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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剛才,什麽人都沒有看到?”
確認安全後,薄傳火嗖的一聲破土而出,風騷站起。
巫瑾心虛點頭。
那廂,薄傳火已是篤定對麵被自己嚇跑,厭惡的撣去臉上灰塵:“底妝脫了沒?”
薄傳火膚色偏白,為了迎合時下流行的硬漢風格硬是塗深了一個色階,剛才一頭撞到地上,黑黑白白混合不均。
巫瑾誠懇點頭:“脫妝了。”
薄傳火隻得用粗暴手法卸了僅剩的那層粉底。
兩人從安全區出發,已是開場第七個小時。
片區分布與巫瑾的記憶別無二致。
從山頂俯瞰到的視野裏——幾十個片區至少呈現7種以上的地熱梯度。從目前方位到河道,最穩妥的路徑需要多繞4塊坐標,途經6個低熱區與一塊安全區。
太陽升起時,蟄伏於地表的高溫如同被惡魔喚醒。
沿途植物水分大量蒸發,此時還剩下230位選手,而a以上隻可能有25人。
第九個小時,巫瑾再度察覺到脫水症狀,從植物中蒸餾的水分業已用完,低熱區內植被幹枯,很難再取得多餘水源。
薄傳火的臉色也開始沉肅。
他的儲備水也不夠用了。
“現在回安全區需要多久。”薄傳火忽然開口。
巫瑾皺眉回答:“3個小時。”繼而補充:“這裏也是安全區。”
薄傳火露出匪夷所思的眼神。
巫瑾示意他觸碰土壤:“沒有地熱。植物枯萎是因為——空氣是流動的。”
陽光在氣流層與土壤之間不斷反射,由於周圍大量升溫,即便是勉強能夠通行的安全區區也宛若人間地獄。
日出之後,地圖內已經沒有了絕對安全的區域。
薄傳火終於反應過來,看向巫瑾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深究:“繼續往河道走。”
安全區瀕臨消失。
極限高熱環境下,扛起槍杆子淘汰對手、奪取水源成了唯一的選擇。
巫瑾記得,衛時最後消失的方向也是河道。
此時他的狀態相當不好。口腔內幹燥枯竭,察覺不到一絲水分,心跳似乎在加速,脈搏卻極其微弱。
熱氣灼燒他的視野,視線所及的丘陵裏,枯枝砂礫如同一片荒漠。
河道就在前方,然而幾乎在他與薄傳火抵達的同一刻,右腕終端上的存活數字急劇減少。
84人。
寂靜之中,猛烈的槍聲從遠處響起。
薄傳火精神一震,架起衝鋒槍就要橫插一腳,卻是被巫瑾驟然打斷。
“等下!”巫瑾開口,聲音因為炎熱失水而顯的略帶虛弱,腦海中艱難運轉。
短短五分鍾內淘汰了將近8人。
槍聲此起彼伏。如果資源足夠,賽程隻接近一半,多數選手都不會在這一刻做亡命之徒。
除非——資源消失,選手發覺賽程比想象中要更短,河岸的附近形式扭轉,能逼迫所有選手進入交戰的——
隻有一種可能。
巫瑾終於找回了聲調:“你聽這個槍聲,河道應該已經幹涸了。”
薄傳火微頓,少年的音色帶一點沙啞,軟軟的像可憐兮兮的貓科幼獸。
他傳達的訊息,卻是兩人都不願看到的。
巫瑾推測的有理有據,稍一提點,薄傳火也不難想到。
河道一旦幹涸,水源隻剩下唯一一種獲取方式。
那廂,巫瑾已是迅速裝上步槍。
薄傳火看了他一眼,眼神微頓:“你還能行不?”
