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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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踏過道道城門,越過重重樓闕。
他前腳剛到都城,連家人都未見,就接到了趙王立刻入宮議事的急召。
就在他要通過趙王宮第二道東門時,春平君已立在門外等候了。他一見李牧,立馬滿臉堆笑弓腰作揖:“大將軍快請,快請。”他見李牧的神色並沒有絲毫緩和,隻得有些發窘地解釋道:“之前封邑的糧草,都怪在下督辦不力,對將軍多有得罪,可在下也有難處啊……”
李牧語氣冰冷地打斷了他:“龐煖將軍何在?”
“哎,都到啦,都到齊啦!”春平君一臉坦然,似乎在敘述一件顯而易見的事:“大夥兒都等著大將軍到,給趙王好好講講前線將士食風飲露,馬革裹屍的抗秦決心。您不知道,趙王這幾日沐浴齋戒,祭祀宗廟,可是深刻痛悔先前的玩物喪誌……”
李牧狠狠瞪了他一眼,春平君十分沒趣,便閉上了嘴巴,但他轉而對李牧帶來的三五個塞北親衛騎兵冷笑道:“君上隻請了大將軍一人,還請各位在宮門外等候。”
親衛兵們原本就看不慣春平君等紈絝子弟的做派,便要對他頤指氣使的態度發作。李牧略一沉吟,抬手阻止他們道:“帶甲之士入內宮,對君上不敬。你們暫且退下吧。”
李牧隨春平君走過通向議事正殿的甬道。天空被高高的石牆遮擋,隻剩下一條狹窄的線。他心中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也罷,也罷。他心想道。自從決定回國都的那一刻,他已經做好了以身殉國的準備。若是趙王真心有意痛改前非,全力抗秦,那自然是目前局勢再好不過的發展。若這一切隻是郭開等人的陰謀,那麽我就寧願承擔惡名,挾持趙王逼宮請旨。或者,至少與那郭開奸賊同歸於盡。
他如此想著,又暗暗用藏在袖子裏的左手摸了摸右臂假肢上的機關。
李牧終於來到最後一道門前。門前的侍衛毫無表情地躬身行禮道:“請大將軍解劍麵君。”
旁邊春平君的額上滲出些細密的汗珠。李牧二話不說,解下腰間寶劍,遞給侍衛。
李牧終於來到大殿,大殿內竟空無一人,隻有暗紅色的帷幕層層疊疊,隨風微微搖動,似乎隱藏著可怕的秘密。李牧見此情景,心下了然。
“郭開狗賊!不敢出來見我嗎!”李牧鎮定自若,渾厚威嚴的聲音回響在大殿之上。
王座後的帷幕間逐漸裂開了一道口子,郭開從那裂口裏出現了。
“武安君,別來無恙。”
“你把趙王藏在了哪裏?”李牧質問道。
“君上根本不屑於見一個串通敵國的反賊。”郭開仍然笑著,卻比哭更難看:“你勾結龐煖,意欲政變,置君上於何地,置趙國於何地!”
李牧仰天大笑,笑聲悲愴而可怖:“無恥小人。君上早就被你控製了,真正早與秦國串通一氣的是你吧!”他步步逼近,眼中紅得像燃燒的火焰:“龐煖將軍和舊部應該也已經被你害死了,我今天就要看看,你到底長了顆什麽心!”說完他突然向前一大步,扣動機關,準備掏出假肢內隱藏的短匕首刺向郭開的胸膛,可是不知為何,不僅機關契合處失靈無法扳動,就連整個假肢都不受控製。
幾乎同一時間,郭開摔杯為號,兩側的帷幕內湧出百餘名刀斧手,將李牧層層圍住!
失敗了,計劃失敗了!差之毫厘,失之千裏。懊惱和憤恨充斥著李牧的胸膛,他仍然想不通,為何在今天這個節骨眼上假肢的機關竟然失靈。
郭開笑得更加得意了,他對身側的簾幕道:“先生果然神機妙算,在階上遍鋪磁石2。若不是留了這一手,今日老夫的性命還難說呢。”
說完他拂袖而起,轉身向李牧厲聲斥道:“麵見君上竟私自攜帶凶器,武安君好大的膽子!”他對刀斧手們下令:“收了他的凶器,把他給我拿下!”
