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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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界皇宮中。
    說好要去看望自己的小十七, 魔尊就獨自一個人在偌大的宮殿群裏閑逛, 卻是突然想起,自己不記得十七皇子的宮殿是哪一個了。
    在魔尊慢悠悠的走進過幾個無人的宮殿後, 抬眼就看到了前方的地空殿, 直覺這裏有人,靠近以後下意識覺得,此人修為不弱。
    十分自然的推開門,魔尊踏入地空殿的第一眼, 看到的就是自家兒子散著發,僅僅穿著單薄的內衫, 裹著一個黑色的毛毯, 就這樣蜷縮在地上,睡著了?
    嗯?為什麽要在睡地上?他不過才幾年沒回來, 現在的魔界已經這麽窮了嗎?連皇子的基本生活都保障不了了?
    但是下一刻, 他抬眸環視了一圈宮殿的布置,金銀珠寶應有盡有,相當的奢侈華貴,並不是他想象中連床都沒有的窮苦經曆,魔尊蜜汁沉默了一瞬。
    雖然不知道這是他的幾皇子,但是, 卻激起了他少有的好奇心。
    腳步聲消無聲息, 當他快要接近陳秋棠的時候, 卻聽地上傳來明顯沒睡醒的零碎輕語聲:“不起床, 不吃飯, 請自便。”
    魔尊:……
    難得有人能在他自爆蹤跡前感應到他,他本來是很高興的,笑容剛想升起,就被這一句話給驚住了。這句話讓難得想扮演慈父的魔尊感受到了這個兒子不同尋常的一麵,雙重驚喜之下,魔尊那張精致完美的麵孔上突然帶起笑容,又突然消失。
    詭異無常,陰晴不定,說的就是魔尊。
    不知是不是魔尊存在感太強,嗜睡的陳秋棠居然艱難的坐起了身,半闔著眼,屈著膝而坐,雙手磨蹭著臉頰,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
    “哎,你有事就快說吧。”
    這暗含無奈的趕客語氣,魔尊好久都沒聽見了。
    他就扶手長身直立在他三步遠的地方,垂首默默的注視著他,頗為好奇的問:“你怎麽不睡了?”
    陳秋棠輕歎一聲:“因為我感受到了你的執著,我要是明天都不起來,你還能繼續站到明天去。何苦,行了,快說吧,又是哪位皇子死了要去祭拜?”
    “沒人死。”
    “哦,那可真是難得。”陳秋棠隨口附和了一句,就抱著懷裏毛毯的一角,打著哈欠,起身找床去了。
    他走,魔尊也跟著走:“你沒去,是因為怕死?”
    “哈?”陳秋棠往床上一攤,不想動,“大早上的我起不來,不去。反正我就算肉身死了,魂體還能去鬼界,而且我身為“天空”,如果天界不嫌棄我是煞星的話,去天界也行。”
    “我多的是選擇,所以,哈————”又打了個哈欠,陳秋棠半坐起身,倚著床頭,擦掉滲出的眼淚,眼睛困的直剩一條縫,沒有去看站離床榻不遠的魔尊,他懶懶的捂著嘴。
    “我不怕死,而且死後說不定更合我意,那樣我睡覺就沒有人會來打擾了。”
    反正每次迎接魔尊的儀式,他都沒去,魔尊也沒見過他。以魔尊的性格,根本不會將這些皇子放在眼裏,想來也認不出他的誰。
    魔尊聽到他提起“天空”,神情居然有所變動,雖然當年他給皇子取名字的時候就是期待有一天有人能夠解開,不過,他卻是怎麽也沒想到,解開謎題的,會是他們自己。
    “你知道自己是煞星?”
    陳秋棠:……這人這句話說的,怎麽這麽別扭呢?
    他不是煞星,謝謝。
    “我這殿上不是寫了‘地空殿’,我名地空,我弟弟名‘鈴星’,紫薇六煞我還是知道的。”
    陳秋棠做了解釋,魔尊卻仍是堅持道:“雖六煞一詞眾所周知,但何為六煞,卻是鮮有人知。你不僅知道自己是六煞之一的‘地空’,甚至還明白‘地空’與‘天空’乃是指同一事物,看來,你也隱藏了不少。”
    名字可是一個人最顯眼的代名詞,他怎麽可能不去了解。更何況,這十九位皇子的名字,連在一起,還這麽的有特色。
    “哎,謬讚了。我這個人呢,隻有一個優點,那就是比較有自知之明。”
    大概是被自己脫口而出的熟悉的話語觸動了,一些深埋腦海的過往翻湧而出,陳秋棠閉著眼,突然有點恍神。
    他當然必須要有自知之明。他可是醫生啊,怎麽可能不了解自己。了解自己,這可是當年他入門的第一課。現今,自己的五髒六腑,四肢五體,皮囊上皮囊下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師尊常說,醫治疾病換句話說就是清除身體的異常,既然有正常異常之分,首先,你就必須確定何為正常。而醫生自己的身體,就是最順手也是最方便的參考書。若是一個醫生,連自己的身體都不能了解,又如何能看透千奇百怪的病人。
    隻不過,他後來才知道,師尊那句話其實沒有說完整,師尊想說的了解,卻是不僅指身體,還有心靈,甚至包括一個人的過去和未來。
    想當年,他也曾吐槽過,這還是個醫生嗎?都快學成道士了。學習病症的發展過程其實也還在正常的理解範圍之內,但是,為什麽還要去學如何看透病人的過去與未來?這真的不是師尊在誆他嗎?
