲,剛想說話,就聽身邊有人輕飄飄地說道:“姑娘你放心,就算考不上武舉,武學也有娘子軍,你一樣可以從軍,若能在軍中學得更多本事,自己開門立戶,有何不可?”
    “放你娘的狗屁!哪個在這裏胡說八……”孫大郎沒想到有人跟自己別勁兒,氣得破口大罵,一回頭,正對上個玉樹臨風形容俊逸得猶如謫仙的男子,頓時傻了眼,“你……你說什麽?”
    方靖遠走到孫二娘麵前,無比溫和地說道:“朝廷準許設立女戶,若父母一方病故,兄嫂不容,便可自立門戶,沒人能隨便賣了你的。”
    孫二娘平時哪裏見過這等人物,看著他如此溫柔地對自己說話,一下子漲紅了臉,支支吾吾地說道:“多……多謝……多謝公子指點,奴家……小女子……我願為奴為婢……”
    “別!千萬別!”方靖遠一聽就沉下臉來,這些丫頭都什麽毛病,好容易看到個有勇氣自立的姑娘,哪怕是形如母大蟲的孫二娘,他也要鼓勵一下,可沒想到才開口人就要給他為奴為婢,立刻阻止她繼續說下去,“我是武學的博士,你若想從軍可以跟阿璃……就是你身邊的嶽姑娘來武學報道,至於其他……就別想了!”
    霍千鈞在旁邊也忍俊不住地笑道:“是啊,想給方博士紅袖添香為奴為婢的多得是人,可不缺你一個。你這樣的人才,還是跟我們去武學吧!”
    “啊——哦,好吧!”
    孫二娘有些失落,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原來,這麽好看的人兒,竟然是武學的博士,看著細胳膊細腿的,莫非也跟嶽姑娘一樣,真人不露相?
    方靖遠哪裏知道她想了些什麽,隻是嚇唬了孫大郎一番,讓他帶著孫老娘回去,若是孫二娘能進武舉複試或娘子軍,便可替孫家免去兵役賦稅,說起來他們還占了便宜,哪裏還舍得讓她自立門戶。
    孫二娘見他替自己打發了阿娘和兄長,連看也沒再看她一眼就離開了,隻得悻悻地跟著嶽璃和霍千鈞去了武學報道。
    反正,人都是武學的,隻要去了,不管是考武舉還是進娘子軍,總能見得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