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一隻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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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波羅廳陷入詭異沉寂。
    本該有10位貴族的長椅上悚然坐了11人。
    11張臉表情凝固, 先是驚疑, 繼而狀作平靜, 視線不斷在彼此臉上逡巡。
    那位冒用貴族身份的“第十一人”像是善於模仿的幽靈,毫無痕跡融入其餘十人之中——
    巫瑾眯眼看向在座每一位“貴族”, 試圖讀出他們細微的表情變化。
    紅玫瑰和薄傳火迅速對視一眼,魏衍的“皇後”嚇了一跳睜圓了眼,原本還在友好會晤的紅毛、秦金寶嗖嗖分開, 看對方的眼神明顯猜忌。文麟還在愣著,嵐茫然看向巫瑾,白玫瑰又是激動又是慈祥……
    凱撒正在狂扯明堯膀子:“哎,小巫說的是啥個意思?”
    太陽王魏衍掃視一圈,最後望向巫瑾。
    長桌旁還站著凡爾賽宮的愛爾蘭連侍衛長佐伊, 和憲兵隊隊長, 那位薇拉同事、蔚藍人民娛樂a級練習生。兩人同時緊了緊手中的佩劍。
    窗外, 鍾聲幽幽響起。
    下午一點。
    巫瑾不再多說, 徑直斂眉卷起袖子。
    紅毛瞬間喜上眉梢:“小巫這是找出內奸了?這就準備開打了?”
    巫瑾:“彈琴,幹活!”
    阿波羅廳側門驟開。
    嘩啦啦湧進來一大群逃殺選手,各自舉著樂器亂成一鍋粥。秦金寶條件反射開口:“有刺客, 王負劍——”
    侍衛長佐伊眼皮一跳, 趕緊擋在魏衍前麵:“什麽人,來做什……”
    震耳欲聾的宮廷樂合奏很快將佐伊的聲音淹沒。三角鐵咣當作響, 剩下還有一半搖著撥浪鼓——魏衍起初還以為他們在跳大神。巫瑾擠在人群中, 用一把民謠吉他彈奏克洛森秀主題曲, 周圍愣是沒有一個人合在他的拍子上。
    一曲完畢。
    放人進來的小侍衛照本宣科:“第一首曲目表演完畢, 下一首……”
    魏衍擰眉閉上眼睛。
    太陽王終於露出了被音樂刺殺的表情。
    十分鍾後,演奏完事兒的樂師們高高興興離開,繼續鑽來鑽去尋找繆斯。
    先前那位抗80厘米長刀的小妹子也終於被押入審訊。
    小妹子起先什麽都不說,在魏衍冷臉下令要“連坐她的隊友”之後,這位女刺客火速指認了秦金寶。
    “他讓我行刺噠!”小妹子嚶嚶道。
    “……”正吃瓜圍觀的秦金寶:“???我和你有仇?”
    魏衍最終問不出什麽,大手一揮把人押送去了巴士底獄——
    小妹子在第一回合淘汰出局。
    在秦金寶竭力爭辯的同時,巫瑾低頭掃了眼腕表。存活350,依然與開局相同。也就是說,回合中淘汰的“狼”不會出局,隻是暫且進入巴士底獄和其餘選手隔離。
    長桌上,眾人視線紛紛從秦金寶離開。
    刺客指認太過隨意,就像狼人殺中狼的遺言。不僅沒人相信,甚至秦金寶都可以直接排除在“反叛者陣營”之外。哪有狼這麽輕易被暴露?
    一群人裏明顯隻有凱撒信了。
    凱撒嚷嚷:“臥槽,抓他抓他!”
    明堯深吸一口氣,拍拍他的肩膀:“天真無邪,真好。”
    凱撒:“???”
