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中午的那段插曲，宜岫一整天都不在狀態，這種情緒從學校一直延續到了晚上回家，連一向神經大條的徐世盈都覺察到她的反常。更新快，無防盜上
    吃過晚飯，徐世盈敲開了她的房門，第一句話就是： “宜岫姐姐，今天在學校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了嗎？”
    宜岫下意識的摸了摸臉。
    “有這麽明顯？”
    徐世盈很認真的點點頭，然後指了指裏麵，“能讓我進去嗎？”
    宜岫靜默了幾秒，側過身。
    台燈是開著的，一本英語練習冊端端正正的擺放在桌子上，徐世盈看過去，那一頁還是嶄新的。
    宜岫靠在椅子上，手裏握著一隻圓珠筆，但明顯心思不在課本上，背著光，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但是能看到她英氣的長眉一直緊鎖著。
    徐世盈坐到她身邊，小心翼翼的開口問：“是學校的事情嗎，和同學們相處不愉快？其實你可以跟我說的。”
    宜岫轉頭。
    “說出來可能會開心一點，我會替你保密。”對方衝她眨眨眼。
    “其實也沒什麽……”宜岫說，“就做了件很丟人的事。”
    “……啊？”
    徐世盈特別詫異的盯著她。
    宜岫鬱悶的抓了抓頭發：“就今天踢了個足球。”
    “……”
    徐世盈絞盡腦汁也沒有研究出踢足球和丟人這兩個到底存在什麽必然聯係，但是看宜岫姐姐這麽鬱悶，她的心情也跟著亂糟糟起來。
    所以她決定岔開這個話題。
    “姐姐，你聽說過一中的恐怖傳說嗎？”
    宜岫看她。
    徐世盈吞了吞口水小聲說：“一中之前死過人的，就在前年有個高三學生，好像是因為高考考了三次沒考上，心裏壓力太大了，就從學校頂樓上跳下去了。”
    她抬頭，瞄了宜岫一眼，看對方在認真聽於是咳嗽一聲正色道：“大概過了一個月吧，學校就有人傳每天晚上十二點頂樓的計算機教室燈都是亮著的，一直亮到半夜兩點燈才關，還能聽到裏頭傳來的一陣陣慘叫聲，姐姐你知道嗎，那個頂樓計算機室的對麵就是當初那個高三生跳樓的地方，而那個高三學生就是晚上那個時段跳的樓……”
    “有一天有人湊巧路過學校，就看到有個人影站在頂樓的天台上來回晃蕩，那個人影絕對不是人，因為他沒有腳！”
    徐世盈縮著脖子抱緊自己，“是不是很恐怖？”
    宜岫麵無表情的扯了下嘴角。更新快，無防盜上bigexx.
    “……”
    “姐姐你膽子也太大了。”徐世盈拍了拍胸脯，心魂未定的說：“我當初聽到都嚇死了，好幾天晚上都在做噩夢呢。”
    這跟膽子大有關係嗎，難道不是邏輯上的問題？
    宜岫懷疑的問：“你上次物理考多少分？”
    “……啊？”話頭轉的太快，徐世盈有點反應不過來，好半天才懵懵的回：“期中考好像68……”
    怪不得。
    宜岫很認同的點點頭：“知道自己為什麽考68而人家考滿分了嗎，因為她們都用聽這些鬼話的時間複習物理去了。”
    “……”
    “我說的不是鬼話，”徐世盈握緊拳頭小聲爭辯：“真的有人看見了！”
    “是嗎？”她笑了一下，“有人看見了一隻沒有腳的鬼？”
    徐世盈沒說話，但是表情很堅定。
    她無奈的捏了下眉心，“從科學角度來說呢，人死後的確是有靈魂的，但這裏的靈魂並不等價於你印象中能吃人傷人的鬼，而是一種暗物質，就跟你們化學中學的質量守恒定律是一樣的，不論是一棵樹，一隻動物，還是一個人，都不可能憑空產生也不可能憑空消失，通俗點來說就是人死後他的能量並沒有消失，而是以另外一種狀態存在在這個世界上，而這種狀態是肉眼看不見的”
    宜岫停頓三秒說：“所以你說的沒有腳的鬼，還有淒厲慘叫什麽的現在想想是不是覺得很好笑？”
    “……”
    根本一點都不好笑好不好！
    徐世盈叉腰。
    可能是白天對季成樾的怨念太深，又或者是“運動員”三個字對她而言太過刻骨銘心，總而言之，平常從來不做夢的宜岫做夢了。
    夢裏她穿著紅白相見的足球服，在足球場上揮汗如雨，可是不管她怎麽睜眼她都看不見眼前的球門，她使勁的睜，使勁的睜——忽然，一個圓鼓鼓的東西滾到她的手裏。
    這一次她拚了命的睜大眼，終於是看清楚了。
    那是一個人的腦袋。
    剛毅的下巴，黑而硬的短發，還有那淡漠疏離的眼神。
    竟然是季成樾。
    她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把那顆人頭扔的老遠。
    可不一會季成樾的頭又蹦蹦跳跳滾到了她懷裏，衝著她齜牙咧嘴的笑。
    “運動員，膽子這麽小的嗎？”
    ……
    宜岫被嚇醒了，醒的時候全身都掛著汗。
    手機在響。
    她看著上麵跳躍的名字，靜了幾秒才接起來。
    “岫兒，你睡了嗎，真是不好意思，現在還打電話給你，但姑媽也是沒有辦法了。”
