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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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青玄站在一片狼藉中抬頭。
    那枚黑色的棱形物體懸浮在空中, 表麵隱隱散發出類似於礦石般的堅硬色澤。但司青玄知道,它是活著的,其中孕育著一個血肉之軀的墮神。
    “墮神的晶蛹”在慢慢旋轉著, 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大約沉浸了大約一秒鍾的時間——
    喀喇一聲。
    那個結晶體忽然開裂。
    黑色的晶體碎片被彈飛出去,如隕石般閃爍著耀眼的火光。
    墮神的身影在漫天的紫色晶塵裏顯現。
    首先,一眼望去, 祂是個人形。身型頎長、高瘦, 軀體雖然有些幹癟,卻也不影響祂骨架形態的優越條件。
    祂被包裹在一襲陳舊但又華美的神袍中, 黑色的布料已經脆弱不堪,仿佛隨時要在風中化作灰燼, 但卻在空中隱隱反射出金色的光暈——那是還沒有完全掉落的金線, 綴連在被泥垢和塵土腐蝕的衣袍上,拚湊出不怎麽完整的神印與圖騰。令人難以想象,在它完整時, 散發的是怎樣的煌煌光耀。
    祂的麵目也已經在深淵中腐朽了:半麵臉如死去的、枯萎的樹皮;另外半張臉則被一個殘破的、僅剩半麵的金色麵具遮擋住。
    但這一切都不是最顯眼的。
    最顯眼的, 是祂背後負著的一柄深紅色長.槍。
    那長.槍如鮮血凝固而成,比祂的身形要高出兩倍;槍尖是鏤空棱錐形, 長.槍的最尖端竄動著淡紫色的雷光。
    墮神無言,輕輕揮了揮手中的武器。
    日光在這一刻失去對天空的主宰權,祂身後的天空瞬間暗了下來。天地似乎變換了一種顏色——一種如烈日垂暮般的、滾燙又充滿哀寂的顏色。
    “糟糕!”備戰區的負責人有些狼狽地從沙地裏站起來,他身上沒有流血, 隻是臉部的擦傷有些顯眼,“祂把自己幻境展開了?!”
    司青玄手中還握著傘, 不由地輕輕攥緊了傘柄:“這可不是什麽幻境了。”
    負責人:“……不是幻境, 那是什麽?”
    “那是祂的神域。”
    青年深藍色的眼眸注視著天空中的墮神, 語氣沒有什麽波瀾,讓人看不透他此時內心的情緒。
    “神域能放大神明的威能。比幻境可怕一百倍。”
    負責人:“……”
    負責人一時啞然。
    他下意識地從口袋裏掏出通訊器,試圖和總部聯絡,但無論他怎麽嚐試,代表通訊中的綠燈再也沒能亮起過。
    “別試了,阻隔通訊是神域最基本的功能。”司青玄看著對方,“不過,你也不用著急。總部那邊肯定看見了這裏發生的事情,他們會派人來的。”
    派人來送菜。司青玄在心裏默默地加上了一句。
    【完——蛋。】係統歎息,【領域已成,雖然斷罪焚星的獄火和祂手下的那隻食罪之獸都沒有到位,但祂畢竟還是曾經的曜日神……說祂是‘死神’也不為過。別的靈氣物種也就罷了,人類……那還不是來一個砍一個麽?】
    失去獠牙的神,依舊是神。
    何況祂已墮落,無所謂耗盡自己的力量,隻為向世間的一切發泄怨氣。
    “祂手上那個是長.槍還是矛?”司青玄悄悄問係統,“什麽來頭?”
    【算是矛吧,反正是重武器,沒有您印象裏的古代長.槍那麽靈便。】係統分析道,【這柄長矛是斷罪焚星的血液凝結而成的武器,據說不常使用,我這邊的情 報也有限。】
    所以現在隻有打架這一條路可走了。
    司青玄輕輕吸了口氣。饒是他這樣的強者,在麵對墮神的時候還是不免感歎:
    “我真的能打贏這玩意兒嗎?我覺得祂能把我送走。”
    【您要對自己有點自信啦。】係統安慰道,【作為人,您肯定是打不過這個神的。但作為神,您又不輸給祂!拜托,您可是吞噬了源月欸,祂永遠打不死你!】
    司青玄:“……”
    所以他現在真的隻剩“打不死”這一條優勢了嗎?
    【不就是開個小型神域麽,誰怕誰啊!】係統忽然興奮了起來,【上上上,塔塔開!您打不過沒關係,再召喚風暴和潮汐兩個同盟神來一起打唄!】
    司青玄扶額。
    他知道自己請動兩位盟友的下場,那必然是風暴席卷整個亞洲大陸,海平麵直線上漲近百米……那兩個同盟神可是不在乎世界會不會被毀滅的。
    司青玄認命,問身邊的負責人:“防治局此前有討論過該怎麽處理深淵的問題麽?”
