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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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臨率領軍團重創邪神,邪神座下的雷龍已死,隻剩下被邪神放棄的岩龍在四處逃竄。在岩龍溜走之前,軍團已經在它身上留下了幾乎不可能恢複的傷痕。所以,逃走的岩龍,更是一隻活著的、待收割獵物。
    但無論誰撿個漏,殺死了岩龍,也算是不折不扣的功勳。
    照臨把追蹤岩龍得到的數據主動分享給第九軍團,讓第九軍團來撿這個漏,大部分人其實並不驚訝。
    照臨所在的第三軍團剛剛經曆一場戰役,需要休整。而第九軍團的葉鳴空和照臨一起執行過任務,照臨願意把這份功勳拱手相送也是情理之中。
    但照臨願意把自己手上的資源讓出來,這塊肥肉卻也不是那麽好吞下去的。
    ——岩龍,雖然和雷龍一樣凶猛,卻生性謹慎,加上能在岩土中自由行動的特點,要逮住它相當不容易,動輒就要鬧的天崩地裂。
    而岩龍似乎也是吃準了這點,專挑人煙稠密的地方打遊擊:它不大開殺戒,軍團就沒有理由以不惜代價的形式處理掉它,必須以當地民眾的安危為重,無法將它直接從地層裏拖出來。
    就這樣,岩龍在軍團的追獵下熬過了大概半個月的時間。
    最近一個受害城鎮是翡林鎮。
    “中校,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某個身上佩戴著特質刀具的軍官憂心忡忡地對葉鳴空說道,他手上的通訊終端正亮著,一串串的字符在小小的屏幕上飄過,尤為顯眼的是兩行血紅色字體,上麵寫的是“警告”、“arng”之類的字眼,“我們得趕快控製住岩龍才行……不能再因為岩龍造成的混亂而束手束腳了!岩龍的活動範圍馬上就要波及邊境防線,但這個城鎮上的鎮物還沒有修複完畢……”
    如果讓岩龍在邊境防線上撞出一個大窟窿來,那他們該怎麽跟神事廳交代啊!
    “安心,岩龍還在掌控之中。”葉鳴空輕輕吸了口氣,表情卻不像言語裏表現出的那樣輕鬆,“軍團不至於淪落到讓一隻已經受傷的岩龍突破邊境防線的。”
    難的不是殺死那隻岩龍……
    難的是要把它趕到合適的坐標上。
    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功夫才把那隻岩龍給引到翡林鎮的郊區去,還“順理成章”地把埋藏著鎮物的地方給毀了……
    “放輕鬆。”葉鳴空對自己的副手說道,“目前我們又失去了岩龍的行蹤,但遊戲規則就是這樣,我們除了等待對方出現之外也沒什麽可做的。但你記得給大家安排點事做,無論是配合救援隊,還是幫助當地政府做災後重建工作……最好顯得我們有事在忙。”
    葉鳴空的下屬:“……”
    這樣真的沒問題麽?
    與此同時。
    翡林鎮東郊,廢棄窯廠。
    窯廠自廢棄以來已經多年無人踏足,建築頂上藍色的棚頂已經開始發黑,沾滿了汙漬。直柱形的煙囪高高聳立,殘破的磚瓦碎片和已經枯死的雜草匍匐在地麵上,看起來蕭瑟又落寞。
    但這隻是表象。
    在窯廠的地下,還有另一片廣闊的天地。
    有長達數十米的隧道電梯、比地麵上的建築還要大上一倍的地下空間。每天有近百人在窯廠地下的秘密基地裏工作、活動,一切都隻是為了監視與守護翡林鎮的兩大鎮物之一——
    “雙龍壁畫”。
    這是人造的鎮物。兩隻凸起的綠須黃龍趴在黑底的牆麵上,相互糾纏成一個圓形。兩條龍都怒目圓睜,軀體虯勁,雕刻地活靈活現,張揚的龍爪像是下一秒就要飛起來似的。
    平時負責維護它的都是翡林鎮的常駐人員,不過,今天它迎來了許多訪客。
    靈能軍團的士兵光從外表上看是十分唬人的,他們不僅配槍,還有專門對付詭異生物的靈能武器。槍有時候對詭異生物沒有太大殺傷力,但靈能武器能給詭異生物帶來極大的傷害——對鎮物同樣是如此。
    “雙龍壁畫”鎮物點的工作人員正在熱情地向靈能士兵進行解說。
    “看看,咱們這個壁畫是請知名的大師雕刻出來的。人家都說畫龍點睛,但這幅雙龍壁畫卻獨獨眼睛沒有上色,是空洞的,整幅畫麵卻將眼睛襯托地龍精虎猛,無比協調……這才叫大師啊!”
