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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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劈裏啪啦的篝火旁,巫瑾吧唧吧唧啃著兔子腿,絲毫沒有烹飪同類的良心覺悟。
    吃完兔腿,他勤快收拾好殘羹,繼續回到樹墩坐好。
    篝火邊還堆著被大佬隨手丟下的物資,晚膳之後,人卻是不見蹤影。
    夜幕漸沉,針葉林中微涼的濕氣被溫暖的火苗驅散。
    巫瑾想著,就算出去報警也得再等一天,忍不住就腦袋一點一點的開始打瞌睡。
    不過他依然牢記自己的小弟職責。
    即使困的兩眼朦朧,巫瑾仍是謹慎地翻出了繩索,繩子一端是大佬丟下的物資,另一端係在自己手腕上。
    下一秒,巫瑾就靠著樹墩沉沉睡去——生存再艱難,夢裏啥都有!
    幾小時後,巫瑾被一陣微弱的引擎聲吵醒。
    夜色漆黑如墨,山腳下,淘汰了兩位選手的河岸上方,隱隱傳來類似螺旋槳的機械雜音。
    巫瑾茫然的看了幾秒,下一瞬睡意驚散。
    他迅速拉動係在手腕的繩索,就要把大佬的物資藏好。然而繩索的另一端,卻是空空蕩蕩。
    巫瑾一呆,僵硬回頭看去——
    近乎熄滅的營火下,那位不知何時回來的大佬正冷淡的靠在樹上,看向山下河岸。他的右臂虛懸身側,緊實的肌肉曲線中有隱約可見的陳年刀疤,右掌隨意把玩著那支之前抵在巫瑾頭上的手槍。
    “過來。”男人頭也不回,開口。
    處於食物鏈最底層的巫瑾一個激靈,迅速在大佬身邊站定候命。
    這位大佬比巫瑾高出不少,低頭審視時,巫瑾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麽。
    然而小動物的直覺一向敏銳,巫瑾隱隱約約能察覺,這位大佬似乎很滿意。
    “學過槍嗎?”男人問。
    巫瑾誠懇搖頭。
    男人隨手從身後抽出一柄造型奇特的武器,扔給巫瑾。
    巫瑾慌不迭接住給小弟的賞賜,沒想到這玩意兒還挺沉。他不受控製的倒退了一步——又憑借出色的舞蹈功底直起腰來。
    這是一杆長柄槍支,深灰色的槍管像是軍事雜誌裏的滑膛霰彈槍,內膛直徑卻微小到匪夷所思。巫瑾深切懷疑,沒有任何子彈能通過狹小的槍膛。槍柄一側,刻著“a12束流”幾個小字。
    巫瑾不懂就問:“大哥!這是什麽!”
    男人敷衍解釋:“猴子拿著都能殺人的東西。”
    “……”巫瑾終於意識到自己在大佬心目中的定位可能還要再低一級,不過轉念一想,被大哥發槍可是好事!
    退一萬步,術業有專攻,自己的本職工作是男團偶像,和大佬的就業方向明顯不一樣。
    巫瑾抱住槍,開開心心道了謝。心想以後出道開演唱會,一定要給大佬多留幾張票,以報答救命之恩!
    他又順著大佬的視線方向看去。河岸旁,直升機似乎正在水上打撈什麽,此時終於有了成果,兩個一個人高的金屬球被濕淋淋的拎了出來。
    下一秒,巫瑾呆滯的長大了嘴巴——
    撈起的金屬球從外自內剖開,之前被大佬擊斃的兩名選手如同詐屍一般憤然跳出,對著執法機器使勁投訴:“那人肯定是開掛了!都沒看到人影,.22口徑子彈,200米射程,怎麽可能打到我們?!”
    機器球冷冰冰回複:“舉報無效,申訴駁回。300010選手淘汰,299967選手淘汰。”
    選手還在兀自申辯:“絕不可能,這張地圖我也來過十幾次了,正常沒有這樣擊殺的——”
    機器球煩不勝煩,不知道下達了什麽指令,兩名淘汰者被扔回銀色艙體,直升機一拎,晃晃悠悠飛走了。
    “看完了?”男人早就移開了視線,轉為看向巫瑾。
    似乎對他來說,比起河岸的鬧劇,巫瑾臉上傻子一樣的表情更為精彩。
    巫瑾:“他他他……他們沒死?!”
    男人揚眉,樂了:“你以為呢?這裏是真人秀,又不是行刑現場。”
    巫瑾一愣。
    腦海中一片茫然,原本冰涼的四肢卻終於回暖。
    “走了。”大佬不再廢話,示意巫瑾跟上。
    冷不丁從身後小心翼翼探出個腦袋:“大哥……那啥,我也不會死的對吧?”
    男人步伐一頓。
    真瘠薄事多——自己怎麽就想不開,撿了這個野兔子精。
    小軟毛下麵眼睛撲閃撲閃的,嘴上的油還沒擦幹,被投喂一次就美滋滋的冒泡。
    在槍柄上扣著的右手食指微微勾起,男人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巫瑾終於放下心來,瞬間恢複活力,美滋滋跟上:“大哥!您要不要睡會兒,補充體力?”
