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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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呈現出詭異的血紅色,兩側築著高牆的巷道望不見盡頭。一個滿身泥灰和擦傷的孩子拚了命地奔跑,身後是一長列手持刀劍凶狠叫囂著的士兵。
    “抓住他!抓住那個孽種!”
    孩子的體力幾乎已透支到了極限,他額上青筋暴起,心快得像要跳出嗓子眼,每邁出一步都像有千鈞之重。可是他不能停!不能停!停下就等於被宣判了死刑。
    突然他腳下被石子絆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地。而不論他如何努力就是爬不起來。身後的士兵越來越近,他們明晃晃的刀鋒片刻後就將刺進自己尚且幼小的身體,鮮血會像地獄之花蔓延在整條肮髒的小巷裏。他流出了絕望的淚水,本能地呼喚著自己的母親:“媽媽!媽媽!”
    就在這時,他身旁冰冷森嚴的石牆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光芒刺眼的洞口,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溫柔聲音喚道:“政兒。”
    孩子循聲跨進了那個洞口,裏麵的景象宛如仙境:黃金白銀為宮闕,珠軒之樹皆叢生。一位美麗的少婦就站在這玉樹叢生的道路盡頭。他似乎認識她,又似乎不認識,她長得酷似母親,但身體卻不像是凡體肉胎,而是由最柔美的月光凝聚而成。
    他不由自主地被那片月光托起,身子輕飄飄地進了洞裏,外麵的殺伐喧鬧聲漸漸遠去,他好不容易鬆了口氣,走向那不似在人間的女神。死亡的威脅已經遠去,他隻想在她的懷抱中沉沉睡去。
    就在孩子將要放鬆自己時,一片猙獰的黑色陰影從背後悄無聲息地接近了他。四周安詳柔和的光霎時變得比剛剛巷道內更加陰森可怖百倍。他麵前拯救的女神也驟然換上了一副妖豔放蕩的嘴臉,這時孩子才意識到她身後一直藏著一個赤身裸體的醜惡男人,他們赤條條的肢體交纏在一起,發出令人作嘔的淫靡交歡聲。等震驚中的孩子回過神來時,黑色陰影已經變成詭異的形狀死死纏住了他,緊得像要割裂他的肢體。陰影長著一張冷峭嘲諷的臉,他認識那張臉!那是嫪毐,是呂不韋,是成蛟?或者都不是?他無暇思考,隻知道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匕首。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緊匕首,在將要窒息的絕望中掙紮著、砍殺著,眼前被無邊無際的腥紅充斥。不知過了多久,他重獲自由,再次睜開眼,卻驟然發現自己真正的母親滿身是血地躺在麵前,大大的雙眼失去了焦點。他驚嚇地尖聲大叫,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君上!”嬴政一個激靈從惡夢中醒來。身邊的韓姬瞪著圓圓的眼睛驚恐無助地望著他,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已拔出了枕下的匕首。嬴政頓時說不出地厭惡,他討厭韓姬楚楚可憐的樣子,更討厭自己情緒的失控,即使是在夢中。更可恨的是韓姬的表現像一麵鏡子明明白白把他的失控反映在了臉上。
    “滾!”嬴政惱火地命令道:“寡人叫你走!”韓姬被王上接二連三的失常擊得發愣,最後還是趙高在簾外柔聲喚醒了她:“娘娘,您該退下了。”
    等韓姬驚魂未定地離開後,趙高謹慎而恭敬地在簾外請示:“君上這幾日思慮太過,小高子去給君上熱盅靈芝湯來。”
    嬴政沒作聲,算是默許了。趙高退下後,他微微掀起床帷,看著窗外仍徐徐飄落的雪花。今天,鹹陽迎來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雪,為驪山渭水裹上亮麗的銀裝。眾人都很高興,王綰更是恭賀道:瑞雪兆豐年。這是上天的大吉兆啊。