    魏衍做了個手勢,示意眾人安靜,目光再次聚焦到抱著吉他的巫瑾身上。
    魏衍:“你說。”
    巫瑾向魏衍頷首,年輕的樂師終於博取了太陽王的信任:“僅看這
    張長桌,無法推測反叛者是誰。但如果同時考慮昨晚……”
    魏衍打斷:“昨晚的凡爾賽沒有凶案。”
    巫瑾點頭:“對,陛下。我所指的就是平安夜。”
    “反叛者是狼,國王陣營是民。副本從黑夜開始,就是我們所說的‘狼刀先行’,反叛者具有先手優勢——事實上,昨晚無人遇害。我的猜測有兩種,本該被刀的角色被守護者保住了,或者從輪次優勢分析,平安夜開局對狼更有利。”
    “再或者——兩者兼有。”
    長桌寂靜無聲。
    “凡爾賽宮中有三種角色,”巫瑾分析:“反叛者卡牌,能左右局勢的特殊卡牌,和不具備特殊能力的普通卡牌。我們分別稱之為狼牌,神牌,和民牌。平安夜狼刀不動,是因為第一刀是盲刀——”
    “反叛者此時無法分出神牌與民牌。”
    “刀掉神牌對反叛者有利,而一旦錯殺民牌——民牌每少一人,他們被票選出來投入巴士底獄的幾率就越大。”
    “所以他們在等。他們沒有大範圍下刀,放棄第一晚先手,是為了獲取足夠信息,推測出第一張需要下刀的神牌,從而將信息優勢轉化為輪次優勢。”
    一旁,薄傳火提問:“輪次優勢?”
    巫瑾深吸一口氣:“對,從平安夜開始,我們和反叛者就在爭搶輪次優勢。”
    “摸清更大的地圖,收集更多的卡牌信息,推測每個選手的陣營。一旦兩陣營存在信息不對等,決策正確率就會產生誤差。”
    “國王陣營信息少於反叛者,可能會將無辜者票選出來投入監獄。”
    “反叛者信息少於國王,可能將不該下刀的人刀掉,從而過早暴露自己。”
    巫瑾攤手:“這就是輪次優勢和劣勢。”
    魏衍垂眼思索。
    這位年輕的國王很快不再猶豫:“我知道了。”
    國王的視線掃過整個長桌。
    人形兵器似乎天生就有卓然壓迫的氣勢,他們無一不是外傾性s。
    巫瑾在隱晦提醒他——國王陣營正處於輪次劣勢。反叛者互通彼此身份,掌握的牌麵比他更多。太陽王必須“更有擴張性”的搜集信息。
    魏衍漠然看向貴族:“每人五分鍾時間,我要聽到你們陳述手上的牌麵。從公爵開始。”
    “現在除了奧爾良公爵,所有人請離開阿波羅廳,瑪麗安妮公爵準備。記住,用你們掌握的全部信息向我效忠。”
    魏衍很少說一長段話。
    長桌上的貴族紛紛驚異,向魏衍微微躬身離開,巫瑾最後帶上門。門內,薄傳火正舉手表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門外,眾人一臉恍惚,白玫瑰和文麟分別給巫瑾豎了個大拇指。
    隻有佐伊依然以一種奇異目光痛心打量巫瑾。
    似乎是從舞會就開始。
    巫瑾剛想向隊長招招手,最終隻能懵逼回頭。
    凡爾賽布景之外,克洛森導播室。
    鏡頭鎖在空曠的阿波羅廳內,薄傳火正諂媚和魏衍交談。
    血鴿終於點頭:“非常正確的決策。貴族中有不止一位大臣、公爵。魏衍選手交叉驗證他們的信息,很容易就能將冒充者挑出。當然,巫選手功不可沒。”
    應湘湘微笑,突然想起什麽:“呐,小巫是個很有意思的選手,可以輕易和進攻型選手打出不可思議的配合。比如衛時,比如魏衍。”
    血鴿附議:“如果他不是在白月光,r碼應該會非常樂意重金培養這類‘粘合、引導’性質選手……”
    台下,正在觀戰的白
    月光練習生培訓部代表一噎。
    節目pd一秒反應過來,趕緊給血鴿送提詞紙條:人白月光還在下麵坐著!!你不想當導師改當獵頭了!!
