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關(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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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後,約戰之日。
    “吼!”
    “哈!”
    “嘿!”
    空曠的場地上, 兩道身影正在過招, 招招淩厲, 刀光劍影, 殺氣四射。
    夜色有些深沉, 不會武功的宛丘大夫提著一盞素雅的燈籠, 站在一旁努力的觀察了一會兒後無奈放棄了, 但是聽著這個打鬥的聲音, 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轉頭看向陳秋棠:“他們這打得也太激烈了吧?沒問題嗎?”
    這兩人真的是在切磋嗎?怎麽看著像戰場殺敵一樣?殺氣也太重了。
    旁觀的陳秋棠抿唇一笑:“算是戰前熱身,放心, 他們有分寸。”
    “我是無所謂,反正受傷後疼的不是我。”宛丘也腹黑了一把, 坦蕩的聳了下肩。
    場上的兩人乒鈴乓啷的打了一會兒,最後一擊,兩人刀劍相抵,雙目對視,以平手結束。
    “啪啪啪。”
    見切磋結束,陳秋棠優雅的給他們鼓掌。
    “主人。”常棣立刻轉頭看過來, 手裏非常利落的收劍,左手持著劍鞘走到陳秋棠麵前。
    楚玉堂站在原地緩了一下有些輕喘的氣息, 右手一抖, 收劍入鞘。
    看樣子, 還是常棣的功夫高一點。
    陳秋棠溫和的眼神掃過兩人, 笑著說:“趕緊休息一下吧,馬上就要出關迎戰了。”
    楚玉堂剛走過來,聽到這個要求,一臉驚訝:“這麽快?時間選在淩晨?”
    說話的時候,楚玉堂不由自主的看向陳秋棠的眼睛,反應過來後,他在心裏默默的唾棄這個習慣,他覺得自己要是在外界,麵對那些上位者還這樣習慣性的直視對方的眼睛的話,早晚要出事。
    這位神秘的鎮關人,還真是讓自己被迫養成了一個很容易引火上身的習慣啊。
    常棣抬頭看了眼頭頂正在逐漸變得深沉的夜幕,雖然還有些亮光,但僅限武者。今日皓月難明,繁星閃爍,對於普通人來說,真的是伸手不見五指。
    比如宛丘,他站得那麽近,還提著燈籠,艱難的分辨了半天也沒能看清這兩人的動作,最後還是放棄了。
    這種情況下,夜戰?
    那還真是在玩命。
    “哈哈哈哈,這是應龍的提議,他說想試試夜戰,那就試試唄。”
    清朗的笑聲吸引了眾人的視線。
    隻見夜幕下,陳秋棠長身玉立,一身從容不迫的優雅氣質,墨色的發絲交融在白色的衣袂上,在夜色下微微飄揚,整個人莫名有種神聖月輝化身的感覺。
    這種場麵常棣跟在陳秋棠身邊,見得最多,抵抗力比較強,他立刻接話道:“夜戰向來傷亡慘重,應龍大人是想通過夜戰奇襲敵人嗎?”
    楚玉堂也回過神來,他作為陳秋棠這方的外交人員,和師安兩人一起,參加了很多場有關約戰軍議的人,這一個月裏,他每天都在認真的思考著夜戰的利弊。
    “但是,傷亡率高的不僅是敵軍,在夜戰中,我方的環境也一樣,很容易陷入不知敵人在何處的混戰,誤傷友軍的可能性非常大。若是沒有有效的指揮和高素質的軍紀,奇襲的效果未必比白天好。而且,萬一引起營嘯,那才是最可怕的。”
    對於暗夜的恐懼,算是古代士兵的通病。
    “嗯,沒錯,玉堂分析的很好。”陳秋棠笑著點了點頭。
    “不過,既然知道了弊端,應龍他們自然會找出對應的策略,我們隻要聽命行事就行了。”
    楚玉堂看著這位大佬一副準備劃水的模樣,忍不住開了口:“其實,應龍大人的對策就是秋主您。”
    “嗯?我?”
    陳秋棠有些莫名其妙的歪了歪頭。
    他們那天的討論,自己並未參加,事後也沒有多做詢問,因為之前的流程都是這樣的,所以即使這次自己準備參戰,陳秋棠也沒有做出改變。
    不過,對策是自己,這是什麽意思?
    “啊……”楚玉堂沉吟一聲,“就是讓您出聲引領隊伍,這樣就絕對不會走散。”
    被當做聲控方向標的陳秋棠:???
    “讓我引路?”
    楚玉堂認真的點了點頭:“沒錯,您的聲音實在是太特別了,基本上沒人模仿的出來,而且,您人威望也不是一般的高,之前師安大人帶我去軍營裏逛了一圈……嗯,總之,有您坐鎮,應龍大人這次的奇襲計劃,或許真的能夠實現。”
    楚玉堂省去了那些士兵將領們千奇百怪的崇拜言語,簡化成最後一句。
    有陳秋棠在,這次約戰,勝利可期。
    “哈,這麽誇張?”