    但不知為何,他的心情卻莫名其妙地煩躁和不安。仿佛預感到上天將要與他作對。所以他才聽了趙高這廝的餿主意:他最近壓力太大了,需要找個女人來釋放。
    他的目光落在了床邊案上扶蘇獻給他的卷軸上。兩日前他與扶蘇慶祝了齊姬的生辰。但這夜深人靜的時刻,他卻不由得想起了遠在趙國的那個人。那個人滿懷深情的話語猶然在耳。他明白,和自己的母親戰鬥是痛苦的。他沒有像道義之士們那樣麵責腹誹他的不孝;沒有像剛烈耿直的忠仆那樣以死相逼使他顏麵盡失;更沒有像許多謹小慎微者那樣視而不見。他理解他高高在上的痛苦和無奈,包容他的冷漠、任性和逃避。他用自己獨特的方式溫柔地勸諫他,勸他順從自己的心意,停止這場沒有勝者的戰鬥。更重要的是,那個人確確實實希望他可以獲得內心的平靜與釋然。
    但有時這樣的理解和關懷亦使他排斥擔憂,他既怕自己深陷其中,又怕失去這一份可貴的感情。這讓他在李斯麵前變得感性,而無法控製的感性是一個帝王最危險的品質。當韓非參奏姚賈而李斯卻仍然回護他師兄時,一股失控的怒火使他故意將韓非的案子推給了李斯。韓非死後的那一夜他多喝了幾杯,長久積累的感情噴湧而出,便做出了自己亦後悔的事情。他並沒有收獲想象中的快樂,可是他又想,若一個帝王無法擁有真正的愛,那我至少可以相信權利,讓他人不得不對我好。
    他在如水的夜色中突然感到無盡的空虛,仿佛自己拚命奔跑至今,最後卻仍是那個邯鄲街頭的棄兒。而當年那個棄兒,至少還有母親與他相依為命。
    也許,他說的是對的:人生重要的是不留遺憾,無愧於心……
    當趙高端著靈芝湯返回時,他看見自己的主子已經穿好了外衣。然後他聽見秦王說了一句最不可能的話:
    “小高子,移駕甘泉宮。”
    趙太後讓宮女秋山在鏡前又一次為自己梳頭。她已經不年輕了,嫪毐死後整整十年的寡居為她增添了更多的皺紋和白發,就連那雙人人稱讚的明若秋水的眼睛也隻剩下暮年的渾濁。她左右端詳著鏡中的自己,皺了皺眉道:“這支金釵不好,太老氣,換我那支翠玉鳳釵試試。”
    “太後,”秋山有些忍耐不住折騰,囁嚅道:“都已經快三更了。君上今天該是不會來了吧?”
    趙太後搖了搖頭,神色似乎有些失望,但馬上又打起精神道:“小秋啊,人道母子連心。哀家今天就是覺得,君上一定會來。還有,”她瞅了眼侍立一旁的春水,“這些藥罐子什麽的也收起來,這味道熏得我都難受。”
    秋山隻好再次從梳妝盒中挑出另一支鳳釵換上。她對旁邊收拾藥罐的春水抱怨地使了個眼色。她倆心中埋怨:太後定是想兒子想瘋魔了,前些日子張媽媽以死相逼都未能打動秦王的鐵石心腸。況且就算太陽從西邊出來,秦王改變心意,如今這半夜三更又下著大雪,哪有這個時辰來的?
    正當兩個貼身宮女心中嘀咕時,一聲響亮的吆喝驟然打破了安靜蕭索的甘泉宮:
    “秦王駕到——”
    秦王著黑色正裝,大裘上的雪花融成水珠滴了一地。他身後跟著趙高,接著是一列侍衛,浩浩蕩蕩踏入了甘泉宮。
    許久未見秦王的宮人們都慌了神,紛紛下拜。秋山和春水也吃驚得不知所以,慌忙跪下不敢抬頭。
    “看看,哀家怎麽跟你們說的。”趙太後的臉上浮現出了久違的光澤,昔日的美似乎在那一刻回到了她眼中:“我的政兒,他今天一定會來。”
    “拜見母後。”嬴政解下外袍,在榻前行了禮。
    “政兒,讓他們都下去吧。”太後緩緩道。嬴政揮手讓趙高等退了出去。趙太後伸出手,臉上掛著安詳而欣喜的微笑:“政兒,坐到我身邊來。今晚,就我們母子說說話。”
    “娘。”嬴政注視了母親許久,終於喚了一聲。這稱呼親切又遙遠,甜蜜又淒切,使他的鼻子有些微微發酸。“娘最近還好嗎?”他剛問完這句,便覺得很不合時宜,太醫的報告他不是不知道,娘自然是不好的。
    “還是那樣。”趙太後笑著回答,她今天精神倒比前陣子好了許多。“政兒最近還好嗎?”趙太後一邊問兒子,一邊將他的手握在手中,嬴政的手很大,她的手是裹不住的。
    “秦軍攻入井陘口了。遇到了些小麻煩,但是來年春天前一定可以攻入邯鄲!”