    血鴿:“……”
    應湘湘趕緊岔開話題:“那麽下麵讓我們看看觀眾投票,認為明堯選手冒充貴族的占21,得票率最高,小明要加油鴨!那麽凱撒得票率最低,以0.3墊底,凱撒衝鴨……”
    屏幕內,隨著最後一位貴族從房間走出,巫瑾向他頷首,最後進入阿波羅廳反手帶上門。
    魏衍看向他,緩緩開口:“五位大臣,三位公爵,一位公爵夫人。”
    巫瑾心跳頓沉。
    9人,加上國王王後還是11人。即使魏衍的單獨審問也沒有找出冒充的那位“貴族”。
    “能冒領身份到現在,”巫瑾冷靜開口:“對貴族牌麵一定相當熟悉。甚至能捏造出一張‘完全不存在’的角色牌,我的猜想是,他她至少看過兩張貴族牌,才能推測出符合凡爾賽宮淘汰賽邏輯的牌麵風格。”
    “也就是說,宮廷裏潛伏的狼至少有3人。”
    魏衍一頓。
    巫瑾定定看向他:“國王皇後,貴族主教,加起來12人。標準的4狼4神4民局。狼少則3人,多則5人。”
    午後的陽光懶懶推移到阿波羅廳前,兩人最後簡短交換了信息。
    “王後可橫走,縱走,斜走,移動步數不限。所有貴族、大臣可橫走或縱走……”巫瑾垂眼記下。
    魏衍繼續:“國王——”
    巫瑾推測:“國王可橫縱斜走,隻能行走一格,所走位置不能有反叛軍威脅?”
    魏衍擰眉,點頭。
    少年彎彎眼角:“懂了!另外——今晚我需要支援。”巫瑾正色道:“對麵可能會直接刀我。”
    魏衍幹脆答應。
    巫瑾:“我需要一間空曠、可以布置的,距離大理石庭院至少有2格距離的房間。”
    魏衍看向地圖:“海格力斯廳。”
    海格力斯,奧林匹亞中的大力之神,懲惡揚善,於困厄中解救過普羅米修斯。凡爾賽宮中的海格力斯廳位於主樓二層,與北翼相連,在路易十四執政期間作為王家禮拜堂存在,易守能攻。
    銀色的鑰匙遞到巫瑾手中。
    巫瑾趁熱打鐵:“——要不再多給我幾把?”
    “……”魏衍把一長串鑰匙扔過去,巫瑾高興接過,東挑西揀。
    午飯後,一大群貴族便晃晃悠悠、打著飽嗝兒跟著魏衍巡視凡爾賽。凱撒更是讚歎表示法國宮廷正餐相當豐盛,比烤蜥蜴美味太多,這樣的比賽還可以再來十場……
    明堯驚悚壓低聲音:“他是不是已經放棄用腦了??”
    午後的整座凡爾賽宮光鮮亮麗,輪廓莊嚴雄偉。整座建築更傾向於意大利古典主義——
    路易十四時代,宮廷樂、繪畫、建築都被意大利文化影響。這位太陽王僅僅有四分之一法國血統,其餘來自意大利、西班牙。是他將意大利的藝術、西班牙的奔放與法蘭西的腔調融合,大力推崇音樂、舞蹈、時裝,在征戰歐洲的光輝年代裏打下“法國浪漫”的奢華記號。
    巫瑾順著國王套間向下看去。
    大理石庭院、侯見室與國王寢宮都與資料中的原建築有著細微差別。建築立麵更為工整、對稱,像是被精細切割的網格,雕花高盧壁柱點綴網絡四角,如同在劃清某種界限——
    整座凡爾賽宮是棋盤。
    它們是組成棋盤的棋格。
    國王出巡,得到接見的
    廣大同胞紛紛喜出望外。
    等幾人經過小教堂,事態發展幾乎難以控製。數十位守候已久的女練習生夾雜少部分男練習生,紛紛向魏衍擁來,彼此之間冷靜打量。
    魏衍扭過頭去:“……”
    皇後茫然抬頭,紅玫瑰卻是比誰反應都快,蹭的一下橫擋在國王身前。
    寧鳳北冷冰冰道:“且慢,咱們按規矩來。”
    薇拉在人群中看的起勁,趕緊捏了捏愛豆的小胳膊肘:“她們……還有他們,跟寧鳳北一樣,都是找國王爭寵的啊?”
    巫瑾點頭:“路易十四感情生活非常顯赫,情婦遍及王公大臣家室……還有名媛、宮女,皇子們的家庭教師。理論上應該男女不忌,畢竟有父親和弟弟影響……”
    薇拉:“!!皇後不管?”
    巫瑾不動聲色抽出胳膊肘:“管不到,國王是法蘭西象征,根據曆史記載,國王擁有的情婦數量也是國家榮譽的一部分。如果路易十四清心寡欲會遭到全體民眾抗議。”
    小教堂前,紅玫瑰寧鳳北正在公布宮鬥規章:“大家能聚在一起也是緣分,想必卡牌目標都是‘路易十四的寵愛’。咱們可以把低效宮鬥變成高效宮鬥!先在小教堂前決出個三宮六院,防止小浪蹄子用特殊手段贏得比賽!”