少年的臉色比兩小時前白了不止一個色階,嘴唇因為缺水而幹涸,臉頰有不自然的紅暈。
薄傳火甚至百分百肯定——此時節目組一定有鏡頭聚焦在巫瑾的臉上。
漂亮的小美人因為脆弱而格外吸引眼神流連。
薄傳火換了一把火力凶猛的噴子,出乎意料,巫瑾也在後麵跟了上來。
“我看著東南。”巫瑾徑直開口。
即使狀態再差,他的手依然穩穩托著槍。
巫瑾的心跳再次加速,他甚至能感覺到膝蓋在微微打顫,非常明顯的中暑標誌。
但他沒有別的選擇。
整張地圖中,自然資源消失,水源隻能通過淘汰選手獲取。
薄傳火向他打了個信號,兩人迅速向南麵潛行突擊。
滿地枯枝之中,強烈的日光帶著溫度,近乎灼傷巫瑾的視野。眼前重複的枝幹像是形成了星羅密布的怪圈,明明雙腳還在麻木行走,視野一成不變。
二十米外,白楊樹皮剝落,枯死的碎葉在踩下時發出輕微聲響。
兩聲。
一近一遠。
巫瑾的心髒猛烈一跳,身旁的薄傳火動作一頓。
不是他的腳步。
兩周的訓練讓巫瑾的肢體比思維更早做出條件反射,烈焰一般燒灼的子彈自楊樹背後噴出——與左臂擦肩而過。
薄傳火閃避的比他更快,在伏地的一瞬掏槍反擊。
緊隨而來的是巫瑾的火力。
七分鍾,掩體背後兩架銀色救生艙彈出。
“能搶到人頭,比剛才還能強點。”薄傳火鬆了口氣,大刺刺點評隊友,一麵迅速向前摸物資,緊接著報了一聲粗口:“媽的,他們也沒水。”
再回頭時,薄傳火眼神一頓。
巫瑾的情況比開火時更差,瞳孔因為中暑而微微渙散。沒有經過體能訓練的新手,在極端環境下能撐到現在已經不易。
“你——”薄傳火看了眼腕表:“我給你開救生艙吧。”
巫瑾咬了咬下唇,輕微搖頭:“還剩多少?”
“78個。”
巫瑾扛起槍,沉默的跟在了薄傳火背後。
“還有,組隊時限要到了。”
巫瑾恍惚的點了點頭,誠懇開口:“謝了,比賽結束再……”
即便沒什麽體力,巫瑾還是向薄傳火鞠了個躬,一如當年見到公司藝人前輩。他揮了揮手,轉身就走。
薄傳火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半天,忽然把人叫住。
“槍。”他從身後抽出一把輕裝機槍,給出來時頗為肉痛,像是孔雀拔毛:“我記得,你複賽的時候用的是這個?”
巫瑾精神一振。
時間逐漸逼向正午。
十一點。存活46人。
十二點,存活35人。
巨石的陰影後,巫瑾不斷喘息。
他的終端上,擊殺數字已經跳到了3。
半小時前,他與一位e級選手不期而遇,消耗了全部體力和子彈才完成了絞殺。
還是相當不漂亮絞殺。
右頰的傷口裂開,手臂三處掛彩。
巫瑾低頭,握槍的右手,十指沒有一絲血色。極端失水使他最終陷入煎熬的疲乏——
意識混沌,耳鳴,幻覺。
每一秒都極有可能睡過去,又強硬的撐了過來。
如果昏迷,救生艙會當場彈出將他淘汰。
巫瑾並不知道,克洛森秀的導播室內,鏡頭已經轉向他很久。
“很拚命。”應湘湘微歎:“好吧,接導播室通知。按照賽製,克洛森秀不會以任何渠道向選手提供場內援助,這已經是我們第三次回答這個問題。”
“在為選手投票的同時,也要尊重他們的選擇。終端上的紅色按鍵,想必大家都非常熟悉。如果他願意,他可以隨時離場。axe——”
解說axe破天荒的點了個頭:“不算精彩的槍法,但是,很值得敬佩的選手。”
應湘湘終於露出了笑容。
彈幕內,數以萬計的評論密密麻麻刷成一片。
克洛森秀的直播流量,破天荒經過一整夜還沒有下落。鏡頭幕後,節目編導不斷挑出評論高飄在輔屏幕。
“小巫我喜歡你啊啊啊啊啊!!!!!”
“小哥哥我等你出來qaq!看逃殺秀差點看哭是怎麽回事!!不要硬撐好不好!!!擔心你!!”
“給小巫比心!親媽粉心疼到爆炸,乖啊,麻麻再外麵等你,為你驕傲!”
axe咳嗽一聲,在無數觀眾的反抗中將鏡頭強製移開:“讓我們再看看魏衍選手的情況,不出意外,現在所有的水源都集中在他身上——等等,魏衍被狙了?魏衍怎麽被狙了?!!”