李牧大喝一聲,如雄獅般怒目圓睜,氣勢宛如泰山之將崩。四周的刀斧手們一擁而上,李牧手持匕首左右開弓,竟也砍傷幾人,然而情勢畢竟是寡不敵眾,片刻後即被拿下。就在此時,簾後突然傳出一個同樣有震懾力的聲音:
“住手!秦王並不想殺死李牧。”
李牧和郭開都愣住了。郭開畢竟經曆過各種場麵,迅速回過神來,他揮手讓刀斧手們停下,慢條斯理地冷笑道:
“先生這唱的又是哪一出?”
簾後的陰影內走出一個身著白色常服的男子,他的語氣很平靜,卻暗藏鋒芒:“李牧世之良將,若能棄暗投明,為秦國所用,必能助吾王一統海內,此亦吾王之所願也。”
郭開揚了揚眉毛:“這真的是秦王的意思?”
“正是。”白衣人不容置疑地回答道:“還是說,上卿認為自己比在下更了解秦王的意思?”
郭開不以為然地說:“既然先生自恃辯才無雙,那老夫今天就坐觀先生如何施展了。”說著,他轉身坐回主座,頗為悠閑地啜起一杯酒來。
白衣人心想:我既能說動鄭國3,也不一定說不動你。他向李牧莊重行禮道:“願將軍屈尊,聽在下一言。”
李牧頗感興趣地審視著麵前的不速之客,就地坐下冷笑道:“先生是秦王派來的人?”
“是。”
“先生與郭開策劃了除去我的陰謀,或者說,先生才是實際意義上的主謀?”
“可以這麽說。”
“嗬嗬,”李牧半是不屑半是無奈地苦笑了兩聲,“哼,感謝先生坦然相告,讓李牧卻也死得明白!”
“將軍恨我也是應該的。”
“不,先生小看我了。”李牧揚起頭道:“我不恨你。各為其主,先生做得並沒有錯。”李牧冷冷道。
“也許以後就共為一主了。”白衣人意味深長地凝視著李牧。
“先生,我和郭開一點都不一樣。”李牧語氣嚴肅而輕蔑地反擊道:“先生給了郭開什麽?黃金?美人?官爵?先生,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這些對我都沒有任何誘惑。”
“我明白。將軍連死都不怕,又怎會在意身外之物。這也是秦王敬重將軍的原因。”白衣人似乎早已知道李牧的回答。
李牧揚了揚眉毛問道:“那先生何以說我?”
白衣人目光鄭重地直視著李牧,李牧想,他的眼睛其實很好看,因為裏麵似乎蘊藏著深不見底的情感與內涵。
“在下一路入趙,民生維艱,瘡痍滿目。將軍曾看到路邊累累堆砌而無人掩埋的白骨嗎?將軍曾聽到剛降生便被拋棄的嬰兒的哭聲嗎?將軍曾感到千萬家庭對親人逝去撕心裂肺的悲痛嗎?將軍在雁門素有厚待軍民、謀勇雙全之名,難道不知最大的仁義,就是早日結束這持續四五百年的亂世,使天下重歸太平;難道不懂最大的謀略,就是輔佐百年不遇的明君一統江山,奠定前所未有之基業?在下肺腑之言,望將軍明察。”說完他真誠地再次行禮。
李牧收斂了臉色,語氣中亦增添了幾分敬重:“先生說得很精彩,也很誠懇。先生追求的,是一個和平的天下——”他看見白衣人眼中現出肯定的神色,突然調轉話鋒問道:“那敢問先生,是秦王的天下,還是天下人的天下?”
白衣人沉吟了片刻後答道:“秦王受命於天,秦王的天下即是天下人的天下。”他看著李牧,淡淡一笑:“不過,我知道這不是將軍想聽的答案。”
白衣人正色道:“三百年來,大國恃強淩弱,兼並疆土,周室衰微,已是不可扭轉的趨勢。天下需要的是霸主,以鐵血手腕富國強兵,以雷霆之勢掃清六合。因此,孝公用商君之法:廢封建,從此無世卿世祿,出身最貧賤的人也可以通過軍功位至上卿;廢井田,從此無祖傳封邑,勤勞耕作的人可以買賣土地獲得財富;明賞罰,人民勇於公戰,怯於私鬥,從此道不拾遺,鄉邑大治。如今,秦王奮六世之餘烈,立誌將秦製推行天下,使四海之內百姓有安身立命之所。所以在下說,秦王是天意所屬,民心所向,秦王之天下,亦是天下人之天下。”
李牧自始至終耐心聆聽著。白衣人慷慨激昂的發言結束後,他並沒有顯出讚同或反對的神色,隻是不著邊際地問了一句:“先生知道陰山草原最美的是什麽嗎?”