    “沒必要。”大佬開口:“天亮之前結束比賽。”
    巫瑾一愣:“不是說下午之前——”
    接著又湊上去,小圓臉笑眯眯:“大哥,您出去有事?什麽事啊?咱們要不要留個聯係方式?我叫巫瑾!還不知道大哥名——名諱?”
    “回家喂貓。”男人隨口敷衍,見巫瑾還在等著,勉強施舍開口:“我叫衛時。”
    兩人從叢林出來的時候,巫瑾估摸著不過淩晨一兩點。
    衛時顯然對這裏熟悉無比,一手扣著讓兩位選手“死不瞑目”的.22口徑獵槍,一邊領著巫瑾過山淌水,像是在逛自家後花園。
    巫瑾注意到,他此時拿槍的是左手,剛才自己睡著時用的卻是右手。
    衛時原本卷起的袖子被平展放下,行路時並不說話,眼底一篇漆黑,就連瞳孔都在吸光。黑暗中,他身材筆挺壯碩,像是披著人類外殼的悍獸。
    路線順著河流向下,視野中丘陵與草原交接,凋落的針葉林被繁茂的闊葉樹木取代。
    就像是兩種全然不同的地貌,被上帝之手突兀連接。
    正在巫瑾以為衛時絕不會出言解釋的檔口,大佬突然開口。
    “逃殺秀裏,每一張地圖,都有既定的資源線。”衛時的語速不快,以留給巫瑾消化的空間:“武器,防具,食物,和所有你能想到的東西。跳富饒角的參賽者,必須在短時間內積累裝備對線。跳資源線以外,就是打野。”
    巫瑾點頭點頭,乖巧聆聽大佬教誨。
    “6個小時,記住這個時間。”在巫瑾驚愕的目光中,衛時把獵槍扔回了物資袋:“這張地圖規定的最長備戰時間。也就是6小時內,所有選手必須參與戰鬥一次。”
    巫瑾舉手提問:“如果兩名選手事先組隊,互相打假拳,是不是就可以鑽規則漏洞?”
    衛時搖頭:“參與戰鬥,必須以至少一位選手淘汰為終止。至於組隊,”他一聲嗤笑:“六個小時內淘汰不了敵人,對隊友下手的大有人在。”
    巫瑾了然。
    上一個六小時,與自己“戰鬥”的是之前河岸上的兩名選手,最後雙雙被衛時淘汰。自己從中撿漏,才能安然度過規則判定的“最長備戰時間”。
    至於下一個六小時——
    巫瑾磕磕絆絆的看向衛時。
    六個小時內淘汰不了敵人,隊友之間下手的大有人在……
    衛時淡淡看了他一眼,眼神倒不是像在看儲備糧,反像是在思考什麽。
    巫瑾完全猜不透衛時的用意。
    給他武器,講解規則。
    就算巫瑾再天真,也不會認為大佬是……優待他這張臉。
    在他見過的所有人之中,衛時無疑是最冷靜的。
    “271。”黑暗中,衛時忽然報出了一個數字。
    巫瑾茫然:“什麽——”
    “271方向。”衛時忽然靠近,男人極具侵略性的氣場讓巫瑾隻覺脊背發麻。然而衛時的動作太快,防護服擦過的一瞬,堅硬的手臂肌肉像是一塊塊頑鐵脅迫過來。
    衛時強行將兔子精扭轉了一個方向,帶著槍繭的左手扣住他的手肘。巫瑾驚悚發現,也不知道大佬如何辦到,自己竟然不受控製的把槍架了起來!
    巫瑾:“!!!!!”
    衛時輕聲問:“看到了嗎?”
    巫瑾懵逼:“什麽……”
    衛時嘖了一聲:“小瞎子。”言罷命令:“開槍。”
    巫瑾瞬間僵硬:“我、我還沒——”
    衛時在他耳後不耐煩開口:“我說過,這把槍,猴子拿著都能殺人。”
    男人粗糙的食指霸道擠入巫瑾扣住的扳機,以絕對性的力量壓製,按住巫瑾的手指向內側勾去——
    砰的一聲。
    槍管裏出來的不是子彈,而是帶著熾熱溫度的光束。
    草原的三百米外,被打中的選手當即淘汰。
    代表逃生艙的銀色球體隨即彈出,在草地裏滴溜溜滾動。
    巫瑾右手腕表上,原本沉寂的屏幕忽然冒出一團煙花花,底端浮現一行小字:“300012選手,擊殺:1。”
    衛時起身:“走了,下一個。”
    巫瑾一動不動。
    衛時:“怎麽傻了?”
    巫瑾一臉迷茫,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我剛才——”
    衛時還以為這小傻子又在糾結選手淘汰會不會被一槍崩死的問題,沒想巫瑾卻陡然振奮,眼睛激動瞪圓:“我剛才打中人了?!”
    衛時:“……”
    巫瑾依然沉浸擊殺1的興奮之中:“我瞄準了?我打中人了?!”
    衛時冷漠:“這把槍是自動瞄準。”
    巫瑾還待開口,衛時又再加一刀:“扳機是我替你扣的。”
    巫瑾終於冷靜下來,恍然大悟:“怪不得,猴子拿著都能殺人……我又沒瞄準,又沒開槍……那我的作用是什麽……”
    衛時想了想:“你就是那隻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