河岸北側,陰在草垛裏的薄傳火正在開鏡偵查,一麵向粉絲直播:“寶貝們,隻剩29個人了。等我出來之後,那個,能不能在直播間刷一波大寶劍——”
他驀然一頓,聲音如同被人掐住。
瞄準鏡中,魏衍被人一槍打在右臂。
受沒受傷不知道,看他的表情——魏衍多數時候沒有表情,此時薄傳火卻生生看出了恐懼、茫然、不可置信。
他這是看到了誰——
這破表情,就跟老仇人從墳裏爬出來找他一樣……
山後。
衛時關了鏡,身後草地滾燙如火海,也不知他為何還能穩穩當當站著。
直到紅毛一跳一跳的竄了上來:“衛哥這草賊燙——”
兩人甫一靠近,終端開始警報嗡鳴。
四小時組隊時限已過,係統將強製要求選手開戰,不死不休。
“上來做什麽。”衛時看紅毛的眼神,已經和看救生艙沒有兩樣。
“剛才和白月光那誰,用拳頭幹了一場,真他娘的爽!”紅毛高高興興會和:“上來是因為……衛哥,那啥,你那個小巫選手真不用幫忙?看著挺可憐的,我這不怕您沒看到……”
衛時嗯了一聲,快速裝彈入膛:“我在看著。”
紅毛驚了。
衛哥在看著?不愧是衛哥,對小情人也狠得下心——
眼見著終端進入紅色警報,他慌不迭開口:“衛哥別用噴子,我這賊喜歡狙,您給我一狙就成——”
衛時絲毫不為廢話所動,手速飛快。
碰的一聲,紅毛化作救生艙,順著山坡滴溜溜滾了下去。
還剩28人存活。
衛時站在山峰,灼熱的風裹挾著地溫周旋如煉獄。
他的體溫卻始終沒有上升。在他的腳下,被剝去電池的劇組攝像機直直悶在地上。
衛時沒有開鏡,微微眯起的瞳孔中,視線鎖在河岸旁一處石塊掩體。
26人。
25人。
代表保級的“25”像一個訊號,槍聲甫一結束,石塊後銀色救生艙應聲彈出。
衛時終於移開目光。
還剩24人。
衛時換了一把槍,烈烈山風如焰騰起。
日光照耀在山頂,被溫度扭曲的空氣中幾乎見不到人影,隻能看到光與光的焦點,在距離太陽最近的折角匯集——
衛時就站在那裏。
沉寂之中,撤去消音器的槍聲悍然響起。
24人。
15人。
山下,薄傳火已是意識到不對,迅速關掉攝像。
按照他的推測,比賽至少還要拉鋸兩小時——選手不可能淘汰的這麽快。
然而腕表上的數字還在迅速下降——
“臥槽!”
薄傳火一個閃躲,他麵前的掩體四散炸開,下一槍被直擊要害——
薄傳火淘汰。
存活,2人。
轟鳴如禮炮的音樂在半空響起,守在場外的劇組人員一愣:“結束了?這麽快就結束了?!”
“冠軍誰啊——不是說還有幾小時……”
“魏衍。”衝進來的攝像回答:“趕緊的,把人都接出來。”
那劇務點了點頭,果然在意料之中。他趕忙調整鏡頭追蹤魏衍,緊接著噗嗤一笑:“魏選手怎麽看上去不知所措的?又不是第一次比賽,哪有冠軍還害羞的……”
屏幕中,直升機轟鳴降落,一堆攝像圍上采訪。
魏衍依然沉默,許久才對著鏡頭開口。
看口型,他似乎隻說了一句話。
“不是我,我沒有開槍。”
場外。
救生艙相繼被抬出。
“醫療隊?醫療隊到了沒?pd剛催了,小巫可能狀態不好——還有五分鍾?怎麽回事?!”
開艙的一刻,喧嘩聲從四處湧來。
“哎這位選手,先去後麵體檢,醫療隊——不對醫療隊還沒到——”
刺眼的陽光從緊閉的雙眼透入。
巫瑾意識昏沉,睫毛動了動,依然沒有醒來的跡象。
一雙手覆在了他的眉眼上,光線帶來的雜亂波長終於消失,意識深處回複平靜。
有人握住他的手。
“呼吸28,脈搏146,重度脫水。”男人的聲音低沉有力:“水給我。300,半小時一次,防止過渡水合,到2.2升為止。”
“還有葡萄糖。”
微涼的掌心覆蓋在巫瑾的手上,輸液針刺入的一瞬巫瑾忽然動了動。
少年雙眼緊閉,白如透明的臉頰上,漂亮的五官微微皺起,漂亮的薄唇毫無血色,意識不安像被遺棄的動物。
“衛……”他似有所覺,在夢魘中掙紮著開口。
“嗯,我在。”
男人輕而易舉把人按下,虎口內收,巫瑾失去血色的左手被微涼帶槍繭的掌心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