    別墮神打死了,深淵堵不上啊。
    負責人腦門上布滿了汗珠:“聽說是有專家和覺醒者護送著專門的機器往這邊趕了……”
    專家們的思維很樸素,怎麽用機器把深淵的大門給撬開的,就怎麽通過逆向空間把深淵的門給關上。
    重點是司青玄問了係統,證明這個思路是可行的。
    “人類的知性和智慧,如同潘多拉的魔盒。”司青玄吐槽道,“打開了總沒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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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負責人覺得司青玄知道關於深淵梯井的真相,這話無疑是在譴責防治局亂做實驗,但他也沒法反駁,隻能戰戰兢兢地賠笑。
    不知為何,負責人有種奇異的直覺——
    司青玄似乎有扭轉這一局麵的方法。
    看著負責人期待的表情,司青玄抬手,把自己的傘丟給他。
    “這可是我從意大利請專人定製的傘。不耐灰塵雨淋,也不耐日曬風吹。”司青玄說道,“你替我保護好它。”
    負責人往前一步把傘摟進懷裏,聽了司青玄的話之後滿臉的問號,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就被忽如其來的狂風給糊了一臉——
    嗯?
    奇怪,五六月的天氣,怎麽開始飄雪了?
    陡然出現的並不隻有雪。
    在被落日的顏色籠罩的世界裏,緩緩升起了一輪巨大的、清寒的圓月。
    它的光輝沒有照亮什麽,卻像是自帶了塗鴉效果一般,將月光該籠罩的所有地方都塗上了屬於夜晚的顏色:銀白的,昏暗的,安靜的。
    那輪圓月與墮神開始對峙。
    一邊是烈日餘暉,漫天血色;一邊是月光昏昏,界限冰冷。
    一身白袍的神明坐在神座上,兜帽遮住了麵目,銀白色的長發從脖頸的兩側垂落,發絲上流連著皎潔的月光。
    城市周邊的氣溫驟降。
    備戰區裏,工作人員重新聚齊,各自回到了崗位上。他們“安營紮寨”的平地上沒什麽遮擋物,負責偵查的工作人員隻能站在一片曠野裏,一邊發抖,一邊用望遠鏡觀察成棠市上空的狀況。晶瑩的雪花飄落在他們的發頂、肩頭,縱使他們中絕大多數人體格都不錯,卻還是被凍得瑟瑟發抖。
    &nb sp;“真……真是見鬼了。”某個偵查員輕聲說道,顫抖的語氣中難掩驚駭,“本來出現一個墮神就已經夠離譜了,怎麽又冒出來一個?”
    “管他呢,看他們的樣子像是要打一架。”身邊的同事應和道,“打一架才好——”
    “對了。”偵查員放下手裏的望遠鏡,說,“司靈閣來的那兩個人不知道去哪兒了,老大也總是一副夢遊的表情,雖然能和我們溝通,但就是抱著那把傘不放。我記得那把傘是司靈閣的那個誰……帶來的吧?難道老大私底下和司靈閣悄悄結盟了?”
    “……我覺得老大隻是單純受刺激了。”同事委婉地說,隨後看了眼遠處雙神對峙的場景,深吸了口氣,“要不是我意誌堅定,恐怕我也要受刺激了!!”
    從遠處看,那兩個不知名的神明開始了交戰。
    墮神手中的□□,每揮動一次就在空中劃出一道血光,淋漓的光芒久久不散,像是墮神給天幕劃出了幾道傷口。
    而那輪巨大的月亮正在阻止祂——月光如同洪流般向墮神傾軋過去,逼迫著祂,讓祂像是沉入海中,輕易動彈不得。那些飛散的、散發著森森寒意的風雪一旦沾上墮神的衣角,就會漸漸化成一片凝固的堅冰。墮神隻能不斷揮舞自己的武器,才能保證不被寒冰所凍結。
    “……居然被壓製住了。”
    幾個偵查員看得入迷,隻覺得這兩個神打著打著,像是真的要把天給翻過來一樣。
    “總部的人呢?……還沒來啊!就不能讓他們趕緊的嗎?還有,趁著那個墮神沒空理城市地麵上的事,我們先把廢墟裏的道路給清理出來——”
    “城市裏還有很多放逐者。”某個偵查員提醒道。
    “讓那些覺醒者去啊。現在除了他們,誰還能活著進成棠市區?隻是清理道路而已,也不是讓他們去送死啊!”
    就在這時。
    原本端坐在神座上的神靈似乎動了。
    祂仿佛已經厭倦了這種拉鋸式的對戰,於是祂走下神座。月光澆灌大地,成了一片河流,祂從那條虛幻的河流中捧起光,凝結成了什麽東西。
    居然是一柄與墮神別無二致的長矛。
    此時,黑袍與白袍,黃昏與月影,這兩個對人類而言都異常陌生的神明,居然在某種意義上形成了對稱。
    傻子都能看出來,祂們之間一定存在著某種淵源。
    別說旁觀者要為之震驚,連司青玄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隻是厭倦了那種慢節奏的戰鬥方式,結果伸手下意識地複製了和對方一樣的武器出來。
    他手中的長矛,如同白玉雕成,皎潔如月。
    再看麵前的墮神——曾經的斷罪焚星——渾身纏繞著血光,以及來自於深淵的那股令人不適的汙穢氣息。自從雙方開戰以來,祂沒有流露出任何一絲個人意誌,如同係統說的,祂已經是一具行屍走肉,一個因舊日神明的怨念而產生的集合體。
    但不知為什麽,司青玄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對方在戰鬥時似乎有所保留,而他,似乎也不太願意紮下致命的一擊。
    這個墮神給他的感覺太過熟悉……
    就在司青玄猶豫的片刻,墮神突然抬起頭來,僅存餘半張的麵具發出一陣微光,然後碎成了灰燼。
    麵具後的麵孔瞬間暴露出來。
    雪白的睫毛,金色的瞳孔……雖然細節處多有不同,但那張臉的輪廓——完完全全是……
    像是司青玄的翻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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