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生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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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清寺自從有了靈隱寺來的心智大師主持坐鎮後, 香火日盛,不光是海州的百姓,附近幾個州縣的信眾, 每逢初一十五都都不少趕著來上香祈福的。
其中有些人是當初得了海清寺庇護才活下來的難民, 也有些是對海清寺那九層浮屠的功德深信不疑, 加上這兩年海州恢複大宋的建製後,日益興盛, 百姓們手裏有了錢,自然也就希望過更好的日子,來燒香拜佛的人多了,香火自然而然旺盛起來。
隻是作為廣納四方信徒的寺院,自然不會如海州城內戒備那般嚴密, 就連海州港和新城區, 都是乍一眼看去繁華熱鬧, 人流如織,可其中有多少是海州軍和海州狸的探子,誰也不敢說,但隻要有人鬧事,分分鍾就會被抓去大牢蹲上一日, 就會被人查得底都掉了, 自然沒有海清寺這般寬鬆自由,隻要交上點香油錢, 就能暫“借”個院子修禪,誰也不會去過問身份來意。
可隻有心智才知道,那些頂著假身份來的居士和掛單的和尚,從踏進寺門的那一刻,就已經落入海州軍的監控之中, 表麵上越是管得鬆的地方,其實才是被那些斥候和狸娘們盯得最緊的地方。
所以那個老婦人前腳找了霍小小,後腳就有人匯報給了嶽璃和方靖遠,隻是礙於霍千鈞的麵子,他們先將此事壓下,讓人先繼續盯著,靜觀其變。
“小小的身世?”方靖遠回想了一下當初跟在霍青娥身後的小小,那時她滿麵猙獰可怖的疤痕,頭都不敢抬,說話的聲音也小如蚊蚋,膽子也是小的一丁點兒,若不是跟著霍青娥回了臨安,認祖歸宗成為霍千鈞的妹妹,還不知在燕京能不能捱到長大成人。
可如今她麵上的傷疤幾乎已經被消弭幹淨,露出原本的容色,雖說身邊人見她慢慢變化也習慣了,未曾覺得如何,可現在一提起她的身世,方靖遠仔細回想一下,她如今的容貌,還真是不像霍家人,倒更像是金人血統,還依稀有點眼熟。
眼熟?方靖遠想想自己並沒見過多少金國人,尤其是能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除了那個遭天打雷劈的豫王之外,就是當今大金國的皇帝完顏雍……他還真是都忘了這茬,以為是見慣了眼熟,壓根沒往那位身上聯想過。
再想想霍千鈞和霍小小的關係,他不由懊惱地拍了一下腦袋。
“這……還真有點麻煩了。讓人都別急,先看看小小怎麽做吧。她是個聰明人,應該不會做傻事的。”
嶽璃腦洞沒有他那麽大,卻對霍小小有十足的信心,“小小不是那種見利忘義之人,哪怕現在過得好了,也沒忘記以前的日子。那些金人想要收買她,可沒那麽容易。”
方靖遠歎口氣,說道:“若她隻是尋常浣衣院出生的孩子,那自然不會。可她……或許還有完顏家的血統……”
“呃……”嶽璃愣住了,再一回想,浣衣院的地位,就有些明了,越發心疼起小小來。當初那些被擄走的大宋女子,成了金人的玩物,被他們欺辱之後,丟棄在浣衣院中,不光要承擔繁重的勞務,還要隨時被那些人欺辱,那種日子,說是人間地獄亦不為過。
別說小小不知道生父是誰,就算知道,在燕京時,那人也絕不可能認她。
隻是如今小小屢立戰功,在海州狸的地位僅次於嶽璃,加上容貌恢複正常,沒了那刺眼的疤痕遮擋,才漸漸入了那些人的眼,想起還有這麽一個女兒來。
完顏雍雖因為發妻被完顏亮逼迫投河而死,為紀念她的忠貞而沒有再立後,可後宮的妃子一點兒也不少,有名有姓的兒子就有六七個,更不用說那十幾個有名或無名的女兒,還大多都是母不詳。
算算小小的年紀,那是完顏雍還在完顏亮手下為官,少不得跟那些宗室貴族之流以徽欽二帝和那些被擄的宗室貴女取樂,那些混亂糜爛的日子裏,霍青娥和杜三姨等人都曾經有過孩子,大多數的孩子都沒能活下來,小小是其中的幸存者,得到了眾多媽媽的保護才能艱難長大。
那時對她而言,生父不是她求生的希望,而是彼此的恥辱和噩夢,若是被他知道她的存在,隻怕等待她的便是屠刀。
可現在……方靖遠摸摸自己的脖子,自嘲地笑道:“看來還是我這顆人頭值錢,完顏雍找不到人領賞金,連這個早就被他忘到九霄雲外的孩子也翻了出來啊!隻是小小可未必能如他所願,替他來取我的人頭領賞呢!”