    趙太後慈和地望著兒子:“我是個女人家,也不懂這些用兵打仗的事。我隻是希望政兒別太累了。我知道政兒從小就是個急性子,可有些事兒還得慢慢解決,別心急。”
    “娘,”嬴政扶著母親靠在臥榻的軟墊上,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絲狠厲:“兒小時候曾經發過誓,日後定要昂首闊步地回到邯鄲,殺死我們的仇家!兒一定會讓母親看到那一天!”
    “娘知道……娘知道政兒能做到……”趙太後的眼中閃著淚光,在朦朧的淚光中,她眼前看到的似乎不是三十一歲的秦王,而是那個堅強倔強的七歲孩子:“娘和天下所有的娘一樣,都相信自己的兒子是最了不起的孩子。可是娘又和天下的娘都不一樣,因為我的政兒就是天下最了不起的孩子!”
    母親衷心的稱讚和自豪讓嬴政突然不知說什麽才好。小時候,玩伴們都嘲笑他,隻有母親說:政兒比他們都好,政兒是最好的。現在,每天都有無數臣民歌頌他的英明神武,麻木地朝拜於他的腳下。可是他有多久沒有聽到母親的稱讚了?十年,二十年?
    趙太後撫摸著兒子已褪去稚嫩、生得英俊剛毅的眉眼,有些猶豫但又期待地低語道:“政兒,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主動來看我,但我今天早些就覺著你會來,娘真的很高興……娘想問你些事,你不要嫌囉嗦,好嗎?”
    嬴政的眼眶也有些濕潤,他點了點頭:“嗯,娘想問什麽都可以。”
    趙太後思索了片刻,終於開口:“政兒可有了立後的打算?”
    嬴政本也想到母親會有此一問。他淺淺地歎了口氣:“政兒認為,王後應寬容慈惠,有母儀之德。與王共承天地,均勞分憂。而兒觀後宮之中,尚未有合適人選,故仍在斟酌。”
    趙太後微微笑了笑,絲毫沒有責備之意:“政兒說得很好,可是政兒漏了一點,最重要的一點。”
    嬴政有些不解地望著母親。
    “愛,政兒。”趙太後輕輕拍了拍兒子的手,“你們需要相愛。平民夫妻之間尚且需要相愛才能共渡人生的風風雨雨,更何況日日麵對更多危機與挑戰的國君和王後?再賢惠的王後,你們不相愛,她的賢惠也是沒有用的。”
    “這是個最簡單的道理,可惜以前娘自己也不懂,做了很多錯事,也傷害了你,娘不要求你原諒。”
    屋內燃燒著的炭爐發出畢剝聲,嬴政沉默地望著炭爐,火光勾勒出他側臉的輪廓,看不清他的神色:“我生於王室,大約命中注定無法擁有那樣的感情。”
    趙太後哀傷地看著他,感到鑽心的疼痛和悔恨:“政兒過早地看見了人世的醜惡,變得不願意相信感情。這點娘有很大責任。”她默然良久,然後用力握了握兒子的手,以一個母親所能表現出的最大關懷與深情說道:“但我的政兒是個堅強不服輸的孩子。在邯鄲被追殺時,他沒有認過命。在薊年宮兵變時,他沒有認過命。在……那個人被放逐蜀地時,他亦沒有認過命。政兒,娘希望你這一次也不要認命,這個世界上仍是有那樣美好的感情,它不靠利益,不靠權威,隻靠兩人心心相印。而我的政兒也一定能得到它。”
    嬴政藏在袖中的手不停摩挲著厚實的布料,他沒有想到,母親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清晰地記得當年呂不韋和父親將他們母子拋棄在邯鄲而獨自逃生時,母親憤恨和絕望的淚水。那情景讓年幼的他連殺了呂不韋,甚至親生父親的可怕心思都有過。於是他轉過頭,以多年鍛煉出的暗藏鋒芒的眼神逼視著母親問道:“那娘自己相信嗎?娘自己經曆過這樣的感情嗎?”