    靈能軍團:“……”
    其實他們不是來這兒上美學鑒賞課的。
    “至於這個壁畫的外罩啊,是特殊材質,防爆級別的。你往外邊扔個手榴彈,把我們這兒的人炸死一半,也蹦不到壁畫半點!”
    靈能軍團:“……”
    誰會往這種地下封閉場所扔手榴彈,敵人麽?可他們的敵人是岩龍,岩龍可不會使用熱武器。
    “唉,不過如果岩龍真的來了,那咱們也防不住。我聽說另一個鎮物點直接被岩龍給拱塌了,這誰頂得住啊?”
    靈能軍團:“…………”
    您猜猜我們為什麽出現在這兒呢?
    軍團的士兵們都沒有搭話,顯得那個工作人員有些尷尬,於是一會兒也就不出聲了。
    神事廳的人正在地麵上加固鎮物封印。
    他們將一根根金色的、滿滿繪製著符文的封印石柱釘入地下。
    加固封印除了保護鎮物外,也是為了增強鎮物的穩定性。
    “加固封印”是一門可以學習的手藝,主要涉及封印石柱的符文繪製和石柱埋藏地點的選擇等等。神事廳向所有下屬覺醒者開放課程,恨不得人人都能學會。
    但每個人的學習進度還是不一樣。
    比如孫詹,他是聽了就忘,看圖也難分辨出東南西北;又比如紀時清,已經把這門技術修煉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所以才會在這關鍵時刻被推出去加固封印。
    紀時清頭戴安全帽,看著靈能軍幫忙把最後一捧土給撒在封印石柱上,低頭在自己的硬紙本上畫了一筆。
    他看起來有些清瘦文弱,戴著無框眼鏡,沉思的模樣看起來有幾分嚴肅。
    “滴,滴滴。”
    他腕間的終端閃爍了兩下。是葉鳴空發布的臨時轉化鎮物的通知。
    紀時清:“……”
    岩龍不是喜歡在地下逃竄嗎,為什麽新鎮物的選址又在深山,甚至還在山澗洞穴裏?
    看了眼計劃參與人的名單,紀時清的眉毛又抽動了兩下。
    一陣突然的眩暈感襲擊了他。
    他突然眉心一陣刺痛,雪白的幻像在眼前不斷重疊——
    不行,要出大事。
    紀時清的天賦是“噩兆”。
    十分雞肋的異能。
    就如哈利波特的閃電傷疤,會在適當的時候疼痛一下,昭示接下來會有一些重大劇情發生。紀時清的“噩兆”也一樣,在一些災難發生之前,他會對此有些特殊的感應。
    一種非常玄學且難以描述的感應。
    但他的天賦卻並不是預言性質的,他無法預測接下來到底會發生什麽事。
    唯一能確定的是,這場災難他也會被波及。
    之前岩龍攻擊城鎮,紀時清被提前發配到窯廠來加固封印,正好與岩龍襲擊的範圍錯開,因此他沒感覺到什麽。
    可是這次……
    紀時清一手捂著眼睛,輕輕抽氣,向一旁的士兵問話:“請問,你們有誰能聯係上葉中校嗎?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向他匯報。”
    士兵:“是和鎮物有關的?”
    紀時清緩緩地點了點頭:“我要求直接和他對話。”
    經驗告訴紀時清,像這種時候就該直接和他能接觸到的軍團最高長官溝通,否則隻會是浪費時間。
    他麵前的士兵猶豫了幾秒,但和鎮物相關的事就是大事,於是還是為他做了連線申請。
    出乎意料的,葉鳴空幾乎是一秒就接起了通訊。
    “葉中校。”紀時清開門見山地說,“請你馬上停止讓孫詹去轉化鎮物的計劃。”
    對麵葉鳴空的聲音聽起來遊刃有餘,麵對紀時清的提議,他居然一點都不吃驚,隻是淡淡地問:“給我一個理由。”
    紀時清無奈地跟他解釋了關於“噩兆”天賦的事。
    葉鳴空:“剛才你看見了什麽幻象來著?”
