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季輕言準時起床。
    距離直播開始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季輕言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就開始翻找他的儲物戒指。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他的戒指裏麵應該還有不少幼崽的衣服玩具，曾經的他準備了一大堆，可惜還不等這些東西用完，那些崽崽就已經長大了。
    現在正好可以用上。
    儲物戒指裏的東西多而雜，季輕言頗花了一會兒工夫才將那些幼崽用品整理出來，放到了戒指的最外層空間。
    七點四十五分，飛船抵達了嘉爾星球。
    嘉爾星球是一顆物資稀少、經濟落後的貧困星，星球被開發過得麵積並不大，空間站更是隻有一個，看起來破舊不堪。
    參加節目的四個主播在出發前並不在同一個星球，乘坐的星船也不是同一艘，因此節目組安排幾位主播在養育院匯合。
    說是節目組，其實一起跟著主播們來到嘉爾養育院的，隻有幾台直播記錄儀而已，就連一個智能機甲管家都沒有。
    節目組認為，隻有這樣才能讓觀眾們了解到最真實的嘉爾養育院。
    季輕言在空間站外找了近十分鍾，才終於在直播即將開始之前找到了一輛勉強能夠使用的共享懸浮車。
    這應該是政府每年資助給貧困星的物資之一，但很顯然，這輛車被保養得並不好，金屬外層已經生了鏽，打開車門的時候還有吱吱呀呀的聲音。
    值得慶幸的是，車內的自動駕駛係統還可以使用，季輕言將目的地輸入係統後，距離直播開始就隻剩下不到半分鍾的時間。
    季輕言提前進入直播間，直播記錄儀自動選定最合適的角度，懸浮在了季輕言的前方。
    八點整，直播開始。
    早在三個月以前，星網上的網民們就開始看到有關於《塵埃裏的天使》的消息。
    直播行業剛剛興起不久，網民們對於這個新的娛樂方式抱有著極大的熱情，各大娛樂公司也迅速跟上時代潮流，紛紛開始向直播領域拓展。
    如今的直播排行榜上，美食、美妝、遊戲、機甲等類型名列前茅，這些類型的主播人數是最多的，觀看這類直播的觀眾也是最活躍的。
    而《天使》的直播主題，卻是連前百名都沒有入圍的‘養崽’。
    節目的宣傳剛出來時，觀眾們對於這個節目並不看好，雖然直播主題比較新穎且帶有公益性，但在大眾的認知中，照顧幼崽並不是什麽有趣的事情。
    星際時代的快節奏讓每一個打工人都頂著巨大的生活壓力，若是有了孩子，大多數的家長都選擇請幼崽護工，或者購買智能機甲保姆，幫他們分擔照顧幼崽的疲累。
    在大眾的普遍認知中，幼崽是吵鬧、麻煩的，很少有人願意犧牲自己本就稀少的休息時間，去親自照顧幼崽。
    所以他們理所當人地認為，養崽直播不僅不會給他們帶來歡樂，甚至有可能讓他們覺得更加心累。
    很多人都認為，策劃出這樣一個節目的人，肯定剛剛踏入社會，還沒有遭受過社會的毒打。
    甚至有人揚言，哪怕他直接給養育院捐款，他都不會點進直播間看哪怕一分鍾。
    絕大多數人都不看好這樣一個節目，哪怕參加節目的主播中，有一位曾經盛極一時的影後華左，還有兩位小有名氣的小主播，節目的熱度依舊沒能炒起來。
    快餐時代的人們隻追求效率，曾經喜歡的主播若是離開了他們所喜愛的領域，他們隻會重新尋找一些新的主播代替，而不會花費時間和精力追隨原來的主播，去了解一個並不感興趣的領域。
    期待這個節目的網民隻有寥寥數千人，其中還有不少是念舊情，想來支持已經過氣的華影後的老粉絲。
    陸月就是其中之一。
    直播開始前一分鍾，陸月的光屏界麵停在直播等候廳，那裏有四個連接通道，一個是前影後華左，兩個小有名氣的小主播，以及一位陸月從沒聽說過的人，叫季輕言。
    每個直播間通道都有主播設置的封麵，華左和兩個主播設置的都是自己的照片，隻有那位季輕言的封麵，是一隻手。
    一隻膚色白皙，模糊程度卻堪比馬賽克的手。
    很顯然，這是直播記錄儀匆忙間自動捕捉的主播照片。
    或許是哪個新人主播，連直播間的封麵都還不會設置，陸月這樣想。
    陸月還在讀大學，但是她有一個弟弟，現年六歲正是調皮的時候，曾經愉快的放假回家時間，自從弟弟出世以後，就變成了陸月的災難日。
    因為他的弟弟實在是——太！鬧！騰！了！
    受到自家魔鬼弟弟的影響，陸月並不喜歡幼崽，對《天使》這個節目也不感興趣，但她很喜歡華左。
    她是為華左來的。
    直播時間到了，陸月點進直播間，光屏上出現的人影卻讓她猛然怔住。