白衣人心中自有千萬條反駁李牧質疑的論點,隻是完全沒有想到李牧會有此一問,他隻能如實答道:“在下從未去過塞北,所以並不知道。”
李牧笑了,他剛毅的臉上浮現出緬懷的溫柔神色:“是風。草原一望無際,你可以無拘無束的縱馬奔馳。草原上的風不同於城市裏的風,山穀裏的風,或是湖麵上的風。那風一旦吹起來,便席卷萬裏,掀起綿延不絕的綠色巨浪,連天地也讚歎它驕傲、狂暴和不羈的靈魂。那是最迅猛的風,也是最舒適的風,因為那是自由的風。”
白衣人心中暗暗歎息,他隱約明白了什麽。
“我鎮守邊郡幾十年,未嚐敗績,並非像世人稱讚的那樣因為我的智勇雙全。邊郡的軍民,離國都遙遠,他們需要靠自己的力量來保衛家園。然而,他們也無需忍受繁冗的法令和苛刻的官僚,若是政策苛嚴,更可以牽起牛馬到草原別處建立部落。邊軍騎士們,就如同草原上的浩蕩長風,他們驍勇善戰、視死如歸,不是為了軍功獎賞,而是出於對共同家園和幸福的保護與信念!”
此時聽眾與演說者調換了位置,變成白衣人一語不發地聽著了。李牧站了起來,語調也越來越擲地有聲:“秦法獎勵耕戰,但也幾乎堵死了百姓們其他的所有出路;秦法什五連坐,但也將所有人民變成了國君的密探和特務;秦法嚴明苛刻,使整個國家成為了最大的軍營和監獄。這樣的天下太平,不是李牧所追求的!也許秦王行法治,是為了救世,那麽先生又如何保證,下一位秦王也是為了天下?先生又如何知道,這樣的統一,不是將天下拖入另一個深淵?”
“可是將軍!”白衣人同樣站了起來,眼睛在同一平麵上與他對視著:“泱泱華夏,地廣物博,不是草原上星羅棋布的部落!在下的老師,老師的老師,探尋了幾百年,爭論了幾百年,秦的製度是唯一的辦法。世上本沒有完美的事,變革也總需付出代價!”
李牧沉默了片刻,目光炯炯地逼視著對方:“這代價很大啊。先生也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如果這代價包括了先生自己,和先生最親愛的家人、朋友,先生也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嗎?”
白衣人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和猶疑,但他隨後堅定地低聲回答了兩個字:“願意。”
李牧偏過頭頗具玩味地看著他:“當真?”
白衣人並沒有回答,但他也始終沒有躲避李牧的眼神。
最後,李牧輕笑了一聲道:“那先生可真是個自私而狠心的人。”
白衣人卻不退讓:“我本來就不是個好人。我認為付出這樣的代價是值得的,猶如將軍不會同意我的勸降,而願意為自己的理想付出代價。”
李牧搖著頭笑了,從進入大殿以來他第一次笑得如此暢快,猶如他口中草原上的風:“先生雖與我道不相同,但無愧於知我者也。有趣的是,這裏有滿殿的趙國人,但我卻想把後事托付於你,我的敵人。”
他抽出匕首,臉色平靜而釋然:“吾計不成,天意也。我死後,請挖出我的雙眼,將它們置於邯鄲城樓上。先生,您也許可以活到天下統一的那一天。李牧也想看看,秦,能不能為這片土地帶來幸福!”
說完,他將匕首含在口中。因為右臂患有繓病而無法伸直,他一頭向柱子撞去,匕首貫穿了他的脖頸,滾燙的血液噴湧如柱,染紅了白衣人整件衣服的正麵。4
“都愣著幹什麽!沒用的東西!”郭開第一個回過神來,怒斥眾武士。
還沒等眾武士上前,白衣人一把拔出李牧口中的匕首,大喝道:“誰敢過來!”
“廷尉,你又想幹什麽?你……把匕首放下!”
