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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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變態殺人狂?季成樾捏了捏眉心站起來, 忍不住發笑。
    “你最好別過來。”
    宜岫用狼牙棒指著他。
    “季成禮的。”
    季成樾看著她, 依舊在笑。
    “……啊?”
    宜岫愣了一下, 眼見著他要過來了,迅速伸腿把地上那把西瓜刀勾過來, 腳尖用力踩著。
    “季成禮的車。”他把話說完,然後停住,沒再往前走。
    宜岫回憶了一下。
    在手機店的時候,那輛紅色小電驢的確看他騎過。
    她還是懷疑:“你哥在車裏放這些東西幹什麽?”
    “我之前跟你說過,”季成樾看著她的眼睛, “這片兒挺亂的。”
    宜岫皺眉:“挺亂的, 所以呢,那也不至於在車裏藏……”
    後麵的話她沒說完, 因為下一秒她就跌進了一個陌生的懷抱。
    下巴磕在那人的肩上, 宜岫能夠聽到耳邊逐漸放緩放慢, 來自另一個人的呼吸聲, 她一怔。
    “你做什麽?”
    她手腕用力, 試圖把手裏的狼牙棒抽出來, 但是無濟於事。
    棒子的另一端穩穩的握在季成樾手裏。
    “害怕了?”
    季成樾在她耳邊低聲說。
    宜岫沒說話,不是不想開口, 是根本說不出話。
    也許和他說的一樣, 她害怕了,也許隻是因為兩個人靠的太近了。
    她現在感覺有點窒息。
    “這地方很荒。”
    季成樾忽然說了一句。
    宜岫怔住,迅速掃了眼四圍。
    巷子裏空蕩蕩的,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此時此刻, 她終於體會到害怕。
    這麽一條漆黑狹仄的巷子,而對方是一個力氣比你大很多的男性。
    根本……逃不了。
    宜岫又嚐試用力抽出那根的狼牙棒,意外的是這一次不僅抽動了,還……非常輕鬆?
    她驚訝的抬頭,季成樾已經退到了稍遠的地方。
    宜岫皺眉,不明白對方的用意。
    季成樾笑了一聲,把話說完整了:“這地方很荒,所以……下次不要跟陌生人一起過來。”
    “……”
    這算什麽?
    季成樾式的言傳身教?
    宜岫眉頭皺的更緊。
    許是這一刻緊繃的身體得到了放鬆,後知後覺額頭上出了冷汗,她伸手擦了擦。
    拜他所賜,別說跟陌生人一起進小黑巷子,她現在一個人走夜路感覺都有點陰影。
    小電驢就在旁邊,季成樾蹲下把切瓜刀放回原位。
    宜岫站到他身邊,把狼牙棒也一起遞過去:“所以,你哥帶這些是……防身?”
    他伸手接過,搖頭:“不是。”
    “不是?”
    “季成禮以前是個……”
    他換了個婉轉點的說法:“小混混。”
    宜岫:“……”
    他笑了一下:“大於等於地痞流氓。”
    沉默了一會,宜岫說:“……看起來不太像。”
    季成樾轉過臉:“那他像什麽?”
    還是沉默了一會,她說:“手機店老板,反正比你像。”
    她上次就差點錯認。
    季成樾笑了一下。
    他
    站起來,拍了拍手心裏的灰塵,看著她有些蒼白的臉:“剛剛被嚇到了?”
    “……還好。”宜岫回視他,過會又把視線移開,看著遠處一盞路燈。
    路燈年久失修,照出來的光昏黃一片,她低聲說:“就是有點……太突然。”
    “如果我是你說的變態殺人狂,會比剛剛更突然。”
    “但你不是。”
    宜岫抿唇。
    “假如……”
    “沒有假如。”
    季成樾怔了一下,看到她背對著自己,肩膀在微微聳動,笑容漸漸收斂。
    良久之後他輕聲喊:“宜岫?”
    沒有應答,隻有頭頂的風吹過樹葉沙沙的聲響。
    季成樾輕吸了一口氣,慢慢扳了下她的肩膀,讓她把臉轉過來。
    還好沒有眼淚。
    他鬆了一口氣,很快一股愧疚感漫上心頭。
    “對不起。”
    他道歉。
    陌生的氣息帶著陌生的味道靠過來,宜岫下意識的退了一步,很久之後她抿唇:“我可能,是真被嚇到了。”
    “對不起。”季成樾覺得自己做了件蠢事,隻能重複道歉。
    “我的初衷隻是想告訴你,女孩子晚上不要跟陌生人在一起,會不安全,尤其是在這種偏僻的地方。”
    “我知道,但還是被嚇到了,如果……”
    她停住,有點說不下去。
    但季成樾還是聽懂了。
    “是我用的方式不對,”他捏了捏眉心,“我隻是……有點擔心。”
    宜岫抬眼看他。
    可能是方便看她的眼睛,季成樾現在是以一個半蹲著的姿勢和她平視,兩個人離的有點近,宜岫能夠看到他眼睛裏倒影著的路燈的光。
    以及她的倒影。
    “李曉峰也是個混混,”過了會他強調:“比季成禮還要流氓的混混。”
    宜岫聽明白了。
    “你是說下午的事?”