嶽璃憂心忡忡地說道:“還是讓我去看看吧,就算小小沒事,那些人這般肆意在城外收買人心,若是哪天你出去時不小心碰上……”
“沒那嚴重,我也不是那種毫無防禦力的弱雞啊……你們一個個也太小覷我了吧!”
方靖遠忍不住抗議,自從完顏雍提高了賞金之後,他就被霍千鈞和嶽璃日夜盯著,除了雲台書院和府衙的要務之外,連海州碼頭和商埠都不讓他隨意出入了,就怕他一個不小心走出侍衛們的保護圈,中了金國奸細或者那些江湖中人的暗算。
畢竟想要他人頭領賞的,已不僅僅是金國人,宋人中的敗類和叛徒也不少。曾經有一次就是個老婦人跑來攔轎告狀,結果是個帶著一身毒物的刺客,看到她身上的竹葉青嗖地躥出來衝進官轎時,嶽璃嚇得魂都快沒了。
還好方靖遠自己早有防護,在轎簾內還裝了一層類似紗網卷簾,看似尋常籠紗,實則以極細的銅絲編織而成,類似於防彈衣似的存在,還是他從隱形紗窗得來的靈感製成。有這層防護在,別說一條蛇,就是真有刺客的刀箭都難以攻破。
現在……他又忽然靈機一動,“要不……咱麽也去海清寺?我去拜訪一下心智大師,他還想把我的實驗室都給搬過去,正好也給他找點事兒做,省得成天惦記我的東西還不出力……”
嶽璃忍不住想扶額,揉揉自己那可憐的腦袋,都快被他給嚇裂了,“你就不怕那裏早設有埋伏等你去?”
方靖遠嘻嘻一笑,“怕什麽,有你在,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見嶽璃還在遲疑,他方才補充說道:“我想過,還是先去清除了那些暗探和刺客吧,不要讓小小跟他們接觸了,以免另生枝節。”
嶽璃一怔:“為何?你怕小小會變?”
方靖遠搖搖頭,說道:“我相信她,也不想用這個去試探和考驗她。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她出事……霍九郎現在把她當親妹子一樣疼,要是萬一有什麽事,九郎一定會發瘋了。”
嶽璃想了想,也隻得點頭,“好吧,但你得答應,不可親自涉險,一定要在我身邊……”
“那當然!”方靖遠伸手抱住她,下巴擱在了她的肩窩處,“綁在你身上當塊牛皮糖,扯都扯不下來的那種,好不好?”
“不好……被人看見會笑你的……”嶽璃麵上一紅,又是無奈又是羞澀,“外麵都有人傳言,說你懼內,你就不怕丟臉嗎?”
“怕什麽?懼內又不是什麽壞事,懼內是因為尊重夫人……當然,就算三個我綁一起也打不過夫人一隻手……”方靖遠理直氣壯地說道:“誰要說不懼的,讓他來跟我夫人比一比,夫人你最好把這種人牙都打掉,他就知道閑話說不得了!”
嶽璃被他胡扯得無奈,還是忍不住笑著點頭,“你真想去,就去吧!”她也同樣不想霍小小出事,霍千鈞和霍家都幫了他們夫妻許多,若是明知前方有陷阱還放任霍小小去試探,也著實說不過去。
霍小小哪裏知道他們竟然已猜到了幾分自己的身世,檢查了幾次身上藏著的暗器和弩針後,才喬裝成去上香還願的小娘子,帶著那串佛珠前往海清寺。
她不能不去,如果不去,那些人直接將她的身世捅到霍千鈞或是方使君那裏,讓她如何自處?
她幾乎無法想象,霍千鈞知道她的身世後,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明明前一天晚上,他還在替她祈求,求流星實現她的願望,可若是知道了她的身世後,會不會恨不得親手殺了她呢?
剛過七夕,乞巧過後的小娘子們,前來海清寺上香求簽算姻緣的也不少,霍小小走在其中,穿著一身粗布衣衫,拎著個小小的竹籃,裏麵裝著了幾把香燭,神色略有些拘束,帶著幾分羞意,和其他的小娘子們一般無二,連帶著眉眼都被刻意化得淡了許多,在人群中毫不顯眼。
小娘子們拜佛,求簽,她也跟著拜佛,求簽。
是下下簽:出入求謀事宜遲,隻恐閑愁惹是非。如鳥飛入羅網裏,相逢能有幾多時?