    “60位選手可以分成4組先打冒泡賽,各賽區決出前4名合16位選手,這時候差不多都是婕妤美人了——再晉八強,搶四妃,最後決賽選貴妃——”
    寧鳳北突然回頭掃了眼皇後。
    魏衍向前走了半步,把皇後擋在身後。和魏衍搭檔的小妹子一下臉頰緋紅。
    寧鳳北向魏衍微微一笑,移開目光。
    群臣貴族看的目瞪口呆,明堯更是簡單直白羨慕起魏衍。奧爾良公爵薄傳火在身後啪啪為寧鳳北鼓掌——
    公爵夫人放心飛!
    魏衍:“……”
    薄傳火趕緊湊上:“您看,我那個洛林騎士……”
    魏衍轉身就走。
    短短一個下午,魏衍合格扮演了簡單粗暴的君主,在凡爾賽宮中頒布了舉報連坐機製,平靜表麵下人心惶惶,紛紛互相猜嫌。
    入夜,凡爾賽宮氣氛再度緊張。兩位主教明早才能歸來,宮中隻有十一位國王與貴族,加上兩名侍衛長值守。
    很快魏衍就宣布了對巫瑾的庇護,並且以國王視角隱晦提醒,凡爾賽宮內任意代表“格子”的房間隻能在夜晚最多容納一人。
    國王不願給樂師賜劍,但這位彈吉他的樂師有權利在貴族中挑選兩人,替他做左右支援。
    白玫瑰知悉,第一個站出。
    出乎意料,第二個舉手要保護巫瑾的竟然是薄傳火。
    薇拉眉心一跳,壓低聲音:“他這是要借保護為噱頭下手?”
    一旁,文麟咳嗽了一聲提醒,薄傳火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心上人洛林騎士,剛才還在問國王要不要冊封巫瑾為騎士……
    白玫瑰:“!他不要臉!!!”
    巫瑾安慰:“應該隻是為了完成任務,估計他以為我的存活率比較高,幹脆把任務綁了……”
    薄傳火感激向文麟道謝,成功獲得第二守護位。
    巫瑾把鑰匙遞給兩人:“我就在你們身後,月神廳。”
    薇拉最後抱了一下巫瑾:“小心。”
    12點,午夜鍾聲敲響。
    月神廳的大門被副本規則強製鎖死。
    “開始了。”巫瑾開啟同盟通訊。
    夜已至,狼刀行。
    腳步聲像是從
    極遠處的走廊傳來,很快又消失。直到指針指向1點——月神廳四麵大門響起細微機關聲。巫瑾走向門口,輕輕一推,房間應聲而開。
    果然。
    他退回原位,重新帶上門。
    “凡爾賽宮是棋盤,每小時兩陣營交替動子。”巫瑾在通訊內迅速解釋:“狼刀先手,12點是反叛陣營,1點就是國王陣營,2點再輪換,3點輪到我們,這樣直到六點天明。”
    “我們原位不動。”
    薄傳火與薇拉分別在他的左前、右前方鎮守。
    2點,反叛軍輪次。
    薄傳火突然開口:“小巫,我門外有人經過——他停下來了!”
    巫瑾接上:“什麽方位?”