    “相信。經曆了這麽多事,娘仍然相信。”趙太後以同樣堅定的眼神回答了他的問題:“政兒知道夏姬的故事嗎?”
    嬴政不知母親為何要提起這個女人破壞氣氛。他並不掩飾自己的厭惡:“知道。殺三夫一君一子,亡一國兩卿。1”
    趙太後並不在意嬴政的語氣,隻是自顧自地敘述起來:“世人皆言夏姬□□成性,可娘總是不太信那些寫史的男人們。夏姬是個苦命的女子,也是個勇敢的女子,她的不幸在於前半生所遇非人,而她的幸運在於她始終沒有放棄,最後與巫臣終成眷屬,而此後再無□□之事見於史冊。”
    嬴政默然不語,他握著母親的手,似乎在沉思著。
    “政兒,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娘,你會好起來的。”嬴政倔強地打斷了她,趙太後望著兒子眼中鬥天鬥地的固執神色笑了。
    “娘的身體,自己很清楚。可是,讓娘說完。”趙太後接著道,她的眼睛似乎聚焦在很遠很美的地方,“娘這一輩子,多是被別人安排著走,娘隻追求過一次真正的愛……雖然,結局並不好,也傷害了你,娘說了,你不該原諒。”
    “可是娘終於選擇了自己想要的命運,體驗了作為人該體驗的感情。盡管這感情並不長久。”
    炭火劈裏啪啦地燒著,屋內的更漏滴答、滴答地響。
    “母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許久後,嬴政吸了口氣,靜靜地回應道。他最終得到了期待多年的答案,心裏卻沒有想象中的波瀾。但他終究是感謝母親敞開心扉的直言相告。然後,他似乎下了很大決心,再次開口道:“政兒可不可以再問一個問題?”
    母親像鼓勵孩子那樣溫柔而堅定地點了點頭。
    “擁有後失去,和從未擁有過,究竟哪一樣更痛苦?”
    趙太後艱難地撐著身子,嬴政忙扶起她,她用久病後瘦弱的胳膊攬著兒子:“政兒,如果再給娘一次機會,娘仍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而政兒也會麵臨這個問題:經曆真愛,或是逃避它。這世上大多數人靠逃避過活,也許一生平安順利,但離去時仍是一張白紙;但仍有些人靠不逃避過活,也許一生坎坷多災,卻活得精彩,活得深沉。”
    嬴政久久凝視著母親,漆黑的眸子在爐火的餘光中更顯得深不見底。
    “政兒,你是愛上誰了嗎?”突然,趙太後以女人特有的直覺和敏感問道。
    嬴政並不作答。
    趙太後有些了然地笑著,隨後卻又歎了口氣:“我想大概不是齊姬,她是個好孩子,又為我生了大孫子,可也不見你有立後的意思。不管她是誰,娘隻希望她能讓你能更快樂一些,給你娘不能給的東西。”她靠在嬴政身上,也許是說了許多話,中氣顯得越來越不足:“政兒,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學遊水?你一開始拚命地撲騰,卻總是往下沉。後來你不撲騰了,任由水托著你,自然而然就浮了起來……這愛就像水啊,你越撲騰越是容易溺死。你總想控製一切,但有時卻要順從自己的心……”
    “政兒不願意說,也沒有關係。娘還是那句話,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政兒的選擇一定不會讓娘失望。”
    趙太後說完這句話,便緩緩閉上了眼睛。嬴政抱著母親,摸了把自己的臉,卻觸到一些久違的溫熱液體。懷中母親的心跳跟著更漏的節拍,一點一滴,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一縷明豔的陽光照進昏暗的寢宮。嬴政扶著母親在榻上躺下,將被角掖了掖,猶如母親小時候常為他做的那樣。