霍小小不由苦笑,若是今日此事不成,飛入羅網,別說相逢幾多時,隻怕永無再見之日了。
她走到了解簽的和尚那裏,拿走出了老婦人留給她的佛珠,低眉斂目地說道:“我想找這位大師替我解簽,還請大師為我指條明路。”
老和尚抬頭看了她一眼,招了招手,叫過一個小沙彌,將佛珠遞給他,讓他帶霍小小去觀竹院找人。
霍小小摸了把藏在袖中的短匕,神色從容地跟著小沙彌離開。
海清寺本就是依山而建,下麵是山門和前殿,大雄寶殿,後殿通往九層浮屠處的人最多,而後還有幾條小路通往各處禪院。那些山間禪院,大多是居士們捐款修建的,如此每逢初一十五家眷們前來上香時,就可以在寺裏暫住幾日,吃吃素齋,修身養性。
先前的不少禪院都毀於戰禍之中,方靖遠來了之後,幹脆統一標準重新修繕,又命人移植了不少觀賞的花樹奇石造景,分成梅蘭竹菊四個分區,擺明是將這裏當成景區打造,當然也毫不客氣地收了心智不少的稅錢。
他可沒有尊崇佛道,免罪免稅的說法。原來海清寺中斂財的惡僧被他除去,臨安派來會拍馬的主持也被他原船送返,到心智來時,很是利落地帶著官方任命的度牒去府衙拜見方靖遠時,就聲名了三點,一不包庇罪犯剃度,二不接受信徒投靠田地,三不因佛事免稅,佛田收入同樣交稅。
方靖遠這才祝賀他上任海清寺主持,可沒想到心智一轉眼就要求見識一下方使君的“實驗室”。方靖遠這才知道,他的名聲,在江南傳的神乎其神,不光能引得天雷,還能破了道家斬鬼之術,還能通海神,召神龍,撒豆成兵……心智對此好奇不已,才特地主動申請前來出任主持,就是為了見識一下他的本事。
沒想到自己居然被人傳成這樣,還能有和尚粉千裏迢迢而來,方靖遠也著實無奈,隻得帶他去實驗室做了幾個實驗,可心智又給了他一個意外,這位大和尚居然還會煉丹,看到他做實驗的器具,一時手癢跟他研究起了煉丹。
兩人就此成了莫逆之交,方靖遠就幫他出了些主意,將後山打造成景區,又增加了抽簽解簽,素齋素宴等項目,甚至還在山門前的廣場上定期舉辦廟會,大有將這裏打造成昔日汴京的“大相國寺”一般的存在。
前山熱鬧如俗世凡塵,後山清幽為佛門淨地。
霍小小跟著那小沙彌,從喧鬧的前殿一路走到後山淨地,這片竹園格外幽靜,比其他幾處禪院都要冷清,除了風聲鳥鳴之外,便是兩人的腳步聲,一路走來,踩在竹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音,讓她紛亂的心思也漸漸沉了下來。
想想也是可笑,當初在燕京浣衣院那樣的地方,朝不保夕,她都能堅強地活下來,現在又有什麽可怕的呢?
自古艱難唯一死,她連死都不怕,一個身世罷了,又有何懼?
若是九哥不肯再認她這個妹妹,大不了……她再去找那人,同歸於盡也罷,終歸是了了這段恩怨。
霍小小提著小竹籃,捏著袖中刀,一步步走進觀竹院時,幾乎抱著破釜沉舟的心情。
小沙彌打開院門,卻留在門外,朝她行了一禮:“施主請進——”
霍小小剛走進門,就聽得院門在身後關閉,她驚了一下,咬咬牙,還是硬著頭皮朝禪房走去,走到門前,剛敲了一下門,那房門竟然未曾關嚴,吱呀一聲就應手而開,她看著門裏的竹榻上,兩個盤膝對坐,正在下棋的人,手裏的匕首當啷一下掉在了地上。
“使君?!”霍小小難以置信地看著方靖遠,再看看他對麵坐著的本寺主持心智大師,腦中一片混亂,“怎麽會是你們……”
“那你以為會是誰?”方靖遠壓根不會下圍棋,跟心智下棋,純粹以五子棋的形式在搗亂,好在心智對棋局十分佛係,才能隨著他亂來,“怎麽見了我,連刀都拿不穩了?這可不是我認識的霍小小啊!”
霍小小當即跪倒在地上,也不敢撿起匕首,隻是生硬地說道:“屬下收到消息,有金國奸細藏在寺中,方才前來打探,卻不想是使君和主持在此,冒犯之處,請使君降罪,屬下認罰。”
方靖遠將手中棋子扔在了期盼上,輕哼一聲:“到現在,你還不肯說實話嗎?”
棋子落在棋盤上,滴溜溜地轉了個圈,滾出了棋盤,跌落在地上,正正好滾到了霍小小的麵前,她低頭正好看到這枚雪白的棋子,聽著那棋子落地的聲音並不大,卻如同一塊巨石砸在了她的心尖。
“屬下……不懂……”
方靖遠歎口氣,說道:“你的臉上傷疤褪去,恢複容貌後,就沒照過鏡子嗎?見過完顏雍的可不止我一人,就算大宋見過的人不多,可金國人呢?你真以為,看見你這張臉的人,會一點兒也猜不到你的身世?”