李斯將匕首對著自己:“上卿,我答應了李將軍,那就不能食言。”
郭開一甩袖子:“你……你真是折騰!隨你的便吧!”
李斯在李牧的屍體旁彎下腰,李牧的眼睛仍然大大的睜著,仿佛渴望著再看一眼這片他深愛的土地。
李斯不再猶豫,他一刀紮下去,挖出了兩隻血淋淋的眼珠。
李斯捧著盛有李牧雙眼的木匣來到邯鄲北城樓上,郭開和侍衛們緊緊跟在他身後。
他繞著城樓走了一圈,有一處視野開闊,可以望見城西的紫山山峰。他停下腳步,將木匣放在瞭望孔中,又搬起幾塊磚放在四周將木匣固定住。安置得差不多穩妥了,他暗自想道:將軍,斯選的這個地方,你可還滿意?
他想起小時候父親剛死那會兒,他不願相信父親永遠離開了,於是到處問大人:人死了以後會怎樣?後來有個討飯的瘋婆子不嫌他煩,對他說了很久很久。她說,人死了以後啊,都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一直看著我們呢,我的三個兒子,他們每天晚上都看著我呢。
他望著明朗的星空,想起兒時的故事:今夜,天空中會多出一顆星星,永遠照耀著燕趙大地。如果另一個世界有高懸明亮的星空,那一定也有黑暗不見底的深淵。像我這樣的人,死後是一定會去那裏的吧。
可就像君上說的那樣:要做大事,做前所未有的事,就不能怕錯誤,不能怕罵名!如果那個世界也有法庭,請公正審判我的功勞與罪行。
他步履蹣跚地走下邯鄲城樓,仿佛聽見這個屬於英雄的時代悲壯悠長的尾音。這個時代有他的老師荀子,他的師兄韓非,還有最後一位戰神李牧。今後時代的主宰者,到底會是代表著英雄和貴族的虎與豹,還是崇尚利欲和權欲的狼與羊?
在李斯將要踏上通向被軟禁的小院的馬車時,他突然轉身叫住郭開:“上卿。”
郭開停下腳步,轉身疑惑地望著他。
李斯緩緩說道:“那天上卿的問題,在下今日給您一個答案:您與李牧的區別在於,您沒有信仰。上卿所信,無非是生殺予奪的快感,而李牧心懷天下人的福祉,這之間就是大忠與大奸的天壤之別!”
他望著郭開不知是惱火還是厭煩的神色,臉上現出那個慣常的平靜如水的笑容,一字一頓道:“斯沒有李將軍那麽高尚,但斯此生所求,尚有一天下一統。”
說完,他踏上了馬車。
劃時代的變革需要巨大而殘酷的代價,甚至幾代人的血淚為天地獻祭。他一直這麽認為,在他將毒酒端給最敬愛的師兄時,在他陷害惺惺相惜的敵方大將時,在他廢封建行郡縣時,在他焚詩書禁私學時。
公元前212年夏,天氣很悶熱,池塘邊的知了吵鬧個不停。長公子扶蘇怒氣衝衝地衝進丞相書房。
“我的奏折,丞相壓下了?”
李斯拉著扶蘇的手讓他坐下,為他端了杯涼茶道:“長公子先坐,臣確是想與你說說這件事。”
“臣不明白,為何長公子自協理監國以來,就處處與皇上過不去?如今這朝堂與天下,讚成的、反對的,無心的、有心的,都看著長公子。你為方士們求情,就是在譴責你父皇殘暴不仁;你要大赦驪山刑徒,就是在批判秦法刻薄寡恩;你要廢除焚書令,就是在公開支持封建複辟。你忘了,你的父皇也是一個人。這是他畢生的心血和事業。你認為他願意看著帝國重新分裂嗎?”
扶蘇重重地放下茶杯,瓷器發出“哐”的一聲清響:“可那是四百六十七條人命!”
李斯望著潑了一片的茶水,亦肅然正色道:“王命既出,駟馬難追。這沒有回旋的餘地。”
扶蘇沒有再說什麽,隻是緊緊盯著眼前的杯子。屋內盛夏時節燥熱的空氣突然變得像冰窖一樣冷。
半晌後,扶蘇開口了:“十六年前,丞相曾經點評過扶蘇的一幅畫,丞相還記得嗎?”