    往事如煙啊。
    陳秋棠的臉雖然秉承了魔界一貫的精致,但那雙眼眸卻仍舊偏向溫潤縹緲的水墨江南,睫羽輕啟,露出幽黑的瞳孔,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你的過去和未來。
    魔尊自進了地空殿,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人的眼睛,對視的瞬間,魔尊卻是感受到了一種不同於六界之主的風華氣場的壓迫,那並不是武力上的壓製,卻讓他有幾分滯澀和警惕。
    嗯……這不知來處的心悸,是什麽?
    魔尊暗自思索了著,而在對方又閉上眼睛的時候,壓力也消失了,仿佛發現了什麽的魔尊,頭一回為了話題的繼續,接了別人的話。
    “嗯,那這紫薇六煞,你又是從何得知的?”
    陳秋棠倚著床欄,閉著眼歪著頭,語氣慵懶,“我還以為大家都知道呢,原來,隻有我知道啊。不過,不得稱讚一句,魔尊還真是大方。拿我們做實驗,我還以為會掩掩藏藏的,沒想到,卻是直接光明正大的透露在名字上,這可真的有趣的心理。”
    魔尊被稱讚一句“有趣”,他卻也想回敬對方一句,在他看來,陳秋棠才是真的“有趣”。
    “哦,是嗎?魔尊做了什麽實驗?”
    “比如十四皇子名為‘太陰’。太陰星乃陰水之星,十四皇子長相似女子柔美,性格要求完美,追求心靈上的滿足,待人和氣,可惜,卻是個十足的偽君子。”
    魔尊與常人不同的淡色瞳孔中透出一點光,低頭注視著:“哦,你怎麽知道太陰星就是偽君子?”
    “我也沒說太陰星是偽君子,我隻是在說十四皇子而已。”倚在床上好似快睡著的人,突然睜開一隻眼睛,黝黑的瞳孔對上那雙淡色的眸子,卻是一點都不落於下風。
    是嗎?
    那他怎麽記得,太陰星一直都是‘富星’,即使有不好的一麵,但多數都是好的。
    不過,他也不記得十四皇子長的到底像不像女子了。
    雖然今天他回來的時候,在宮殿的廣場上見到了自己的六個兒子,甚至還聊了幾句,其實哪一個都沒有入他的眼。就算現在十四皇子太陰站在他麵前,魔尊都不知道這是早上迎接過他的兒子。所以,魔尊至今不知道眼前的這位就是今天沒來,也是他今天要去看望的十七皇子。
    不過,他認不出對方沒事,對方認得他就行了。
    “你知道我是誰嗎?”魔尊不帶絲毫煙火氣息的問了他一句,在他看來,他這個聰明的孩子應該已經認出他了。
    “不知道,不重要,無所謂。”
    魔尊:……這孩子,怕不是想挨打。
    在挨打的邊緣反複試探的陳秋棠又接了一句:“你沒事就趕緊走吧,魔界快要倒黴了,你可以去人界避避風頭。”
    “魔界不是好好的?”
    魔尊心中疑惑不解,還帶著鬱悶,是什麽給了自己的皇子,魔界快要不行了,這個錯誤的認識?是他多年未歸,所以六界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無聊事情嗎?
    擁有六界至高武力值的魔尊,絲毫沒把陳秋棠的話放在心上。
    陳秋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我看你修為不差,你這是閉關練傻了嗎?你居然看不出其餘幾界在天界的牽線下,早就已經準備攻打魔界了嗎?前幾日,我聽七殺的語氣,對方應該是專門等魔尊回歸魔界以後好動手。至於是什麽方式,這我可就不清楚了。不過,也就在這幾天吧。”
    “哦。”陰晴不定的魔尊被人說傻,也沒有動怒,他現在還處在自我偽裝的慈父心理下,算是難得的好脾氣。
    “你還不走?”
    在陳秋棠的催促下,魔尊負手,一語不發,轉身走了。
    真的走了。
    等看不見對方的背影後,一直蓋在陳秋棠身上的黑色毛毯才悄悄的收攏,向床裏靠了靠。
    【大人,我都認出來了,您不可能沒認出來啊。】
    嗬,怎麽可能認不出來啊?