    薄傳火:“我的正南方。”
    凡爾賽宮國務翼樓正南方是大理石庭院,對方兩步逼入翼樓,顯然是從大理石庭院過來。
    巫瑾迅速分析,以南北為縱軸,東西為橫軸。入侵者和薄傳火距離坐標0,1),也就是巫瑾的1,2)。
    對方在距離巫瑾兩個豎直格子的對角。
    巫瑾長舒一口氣。
    一切終於與推斷印證。
    “對方的目的是月神廳,”巫瑾開口:“他的每步行動限製是形,橫2縱1或者橫1縱2。”
    “因為他是騎士,會在下一步落子月神廳。”
    通訊內,薄傳火一聲短促呼吸:“國際象棋。”
    巫瑾快速道:“對,國王可橫縱斜走一格,皇後橫縱斜橫行無忌,貴族就是象棋中的城堡,橫縱可走,主教不出意外就是斜走,騎士走,其餘所有卡牌視為士兵。”
    凡爾賽的貴族們都圍聚在國王寢宮,兵卒無法在兩回合之內挪入翼樓,薄傳火、薇拉的左右上布局,就是為了能在第一時間偵查到唯一能威脅巫瑾的“騎士”。
    薄傳火打了個響指:“小巫往後退,等著,下一輪我去前麵吃它——等等,我的東麵也有人過來——”
    騎士雙圍。
    巫瑾眯起眼睛,腦海中飛速展開棋盤布局。薄傳火的左1,上1分別被布下反叛軍“騎士”。兩名騎士均與巫瑾距離一個“”。一旦薄傳火上移吃子,剩下的那名騎士會在下下輪對巫瑾發起衝鋒。並且由於薄傳火占位,薇拉無法與薄傳火同時移動,橫向截斷攻擊——
    最終,騎士與巫瑾將在同一格子中發生決鬥。
    十一名貴族中必然有人向反叛軍透露了巫瑾的行蹤。
    對方不僅知道他在月神廳,還知道在巫瑾申請騎士劍時被魏衍駁回,不具備械鬥能力,因而才派出兩名騎士牽製薄傳火。
    巫瑾終於起身,緩緩走向門口。
    他打開與薄傳火的通訊:“無事,你去吃子。”
    繼而是薇拉:“按照原計劃來。”
    薇拉溫聲道:“沒問題?”
    巫瑾點頭。
    3點整,反叛軍回合結束,國王陣營回合再次開啟。
    薄傳火、薇拉同時出動。奧爾良公爵上移吃子,打鬥聲隔走廊傳來。薇拉後退一格。巫瑾打開了正北方的大門——
    樂師因為常年背負沉重的樂器奔波,行動速度緩慢。每晚至多移動1格。
    巫瑾倒退一格,離開月神廳,與騎士拉出橫縱2,2)距離,避開衝鋒範圍,走進身後一片黑暗的房間。
    這裏臨近國王大套間,以及各個貴族、偽貴族居所,燈光盡數熄滅。巫瑾沒有點燃壁火,淡淡的實木香氣在鼻翼間縈繞,落手處牆壁雕刻著天使與聖靈。
    通訊內,薄傳火洋洋得意打開頻道,已經順利捉了對麵選手。巫瑾趕緊送上讚美。
    4點。
    狼刀行。
    巫瑾前方已經被肅清,騎士一步之內抓不到自己,除非後背失守——
    後方大門猝然打開。
    能從這個方位進來的,隻可能是凡爾賽宮的貴族。對方明顯要打巫瑾一個措手不及,長刀拔出時卻突然一頓。
    房間內一片黑暗。
    剛才借著走廊的燈光,這位貴族隻倉促看到整個房間內密密麻麻的障礙物,有翻倒的實木座椅、從庭院內搬來的粗壯枝幹、從上懸掛的紅色裝飾幕布——然而隨著反叛軍落子結束,大門被副本規則強製閉鎖。
    視野再無光亮。
    嗆的一聲。
    十幾米外,巫瑾脫下繁冗的樂師長袍,反手拔出插在聖靈雕塑手中的佩劍。
    反叛者貴族凜然一震。
    房間伸手不見五指。不僅是視力受損的巫瑾,就連正常人也寸步難行。然而當了一周摸黑小瞎子的巫瑾卻毫不畏懼。
    缺失視力可以是劣勢,在特定環境下也可以是優勢。
    所有布局都是為了把背後的敵人引入他所布置的陷阱之中,魏衍送給巫瑾真正的戰場——一片漆黑的海格力斯廳,王家禮拜堂。
    巫瑾越過熟記於心的障礙,悍然持劍衝擊。
    對方一聲悶哼擋住巫瑾的劍勢,淡淡的蘭花香氣飄來。
    巫瑾一頓,劍勢驟轉,從拖割變為點刺,拉開與對方劍刃距離。從刺擊要害轉為進攻對方手腕,迫使這位反叛者貴族棄劍。