李斯心中悵然,他答道:“臣記得。”
扶蘇眼中閃著模糊的光,他的聲音因強烈而壓抑著的感情有些顫抖:“丞相說,長公子下筆處,自有無限真情。我一直以為,丞相是個有感情的人……”
李斯的臉在窗欞的陰影中看不真切,他沉默了許久,最終歎口氣道:“長公子何不讀一讀《韓子》?‘正明法,陳嚴刑,將以救群生之亂,去天下之禍,使強不陵弱,眾不暴寡,耆老得遂,幼孤得長,邊境不侵,此亦功之至厚者也。愚人不知,顧以為暴。’5長公子有仁愛之心,卻也要講究策略和方法……”
扶蘇背著手站起身,冷笑著打斷了他:“不要搬出這一套救天下的說辭。父皇與丞相的所作所為,隻怕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權利和地位吧!”
李斯此刻心中突然有股倔強勁翻湧上來,仿佛回到了當年在蘭陵與孫師兄爭論的草堂,他亦起身厲聲駁斥道:“是又怎樣!長公子認為臣如何,暫且不提,就說你父皇,也不願意失去這一切!長公子生來,就有萬人之上的地位,你可能體會你父皇得到它的艱辛!他弱冠前登基,每日與大他幾十歲的權臣周旋,唯恐說錯了話,斷錯了事,一不小心就可能葬送整個家族!他親政前五年,宵衣旰食,除了新年和仲秋,從不敢休憩一天!他建立起這樣的天下,又付出了多少努力和代價!他現在,隻是想在自己尚能穩住大局時盡量多除去一些隱患,以後……”,他本想說‘以後將這天下交給你時’,但話到嘴邊最終吞了下去,隻是道:“以後更穩妥些。”
扶蘇定定地望著他,這目光讓李斯有些不安的預感,他點頭輕笑了一聲:“是,也許我不能完全體會你們為了這權利到底付出過什麽,我也不能理解你們口中的策略方法。可是扶蘇心中——”他揚起頭,抬高了音量:“扶蘇心中,有些底線永遠不能越過!”
說完,他一甩袖子,轉身要走。
李斯有些緊張,自悔失言,急追至門邊問道:“長公子,你要去哪裏?”
扶蘇對他露出一個比寒冰更冷的眼神,那眼神像極了嬴政,隻是嬴政從未對他亮出過這致命的武器。
“我去哪裏,不是丞相該過問的。”
始皇三十五年,皇長子扶蘇諫曰:“天下初定,遠方黔首未集,諸生皆誦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始皇怒,使扶蘇北監蒙恬於上郡。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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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李牧有假肢的事見於《戰國策·卷七·秦策五·文信侯出走》:韓倉果惡之,王使人代。武安君至,使韓倉數之曰:“將軍戰勝,王觴將軍,將軍為壽於前而捍匕首,當死。”武安君曰:“繓病鉤,身大臂短,不能及地,起居不敬,恐懼死罪於前,故使工人為木材以接手。上若不信,請以出示。”出之袖中,以示韓倉,狀如振栶,纏之以布。
2其實天然磁石應該達不到這個效果的⊙﹏⊙)b原諒一下作者忽視物理規律吧,作者隻是覺得這樣寫……哎……比較有意思
3戰國時代末年韓國人,著名的水利工程師,為秦築渠三百餘裏,號稱“鄭國渠”。原本是韓國派來秦國的間諜,這裏作者腦洞鄭國被捕後由李斯說服了他投降秦國。
4《戰國策·卷七·秦策五·文信侯出走》:武安君……右舉劍將自誅,臂短不能及,銜劍征之於柱以自刺。
5《韓非子·jian劫弑臣》:明正法令,設置嚴刑,用來解救百姓的禍亂,消除天下的災難,使強不欺弱,眾不侵寡,老年人們得享天年,幼子孤兒得以成長,邊境不受侵犯,這也是最重大的功績啊!愚蠢的人不懂這些,反而看作殘暴。
6《史記·秦始皇本紀》始皇的大兒子扶蘇進諫說:“天下剛剛平定,遠方百姓還沒有歸附,儒生們都誦讀詩書,效法孔子,現在皇上一律用重法製裁他們,我擔心天下將會不安定,希望皇上明察。”始皇聽了很生氣,就派扶蘇到北方上郡去監督蒙恬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