    那是一位看起來二十多歲的銀白發青年，他坐在一輛格外破舊的懸浮車內，車椅上的汙漬和青年身上雪白的長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陸月看見，青年將不慎滑至臉側的發絲撩到耳後，他那張完美得幾乎沒有任何瑕疵的麵容就這樣暴露在了鏡頭前。
    “大家好，我是主播季輕言。”她聽見青年清朗的聲音從光屏裏傳來，如同被風吹響的風鈴聲，叮咚敲響在她的耳邊。
    屏幕裏的青年唇角帶笑，透綠的眸子裏隔著屏幕都仿佛能直擊人心，讓人心神震蕩。
    陸月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進錯直播間了！她想，這絕對不是華影後的直播間，性別都對不上！
    但是，衝著華影後來的陸月，現在卻完全不想退出她誤入的這個直播間。她摸了摸自己砰砰直跳的小胸脯，無聲地在心中呐喊：
    麻麻！！！
    有！人！勾！引！我！！！
    直播間在線的人數並不多，隻有不到十個，其中一個還是直播間自帶的智能管理員。
    季輕言對此並不意外，畢竟另外三位主播都有一定的粉絲基礎，並且在節目開始前有做過宣傳，隻有他是突然出現的。
    說是空降也不為過。
    “歡迎各位來到《塵埃裏的天使》。”季輕言說，“我現在剛下星船，正在去往嘉爾養育院的路上。”
    直播間裏沒有人說話，季輕言指向懸浮車外的街道，記錄儀跟隨著他的動作，將鏡頭對準的透明的車窗。
    懸浮的光屏上清晰地放映出車外的景象，嘉爾星球的街道很狹窄，路麵並不平整，甚至有破損，路邊偶爾也能看見一些垃圾汙漬。
    整個街道看起來昏暗陰鬱，就連路過的行人身上都帶著一股死氣沉沉的感覺。
    “相信大家已經提前了解到，嘉爾星球是一顆貧困星，這裏的條件比較落後。”季輕言聲音平緩，“說實話，如果我今天運氣再差一點，也許就要被迫從空間站步行到養育院了。”
    他半開玩笑半抱怨似地說：“這裏的共享懸浮車實在是太——難找了！”
    開播兩分鍾，直播間內終於出現了第一條彈幕。
    一個‘淦’字拖著七八個感歎號從光屏上劃過，看得季輕言一愣。
    【月亮圓圓：淦！】
    【月亮圓圓：主播是真人嗎？！】
    季輕言眨眨眼：“當然是真人，新人主播，還請大家多多關照。”
    直播間內霎時炸開了鍋。
    【實力幹飯人：真人？竟然不是光腦合成的嗎？？？】
    【一天八杯水：我還以為是哪個機甲公司新研發出來的智能機器人……】
    【番茄炒蛋隻吃蛋：直！接！看！呆！我！！水杯都掉了！！！】
    ……
    【月亮圓圓：主播身上的衣服好眼熟，是言老師同款嗎？】
    【宇宙第一帥：主播也喜歡言老師嗎？】
    【實力幹飯人：喜歡言老師我們就是好朋友！！！】
    一條條彈幕從光屏上劃過，原本冷清的直播間裏立刻就有了點人氣。
    季輕言笑著一一回應，在看到後麵幾條彈幕時卻微微一愣。
    言老師？這是誰？
    季輕言：‘666，查一下這位言老師。’
    在月亮圓圓提起之後，直播間在線的人幾乎都在附和，也就是說這位‘言老師’應該是知名度很高的一個人物。
    666很快就把搜索結果傳入季輕言的腦海中。
    【詞條：言老師
    真實姓名：未知
    性別：未知
    出生日期：未知
    種族：未知
    婚姻狀況：未知
    ……
    生平事跡：五千多年前，古年戰亂時期，言老師收養四個幼崽，並將他們撫養長大，後這幾個幼崽陸續登上各自種族的統領之位……我們尚且不知言老師收留幼崽的目的何在，但毫無疑問，言老師為結束五大種族的戰爭做出了非凡的貢獻……
    其他：言老師為人低調，上述內容為編者走訪各地收集而來。】
    詞條的最後附上了一張圖片，那是一張畫像的掃描件，畫像所使用的的紙張樣式很是古舊，顯然已經有了很長時間的曆史，但能夠看得出來，保管畫像的人很是用心，畫紙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破損和折痕。
    666：‘宿主，這不是……’
    話沒說完它就噤了聲。
    季輕言的視線落在那張畫像上，畫的背景是一片湖泊，一個清瘦的身影立在湖邊，正伸手去摘樹上結的果子，風吹起畫中人身上的金邊白袍，那一頭披散的長發也因此而有些淩亂。
    畫中的靈氣幾乎撲麵而來，讓人下意識地想屏住呼吸。
    唯一讓人覺得遺憾的是，畫中之人沒有麵容，理應是五官所在之處，隻有一片空白，給人留下了無限遐想的空間。
    季輕言扶了扶額，不知道自己應該露出什麽樣的表情。
    哪怕沒有五官，季輕言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畫中的身影，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