    聽到這些話語,陳秋棠淡淡的笑了笑,沒有過多的回應。
    隨後,他抬頭看了眼頭頂的漫天繁星,確認了下時間。
    幾乎就是在下一秒,一聲沉悶的號角吹響,瞬間,一種難言的氣氛彌漫整座邊關。
    “嗚————”
    聽著耳邊低澀綿長的號角聲,在這一刻,明明不是軍人而且生性散漫的楚玉堂,也感到自己是手臂在顫抖,熱血上湧,那種即將與天下為敵的戰栗感滲透到全身,讓他一時有些無措。
    果然,每個熱血男兒都逃不掉征戰沙場的誘惑。
    還以為自己在太師府待了幾年以後,棱角被磨平了,性情也變得沉穩了,沒想到,今天不過一聲號角,就讓自己現了原形。
    他的內心在渴望著戰爭。
    楚玉堂緊了緊握著劍的手指,深呼吸,努力讓自己的心跳平靜下來。
    “出發。”
    陳秋棠收回望著天上亙古星河的視線,一聲輕喝後,邁步向敞開的大門走去。
    “是。”
    常棣和楚玉堂立刻回應,在和宛丘相視一眼道別後,常棣跨步跟上前方的兩人。
    夜幕下的院子裏,宛丘單手提著燈籠,目送三人離去。
    ……
    關門內,盈盈火光照亮了黑沉的夜色。
    早早到來的風神負手站立在二層的城牆上,默默的注視著城牆下的黑色,那裏空無一人。
    正當他走神的時候,身後傳來具有節奏感的腳步聲,風神不轉身都知道這走路飄散著香氣的人是誰。
    “應龍,你來的還挺快的。”
    迎麵走來的應龍還是他那身藍色的飄逸大袖,手執一把素白折扇,隨手一揮打開,在這炎熱的夏夜裏給自己扇了扇風,帶著那柔順的袖子也飄了起來。
    “你怎麽穿了這麽礙事的一身,那麽長的袖子,真的不會在殺人的時候把自己絆倒,或者打到自己的臉嗎?”
    耳邊傳來的吐槽聲,讓應龍和風神回頭看了一眼。
    看到來人,應龍手中緩慢扇動的折扇一頓,手指一劃,合攏放在掌心:“秋主也這麽穿,你為什麽不吐槽他?”
    穿著一身深色束袖衣服的白晴,秀眉一挑,斜覷了應龍一眼:“秋主和你不一樣,他穿那身實在是太漂亮了,估計敵人都舍不得揍他。再說了,秋主若是想殺人,還用得著自己上?你見他出過幾次手?”
    眾人沉默。
    因為長相不夠唯美而被吐槽的應龍這一刻才深刻領悟到,不管白晴的性格有多豪爽,她也是位貨真價實的女子,而她對於陳秋棠的偏愛,也讓應龍確認了某個資料的真實性。
    原來,白晴喜歡這種類型的男性啊,不知道兩位鎮關人結合後會生下什麽樣的孩子,會不會變得天賦異稟?
    要不要試著撮合一下?
    大戰在即,應龍為了放鬆心情,在腦子裏琢磨著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應顰,總覺得你在想什麽不好的事情。”陳秋棠清雅的聲線在應龍的耳邊響起,瞬間喚回了他飄散的思緒。
    “咳咳,沒有。”應龍淡定的搖了搖頭,他掩飾住內心的心虛,甚至都忘了反駁對方喊錯了自己的名字。
    他抬頭看著夜色下緩步而來的白衣青年,那身白衣在漫天星子的映襯下,真的有種正在發光的錯覺。
    這時,唯一一個穿了鎧甲的風神走過來:“都到齊了,現在開始執行計劃嗎?”
    應龍用扇子敲了敲掌心:“那幾家的蹤跡探查到了嗎?”
    “這麽黑的天,到哪查去?”風神恨不得對著應龍翻白眼,這個任務白天都不見得能順利完成,更何況晚上。
    “除非我們親自去,否則,以士兵的能力,出了關以後,根本摸不清方向。”
    應龍沒有在意風神的語氣,胸有成竹的道:“那,對方肯定也一樣了?”
    風神的思維停頓了一下:“……那當然,他們就喜歡靠一些見不得光的小手段,論實實在在的能力,根本比不上我們。”
    “那不就行了?”應龍手持折扇,虛點自己的嘴唇,目光在身後閃著火光的軍隊上一掃而過。
    “再準備一下就出戰吧。”
    然後,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放到陳秋棠眼底。
    “嗯?怎麽了?”不明所以,陳秋棠柔聲問道。
    應龍正色道:“我怕走散了,你可以拉著我的袖子,我不介意的。”
    站在一旁的白晴立刻美目一瞪,快速的抬手拍掉了應龍的手臂。
    “想得美。”
    陳秋棠笑了笑:“沒事,我跟得上。”
    被拒絕了,應龍沒有再勸,而是很幹脆的進入下一個話題:“奇襲的時候肯定會遇到一些高手夾在裏麵,不過,這些人一般都不屬於一家,所以不善於合作,到時候,你們不要客氣,直接一起上就行。”
    “你今天的廢話怎麽這麽多?”白晴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應龍動了動手裏的扇子,瞥了她一眼,他這是為了誰?
    “準備好了就出發吧。”陳秋棠對穿著鎧甲站在一旁等候的風神點了點頭。
    收斂了所有跳脫的風神,非常鄭重的看了他們一眼,然後走到城牆中間,看著下方整齊劃一的軍隊,手臂一抬,高呼:
    “全軍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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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楚玉堂:哇,要上戰場了,要上戰場了!
    常棣:……安靜一點。
    應龍:呼——好熱,扇風扇風)
    白晴:咦,我好像、踩到了什麽?遲疑)
    陳秋棠:沒事,錯覺,繼續走笑眯眯看著應龍衣擺上的腳印)
    風神:心累……一個人孤獨在走在最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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