    宜岫走到浴室，扯了條幹毛巾擦幹臉上的汗，鏡子裏的她蒼白著一張臉，眼下籠著一圈青黑。
    她沒說話，電話那頭的女人開始低聲催促：“岫兒，岫兒，你在聽嗎？”
    “我知道你在聽，那姑媽也不拐彎抹角了，岫兒啊，我妹妹雖然不是你的親媽，但這麽多年的養育之恩你總不能忘吧？”
    “你也算是她半個閨女，總不能眼看著你媽不管呀，她到底是個人，整天要吃要喝，幾天還好，但也不能一輩子住在我家呀，姑媽家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每個月就那麽點死工資，還要供你兩個妹妹上學，這多出個人實在是吃不消啊。”
    “岫兒啊，你現在出息了，親媽傍上個大款，你一輩子的吃穿都不用愁了，可是做人嘛也不能忘本……”
    ……
    她感覺腦子裏空了一下。
    腳底下虛浮著像要飄起來，女人還在耳邊絮絮叨叨的說著話，但她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她閉上眼睛。
    很久才睜開。
    “我沒錢。”
    打開窗戶，夜風灌進來，讓她清醒了點。
    “所以你打這個電話沒有意義。”宜岫說。
    對方喋喋不休的聲音終於停了，沉默了幾秒鍾，那頭忽然冷笑了一聲。
    很刺耳。
    “跟了個有錢的媽說話都不一樣了，”那頭冷嘲熱諷，“你沒錢？蒙誰呢？你那個親媽我可見過，嘖，全身上下都是品牌，就拿一個小小的戒指就夠我們一年開銷了，你說你沒錢？”
    巴拉巴拉。
    跟沒有道理的人永遠也講不出道理。
    宜岫直接按斷電話，一並按斷的還有對麵飆起的髒話。
    她住的這間房自帶一個小陽台，外麵有半人高的護欄圍著，宜岫靠在上麵，從外衣口袋裏摸出煙盒，熟練的夾在手上。
    乳白色煙霧一圈圈的往上升。
    她抬起頭，這一刻，忽然覺得自己很孤獨。
    孤獨的離開生活了十六年的家，孤獨的跟著一個陌生女人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
    糟糕透頂了。
    心情糟糕的時候，通常就想找點刺激的事情來做。
    宜岫想起來臨睡前徐世盈講的那個計算機樓的恐怖鬼故事。
    她點開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夜半十二點。
    還真，巧的很。
    這裏是小二樓，不算高，宜岫握緊欄杆一個縱身就跳下去了。
    冷風從袖子裏灌進來，那一刻很爽。
    輕車熟路的翻過院門，她回頭，看了眼在黑夜裏安靜著的徐宅，心裏總算痛快了點。
    半夜十二點的學校，黑洞洞的，宜岫往裏頭看，靜悄悄一片。
    鬼影子都沒有。
    四周太黑了，路在哪都看不見，宜岫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亮了後置燈。
    很快就到了信息樓。
    她看了一下時間，十二點半了。
    月亮不知道什麽時候沉下去了，整棟樓都沉浸在黑暗裏。
    宜岫看向頂樓。
    很安靜。
    沒有驟然亮起的燈火，沒有淒厲的鬼叫聲，更沒有沒長腿的高三學長。
    宜岫自嘲的笑了一下，忽然覺得自己挺無聊的。有這閑工夫看鬼她不如回去做篇英語閱讀了。
    轉身。
    正打算離開，忽然聽到一聲沉悶的腳步聲。
    “……”
    宜岫轉過頭，就看到一束強光從一樓的樓道裏射出來。
    一步一步，晃晃悠悠的朝樓上去了。
    ……
    臥槽臥槽！
    宜岫感覺汗毛都豎起來了，她趕緊把手機的外置燈摁滅，退後了兩步。
    然而隻有短短的幾秒鍾，腳步聲就沒有了，連燈光也跟著熄滅了，但宜岫知道剛剛不是幻覺。
    她在“那東西是人是鬼要不追上去看看好了怕什麽”和“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看鬼不如回家睡覺”兩者間猶豫了三秒鍾，最終選擇跟上去。
    頂樓在六樓。
    宜岫發誓，這是她這前半生爬過的最漫長的樓，每走一步她都要豎起耳朵聽半天，背上的汗疊加了一層又一層。
    冷風衝上腦門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到頂了。
    出了一層虛汗，風一吹她雞皮疙瘩都起來，宜岫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兩條腿都是軟的。
    周圍安安靜靜的，一束光射出來，打在樓道上。
    宜岫伸頭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果然。
    信息教室的燈是亮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