    “娘年紀大了,再歇一會兒吧。”他輕聲道。
    秦王推開寢殿大門,緩步走到門前。殿外已烏壓壓跪滿了宮人。他舉目越過人群,望向遠方:早晨的陽光灑落在銀裝素裹的鹹陽城上,多麽純淨而美好的世界。
    趙高見秦王如雕像般不動,向身旁的兩個太監使了個眼色。那兩個太監小碎步跑進寢殿,片刻後,嬴政聽見殿內有人大放悲聲。
    公元前229年冬,秦莊襄王之後、秦始皇之母趙太後薨。
    “君上!”就在嬴政木然看著宮人們忙內忙外地操勞後事時,尚穿著便衣的張蒼翻身下馬,大約是連夜趕路,未來得及更衣。張蒼行跪拜禮道:“微臣可找到君上了。微臣有急事稟報。”
    嬴政收斂了心情,正色道:“可是趙國之事?”張蒼的話將他拉回了眼前的戰事,情勢是如此緊急,他本沒有時間來奢侈悲傷。
    張蒼連續數天馬不停蹄,疲憊已極,方才隻想著快些將重要情報傳達給秦王,並沒有注意周遭情勢。在看到秦王微微變色後,才發覺這裏發生了何等大事。他不禁有些窘迫:“君上……微臣……微臣來得不是時候。”
    “無妨,你做的很對。這是非常之時,情報一刻也耽擱不得。”他此時注意到了隻有張蒼一人與一個侍從,便隨口問道:“廷尉沒有一起來嗎?”
    張蒼在路上已對這個問題思忖許久,最終還是決定直接將李斯手書之信交於秦王:“廷尉他……有一封信交於君上。”
    秦王接過卷軸,接縫處果然有那個人的印鑒。他展開卷軸,張蒼緊張地注視著秦王的神色變化。
    “當時……也是情勢所迫……若廷尉不應允,恐怕無法說服郭開。”張蒼盡量鎮定地解釋道,“臣當時亦無良策,請君上治罪。”他長跪而揖,決然請罪。
    “你沒有錯。他……”秦王合上卷軸,一時找不到詞匯,“他真是大膽。小高子!”
    “在!”趙高迅速跑到嬴政跟前。
    “備車!回書房!”
    秦王在奔馳的馬車中仍緊緊攥著那卷軸,卷軸末尾鬆開的部分露出兩句話:
    君上滅趙之日,勿以臣為念。
    嬴政掀起馬車前的簾幕,對趙高道:“回鹹陽宮後,你將王綰、尉繚召來議事,寡人準備親征。”
    趙高吃了一驚,但想到剛才張蒼傳來廷尉的信簡,心中有了幾分了然,立馬回複了正常的神色,道:“好,小高子回宮後馬上就辦。”
    馬車碾過積雪,飛馳在鹹陽城外的馳道上。嬴政想起那個夜晚,他抱著似已昏迷的李斯來到偏房,細細吻過他的手腕,鎖骨,嘴唇,眼瞼。他在黎明來到前就逃走了,卻再也忘不了那個夜晚的味道。
    通古,我已經失去了很多機會,今後再不會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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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1夏姬前7世紀-前6世紀,春秋中期),春秋時代鄭穆公之女,鄭靈公之妹,母親為少妃姚子,夏征舒、巫臣之女生母。夏姬姿色美豔,曾與多位諸侯、大夫私通,因而在若幹曆史事件中被視為關鍵性人物,號稱“殺三夫一君一子,亡一國兩卿”。初嫁子蠻,子蠻夭亡。後因嫁與陳國大夫夏禦叔為妻,本人為姬姓,故稱夏姬。夏姬曾先後嫁給陳國大夫夏禦叔、楚國連尹襄佬,以及先後與陳靈公、陳國大夫孔寧、儀行父、襄佬子黑要私通,被視為兒子夏征舒殺靈公,孔、儀二人奔楚、楚師伐陳等事件的主要原因。後來經過申公巫臣的謀劃,她托詞歸鄭,申公巫臣送行,二人借機私奔晉國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