    幾十公裏外,克洛森秀直播室。
    血鴿一看樂了。
    應湘湘挑眉。
    血鴿:“最紳士的打法。”
    海格力斯廳內。
    對麵長刀翻轉,抓住巫瑾破綻就要反撲。少年倒退一步,反叛者毫無意外被絆倒在了橫置的座椅之上,長刀失控劃入一側凸起的書架。
    書頁紛飛。
    書麵微微泛白。
    讓·巴普蒂斯特·呂利的《感恩讚》。
    這位意大利出生的巴洛克音樂家,窮盡一生都在為太陽王路易十四作曲。
    長刀從書架中挑出,反叛者借勢肘擊巫瑾肩臂,曲譜如雪片飄下。刀尖冷然貫穿了最起始的兩個小節。
    ——我們讚美你,普天之下都敬你。
    巫瑾腰腹緊收,不退反進,劍刃直直將反叛者迫入牆角。曲譜從劍尖滑落。
    太陽王是呂利的信仰。十歲的呂利第一次進入路易十四的宮廷,他為路易十四譜曲,親手為路易十四縫製過舞鞋,見證了太陽王第一次在宮廷翩翩起舞。
    反叛者喘息急促,刀刃胡亂在黑暗中劃拉。
    巫瑾將她的刀勢帶離曲譜。
    路易十四落水,生命垂危,呂利放棄了臨盆的妻兒在窗外為他拉了一宿琴。呂利說道,他生存在太陽王光輝照耀之處,沒有太陽就沒有他存在的意義。
    佩劍直直向反叛者劈去,哐啷打在刀刃——
    對麵失手落刀。
    巫瑾按住她的手腕,用劍鋒製住她的退路。
    “我認輸。”清脆的女聲傳來。
    巫瑾勾起唇角,行了執劍禮放開對少女的桎梏。兩人在暗室中打鬥多憑聽覺,巫瑾此時躬身想撿起曲譜,摸了半天才摸出一半。
    少女蹭蹭把另一半遞給他:“喂,我叫嵐。”
    兩冊《感恩讚》拚合到一起。《感恩讚》
    是呂利譜給路易十四的最後一首歌,當時的作曲家已經失去國王的寵信,在演奏室孤獨等待太陽王的到來。
    侍者告訴他國王不會來。作曲家點點頭,執著對著空無一人的觀眾席演奏完整首《感恩讚》。
    那是他最後一次在凡爾賽宮演奏。
    呂利病逝於兩個月後,往後幾十年間,他的曲調風格為巴赫、拉莫等沿用,繁衍出漫長、複雜的脈絡。
    巫瑾將曲譜珍重賽回書架,指尖劃過作曲家署名的一行花體小字,回頭微笑:“我叫巫瑾”。
    5點。
    狼刀停。
    薇拉、魏衍同時試圖打開巫瑾的門——
    海格力斯廳大門緊鎖。
    無法進入隻代表一件事——占據在格子內的還是己方棋子。
    薇拉鬆了口氣。
    6點。
    一夜鏖戰結束,小教堂鍾聲敲了6下。
    凡爾賽所有大門轟然打開。
    巫瑾帶著嵐出來,揚了揚手中收繳的卡牌:“幸不辱命。”
    清晨的陽光順著窗扇敞開的走廊透入,少年雙眼晶晶亮亮,嵐被捉了也不生氣,好奇瞅著巫瑾。
    魏衍向他點頭,薄傳火趁機再敲國王:“666啊!要不咱們當場給小巫封個騎士,就叫洛林……”
    魏衍表情麻木:“……洛林騎士已經在冊了。”
    國王照常審問了這位貴族反叛者,嵐笑眯眯擺手,表示什麽都不知道。於是魏衍隻能再把她投入巴士底獄。
    巫瑾收繳的卡牌依然一片空白。
    晨間,凡爾賽宮的“傷亡”統計被兩位侍衛長手忙腳亂送上,共有21名選手被襲擊或者“聲明被襲擊”,另外有33名在棋盤戰役中被打敗的選手們含淚等下一班車次去巴士底……
    巫瑾斂起眉頭,按照比賽規則,最終多半選手都要鐵窗淚,直到路易十六時期,巴士底獄被農民革命軍占領——
    他突然一頓。
    嵐最終被送走。
    巫瑾低聲開口:“第一隻狼。”
    僅僅是第一隻狼。
    魏衍點頭。
    巫瑾趁熱打鐵:“陛下,明晚我還需要貴族的庇護——”
    白玫瑰、薄傳火:“我我我!”
    佐伊橫插一杠:“諸位,我才是凡爾賽侍衛長。”在座眾貴族紛紛表態。巫
    瑾毫不意外,就算反叛者也能借“庇護者”身份對“被庇護人”動用狼刀。
    正在此時,阿波羅廳的大門忽然被推開。
    紅玫瑰一聲驚呼:“紅衣主教!”