    紀時清沉默了片刻,雙眼刺痛的感覺還在他心頭縈繞不去:“白色的影子。我看見了很多片白色的影子。”
    葉鳴空“唔”了一聲,未置可否,說了幾句客套話,就把通訊給撂了。
    紀時清:“……”
    他知道憑這種玄學一樣的東西無法阻止事情的發生。
    於是他果斷把手上的圖紙丟給了身邊的同事,說:“接下來的收尾階段就拜托你了。”
    既然軍團的人不相信他——那就隻能由他自己去力挽狂瀾。
    就像從前一樣。
    ……
    紀時清所在的廢棄窯廠和孫詹新鎮物的選址相隔甚遠,到了山林內部,他甚至需要棄車步行,所以他一分鍾都耽擱不起。
    紀時清開著自己的小轎車,趁著路上沒有交通管製,一路飆出了悍馬的速度。等他趕到那座山的山腳時,也已經是一個半小時之後了。
    進入深林,接下來的路崎嶇波折,更加難走。
    就在這時,那詭異的刺痛再次襲來。紀時清眼前一花,差點吐出來,堪堪扶住一旁粗糙的樹幹才沒有直接滾下山坡去。
    這次他看見的幻影更加清晰了……
    那是某種有脊的白色的巨獸,遠遠看去像一隻匍匐著的巨大飛蛾。但它卻沒有翅膀,而是由背部向四周伸著寬大的、輪輻般的肉翼。巨獸的頭部像是盛開的海葵,許多細長的、絹帶般的觸手往外探去,頭頂鑲嵌著六隻如幽深冰川般、凍藍色的眼珠子。
    它身在白色的迷霧中,肉翼每次舒展,都激起一片白色的粉晶。
    紀時清的喉嚨繃緊,發出幾個無意識的音節,他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成了幹涸的沙漠,身體裏所有流動的血液都將被抽幹……
    突然,有人把水潑在了他的臉上。
    在那一瞬間,紀時清從漩渦般的幻視中掙脫出來,頓時跪撲在了地上。
    “咳,咳咳……”
    鼻尖傳來泥土和草木的腥味。
    紀時清這才覺得自己回到了人間。
    “謝謝……謝謝……”
    他有些無力地道謝,感覺到有一雙有力的臂膀把自己給扶了起來,但他的眼前還是一片模糊,所以看不清對麵人的模樣。
    對麵的人似乎輕輕歎息了一聲。
    “你是怎麽回事?”清越至極的聲音,紀時清總感覺自己似乎在哪裏聽過,有那麽一絲絲的熟悉,“不可直視不可知之物。神事廳難道沒有教過你嗎?”
    紀時清又咳嗽了兩聲:“我剛才……一時沒反應過來——”
    等他睜開眼,卻直接愣住了。
    “……廳長?”
    麵前的人微微低頭,臉龐似不食凡間煙火的神祇。這位神祇抬起修長的手,手勢略一傾斜,把手上剩下的半瓶礦泉水倒在了地上。
    滋啦、滋啦。
    一陣令人心驚的稀碎聲響起,紀時清腳邊的植物枯萎了一圈。
    再仔細看,那個礦泉水瓶裏似乎有些類似鹽巴的沉澱物。
    “如果不是我剛巧碰見你,你這雙眼睛就別想要了。”司青玄說道,“我知道,噩兆在很多情況下都是自發觸動的。但你這次在有感覺的時候,不該那麽‘仔細去看’。”
    紀時清呼吸淩亂,驚訝之餘還有幾份羞愧。幾秒後,他站直了身體,啞著嗓子對司青玄說:“我很抱歉,謝謝您救我。但、但您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司青玄輕輕瞥了他一眼。
    紀時清在神事廳裏培訓過一段時間,見司青玄的次數屈指可數,此時卻能明白讀出這個眼神的意思。
    司青玄在告誡他,別問,別管。
    紀時清於是不再追問,但他很快想起了自己來這片深山老林裏的目的:“對了,廳長,既然您也已經察覺到了,那是不是意味著——”
    是不是意味著會由神事廳來解決這個問題?
    然而,他沒有得到任何正麵回答。
    “回去吧。”
    “我隻能向你保證,這次的噩兆,絕不是衝著你或者這個城鎮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