    魔尊剛踏進他的地空殿,但那即使收斂了也猶如君王一般的氣勢,簡直是在赫然昭示“快看啊,魔尊來了”。
    雖然氣勢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確實很難以描述,但他天生就對這些暗藏在另一個世界,肉眼所觀察不到的東西特別敏感。
    其實,他之前也有思考過,月族會找上他,是不是從哪裏聽到過關於他的消息。不然怎麽會這麽巧,丟了魔性種子這種沒有固定實體的東西,知道要來找他?
    那,會是哪裏傳出來的消息呢?
    再長的思索,在腦海中閃過也不過一瞬,陳秋棠瞬間就回過神來,淡笑著繼續逗弄這隻懵懵懂懂的傻團子。
    [嗯哼,認出來又如何,我就是不說,他能怎樣?]
    【那您就不怕他一掌把你打的灰飛煙滅呀?……哎呀!】
    陳秋棠用手一捏手中的毛毯,像看傻子一樣的看它,但還是給他解釋了:[你的那幾個哥哥比你管用多了。上個世界魔性種子的bug我不僅幫你們月族測出來了,還給了不少解決辦法,他們立刻給了我不少權限。]
    [再看看你,第一個世界的後遺症那麽大,你難道就沒發現,我上個世界總是喜歡找椅子不喜歡走路嗎?我這是在給你的係統測試bug,你不僅一點表示都沒有,還說我的風涼話?]
    [嗯?]
    陳秋棠輕輕的語音上挑,就讓最近跳脫了很多的黑團子立刻乖順起來:【大人,我錯了qaq】
    [能知道錯了,也是不容易。]陳秋棠送開了捏著毯子的手,順毛摸了兩下。
    【既然大人不怕魔尊,那我們直接把六煞帶走不就可以直接完成任務了嗎?】
    陳秋棠聽完它的意見,一拍腦門,手掌下的笑容差點收不住,歪倒著身子,倚著床欄笑的燦爛。
    [哎呦,笑死我了。魔性種子沒有實體,六煞、六煞也沒有實體啊!哎呦,真的是,你再這樣下去,我都要開始懷疑月族對於聖子的教育問題了?]
    不能因為是第九聖子,就放棄教育啊!
    【……啊?】被懷疑月族教育的第九聖子依舊兩眼迷茫。
    陳秋棠忍了忍,捂著額頭,最後輕笑幾聲。
    [紫薇命盤上的諸星,是指天上的星辰。比如九皇子的七殺,指的就是七殺星,南鬥第六,屬庚金陽火,天生的將星。可惜,殺破狼三星,如今隻剩七殺這個運籌帷幄的主帥了。當然,紫薇天府什麽的這些主星,也都死的差不多了,現在隻剩下我們這些零零碎碎的輔星了。]
    陳秋棠一筆帶過了之前被魔尊殺死的十幾位主星皇子,語意一轉,說起了最重要的六煞。
    [鈴星,火星,地空天空),地劫,擎羊和陀羅稱為六煞星,因為它們對於命運,有著極其強大的破壞力。魔性種子會化形成六煞,我是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它要是化形成六吉,倒是還能讓我多笑兩聲。]
    【咦——等等!這鈴星不就是您的弟弟,地空地劫就是您啊,而火星、擎羊和陀羅都已經死了,所以,這次的任務其實就是……】
    【大人自己殺自己?】
    陳秋棠:……
    雖然表麵上看,好像確實是這樣的,但是你說出來,真的不怕挨打嗎?
    他不怕!
    是不可能的!
    在挨打邊緣反複試探的黑色毛毯急忙討好的蹭了蹭大人的手腕。
    ……
    另一邊,在回到自己的寢宮後,魔尊突然出聲幽幽的問了一句前來侍候的人。
    “住在地空殿的,是第幾皇子?”
    “回魔尊,是您的第十七皇子。”
    哦?就是那個沒來迎接他的十七皇子?
    六煞之一,地空嗎?
    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的魔尊,盤弄著手中王座的扶手,唇角高深的笑意更加明顯,抬頭,晦暗不明的視線注視著和大門外閃爍的星辰。
    星辰的力量,真是令人期待啊!
    期待著,你們出現在六界眾人眼中的那天。
    然後驀然眸光一沉,似魔雲籠罩四野,寂靜無聲,目光好似穿透雲霄,直至彼岸。
    天界之主,你也想搶六煞嗎?
    哈,別做夢了,即使五界合力也沒用。
    因為,那是……
    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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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在挨打邊緣試探的陳秋棠,並不怕魔尊。
    在挨打邊緣試探的月臨塵,並不怕大人……是不可能的,不怕魔尊……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一條完整的食物鏈,出來了。
    黑團子:為什麽我永遠處於最低端qaq
    陳秋棠:可能是因為你長的萌吧順毛)
    ——————
    今天是今年的最後一天啦!
    2018完滿結束,2019全新啟程!
    鉛華洗盡,珠璣不禦,道骨仙風。
    本來我是想一章字數湊個6666的,但是,想了想我的手速。
    嗯,“發發發發”也挺好的。
    說真的,這個字數不好湊啊,不是多就是少的,我修改了大半天,才湊到正好。
    麽麽噠!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