“我隻是不說而已,因為對我們而言,你是霍小小,是霍家的女兒,九郎的妹妹。對那人而言,你不過是一次風流放縱後的產物,根本談不上什麽親情,真正給予你生命,養育你長大的,才是你的親人……”
“我……”
霍小小被他揭開了心事,震撼之餘,已撲倒在地上,泣不成聲。她一直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哪怕恢複容貌後,她也努力扮醜,刻意地減弱自己容貌上的特點,甚至有時候看到自己越來越像那人時,都恨不得再毀去這張臉。
可她看到霍千鈞每每歡喜地看著她臉上的傷疤變淺變淡,漸漸恢複美麗時,比她還要歡喜的模樣,看到旁人見到她時不再似從前那般驚恐和厭棄的模樣,終究還是沒能狠下心自毀。
結果終於還是暴露了身世,不光招來了燕京的人,還被方靖遠當麵拆穿。
“請使君恕罪,是我欺瞞大家,隻是我本來想自己解決這件事,本不想驚動使君和嶽將軍……”
“嗬嗬,是啊,不驚動我們,自己來殺了那個金國來使,你以為便無人知道你的身世了?”方靖遠搖搖頭,說道:“他們能來第一次,就能來第二次第三次。隻要拿捏著你的把柄,就一定不會放棄你這枚棋子——哪怕當初你根本是他們的棄子,現在看到你到我身邊如此近的地方,怎麽可能放棄借你之手要我的人頭的機會啊!”
“使君恕罪,小小絕不敢冒犯使君,”霍小小大驚,急忙說道:“便是我自己死了,也絕不會傷害使君一分一毫!使君若是不信,我……”
她的視線剛落在地上的匕首上,伸手一把拿起來就朝自己心口戳去,刀尖尚未刺入衣衫,就聽“叮”的一聲,一枚棋子正好打在匕首上,震得她手一麻,匕首脫手摔落在地上。
“善哉善哉,這位女施主又何必心急,使君既然肯說出來,自是相信你不會如此做,你若是自傷其身,才是誤了使君好意啊!”
出手的正是心智大師,依然端坐在榻上,隻是手中的棋子已然不見,慈眉善目地看著霍小小,接著說道:“老衲觀你是否極泰來之相,若能解脫此心,日後必然大有作為,還請女施主三思而行!”
霍小小呆呆地看著他,忽地苦笑一聲,淚如雨下。
“否極泰來,我先前抽到的就是下下簽,我從來就沒敢信過自己的命。可為什麽老天爺就是不肯放過我?我一次次想擺脫,他偏偏要如此捉弄我……”
“咳咳!”方靖遠白了心智一眼,本以為說說佛偈算個命能解開霍小小的心結,可沒想到這可憐的孩子竟如此倒黴,百裏挑一的下下簽都抽中了,隻得他出麵說道:“不信命就對了。你想想,如果一個人一出生命運就早已注定,那是不是就可以躺著什麽都不做,等著命中注定的富貴貧賤從天上掉下來?當初霍姨若是認命,就不會有你。你若是認命,又怎會有現在?”
“命運越是捉弄你,你就越是不能認命,隨它擺布,才會越過越糟。”
“你的命運,本就該由你自己掌握,就如同你今日帶刀而來,想要殺了那個企圖要挾和擺布你的人,那為什麽不能好好告訴我們,相信真正關心你的親人,和我們一起去麵對和解決問題,而不是屈從於命運,甚至不惜為此而送命……”
“你可曾想過,若是今日我沒來,你殺人未果,甚至賠上了自己的性命,讓霍九郎知道了,又會如何?”
“他會愧疚一生,沒能照顧好你,讓霍姨白發人送黑發人,這般親者痛,仇者快的結局,難道就是你的命嗎?這樣的命,你還肯認?”
“我不認!”霍小小閉了閉眼,隻要想象一下,若是自己跟那金國來的密探同歸於盡後,霍千鈞會如何的悲痛傷心,霍家的“爹娘”會如何難過,她的一顆心就揪痛起來,“我不會認命,可是……”
她睜開雙眼,飽含著淚水的眼眸隱約有幾分淺淺的藍色光澤,讓方靖遠險些以為自己看錯之時,她才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也不是娘的孩子……當初我騙了她,後來又騙了你們……我……對不起霍家爹娘,也對不起九哥……”
“咣啷!”門口傳來一聲重擊,霍千鈞一頭撞在門上,撞開了房門,卻連自己被撞紅的額頭都來不及摸一下,就衝向了跪在地上的霍小小,“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