    巫瑾下意識向門口看去,視線於電光石火之間鎖在了一人身上。
    大佬長袍襲身,莊嚴肅穆。冗長的祭服中,長衫、披肩呈象征基督寶血的鮮紅色,點綴漆黑暗紋。男人原本冷硬的氣質被祭服駁雜衝淡,眼皮微抬之間氣勢迫人。
    巫瑾看了半天,小卷毛刺溜兒一動。
    就差沒刷的冒出一顆小心心。
    盯著巫瑾的侍衛長佐伊瞬間捉奸,氣壓暴漲。
    巫瑾立刻反應過來還在副本,視線趕緊掃了個廣角。
    大佬身邊站著另一位紅衣主教左泊棠,身後浩浩蕩蕩跟了一群人,其中包括大佬的女搭檔楚楚,似乎換了身裝束,紅裙搖曳,拎著把黑色檀木扇子一搖一搖。
    紅裙子,黑扇子。
    巫瑾:!!!
    衛時徑直走到國王身前,掃了眼巫瑾:“我庇護他。”
    魏衍瞬
    間聽從大佬教誨:“好。”
    一眾貴族一默,立刻議論紛紛:“國王答應的好幹脆啊……”、“小巫樂師就這麽直接送了?”、“這不是送樂師,是送妲己啊!你看什麽公爵侍衛長、紅衣主教都在搶,霍亂宮闈啊!”、“嗨呀,還不是為了裝個智腦,為了贏……”
    巫瑾趕緊對魏衍使了個眼色:“等等,等等!”目前情況還無法確認大佬陣營……
    衛時麵無表情:“嗯?”
    男人看了眼巫瑾背在身後的吉他:“樂師?”
    “陣營驗過了嗎?他的繆斯是誰?主教有驗卡技能。”
    巫瑾心跳一促,心思電轉。
    驗卡,類似狼人殺中的預言師,神卡類別之一,能辨認其他人物卡牌,隨時左右局勢發展。在12人的貴族局裏,終於有神卡願意跳身份,還是一下兩張,兩位紅衣主教……
    衛時示意巫瑾利索交出卡牌:“驗卡。”
    旁邊的楚楚趕緊給大佬遞筆,經過兩晚前的戰役,這位風信子秀選手已經對衛時心服口服,並深信能被“帶飛躺贏”。她一麵狗腿附和,一麵向大家熱絡介紹。
    先是左泊棠,楚楚款款道:“這位是紅衣主教李希留。”
    李希留,法蘭西權相之一,曆史上實際效命的君主是路易十三——放在遊戲裏湊一張主教牌倒也剛好。
    楚楚又熱情介紹大佬:“這位是紅衣主教馬紮然,我是馬紮然的侄女……”
    巫瑾一呆。
    曆史中,馬紮然是李希留的繼任者,權傾法蘭西,說太後、國王都是他手中的棋子也不為過。在路易十四執政初期,馬紮然是淩駕於一切的攝政王,就連路易十四的初戀都是馬紮然的侄女——
    巫瑾抓狂:我的繆斯?我的任務是和路易十四搶初戀?!
    眼見大佬就要開始驗牌,巫瑾急忙製止:“等等,別!驗牌的機會有限,不、不能浪費在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樂師身上!”
    男人停筆。
    衛時審問:“你的任務是什麽。”
    巫瑾:“尋找……”
    衛時繼續:“繆斯是誰。”
    巫瑾努力不看魏衍:“紅色裙擺和純黑檀香折扇……”
    所有人齊刷刷看向楚楚。
    楚楚一秒光彩煥發,仿佛瑪麗蘇劇本砸在了她的身上,不僅是國王初戀,攝政王侄女,有紅衣主教帶躺贏,連宮廷內最漂亮的樂師都傾慕於她!
    是瑪麗蘇本蘇了!咦嘻嘻!
    衛時示意楚楚過來。
    巫瑾一喜,大佬這是要借助馬紮然身份,直接幫自己完成任務——
    衛時:“扇子給我。”
    楚楚:“嘻嘻嘻嘻……啊?”
    紅衣主教馬紮然伸手,逼迫楚楚交了扇子,徑直向巫瑾走去。
    紅色祭袍翻飛,修長有力的兩指捏住扇骨。
    衛時居高臨下:“我會庇護你。”
    “記住。你的繆斯是紅衣主教,馬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