    季成樾沒否認。
    “但是他打不過我,我打架從來沒輸過。”
    過了會,又極不情願的承認:“除了和你。”
    “剛剛那不叫打架。”
    頓了下,他的聲音低下去:“我不會和你打架。”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七月的夜晚燥熱的空氣拂在耳畔,宜岫怔了一下,感覺臉頰微微有些發燙。
    不過還好,說完這句季成樾已經快速往後退了兩步,站在了稍遠的地方。
    “我知道他打不過你,但是據我了解孫曉峰很記仇。”
    他看了宜岫一眼,又神色平靜的移開目光,落在旁邊那個小電驢上:“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建議你這幾天放學早點回家。”
    宜岫的確不想惹麻煩。
    如果對方真的像塊牛皮糖一樣死纏著,她寧願現在就采納季成樾的建議。
    沉默了好半晌,她點頭:“好。”
    相顧無言,季成樾又回到那張小方桌前修理吉他,宜岫百無聊賴,在旁邊走來走去。
    偶爾擦肩而過,能夠看到對方微微蹙起的眉頭。
    “很難修嗎?”她停下來。
    “不算難,”季成樾把校服襯衫的扣子解開,袖子挽上胳膊,聲音聽不出情緒:“但是得費點時間。”
    “不急。”
    她盯著那雙骨節分明的手發呆。
    過了會又感覺盯著看了太久,視線往左偏,
    正好落在他的校服領口上。
    季成樾彎著腰,從這個角度她能夠看到他的領口微微敞開,忽然想起那晚在手機店,他從車底下鑽出來,也是這樣彎著腰。
    車燈打下來的光照在他身上,衣領下麵是流暢的胸肌線條。
    宜岫拍了拍臉頰,覺得自己不能再在這待下去。
    她留下一句“你慢慢修”,疾步跑到那輛小電驢旁邊,蹲下去,仔細研究那根狼牙棒和切瓜刀到底是怎麽裝進去。
    大概十分鍾後,那頭結束了,宜岫看到季成樾抬頭,伸手揉了一下肩膀。
    “好了嗎?”宜岫站起來。
    季成樾把桌子上收拾了一下,把工具塞回盒子裏,見她走過來,又空出一隻手把吉他遞過去:“嗯,你試下音準。”
    “謝謝,”宜岫接在手裏,調了一下音,忍不住又說一句:“謝謝。”
    “想感謝我?”他把工具箱放進小電驢的座位底下,笑著指了指那把吉他。
    她有點驚訝:“你要我彈?”
    “很為難?”他看著她。
    “也不是,”她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我隻會一首。”
    “那就那一首吧。”
    宜岫再抬頭,那人已經坐在了稍遠一點的凳子上,抬著眼睛看她。
    她本來想拒絕,但是想想人家今晚算是幫了大忙,猶豫了一下,點頭。
    彈唱的是逃跑計劃的“夜空中最亮的星”,輕緩的調子從手中響起來,宜岫唱道。
    ……
    每當我找不到存在的意義
    每當我迷失在黑夜裏
    oh夜空中最亮的星
    請指引我靠近你
    ……
    聲音從剛開始的沙啞到後來的漸入佳境,等最後一個調收尾,她抬眼偷偷看了眼季成樾。
    說真的,她已經很久很久沒這麽彈過了,也很久很久沒在別人麵前唱過歌了。
    “怎麽樣?”
    她一點緊張又有點不自信,嗓音都有些艱澀的開口。
    “挺好的,”季成樾站起來往她身邊走,笑了一下,“就是中間有兩個key沒上去。”
    果然還是聽出來了,宜岫臉上一燒。
    “不過還是很好聽。”
    “敷衍。”她有點不高興。
    他笑: “是實話。”
    他終於站到了她麵前,宜岫低著頭看他的腳尖,聽到頭頂上那人問:“自學的?”
    “嗯。”她應了一聲。
    “為什麽隻學這一首?”
    “沒有人教啊。”她回答的很坦蕩。
    季成樾半蹲下來,接過吉他在手裏試下音,抬頭笑看著她:“那你想學哪首?”
    她吃驚的抬頭。
    “怎麽這幅表情?”他有點好笑。
    “不是,”她指了指吉他,又指了指他,忽然笑起來:“你要不要這麽全能,給別人留條活路吧。”
    “不留,”
    他笑,“所以,你要聽哪首。”
    “是不是哪首你都會?”宜岫有點惡趣味的說:“那就隨便點,a小調輪旋曲吧。”
    a小調輪旋曲,被稱作史上最難演奏的吉他曲。
    再抬頭,季成樾果然不動了,一會又站起來,把那把吉他塞進了包裏。
    “怎麽不彈了?”宜岫站到他背後,扶著腰在笑。
    “我不會,”他轉過臉對著她,笑道:“畢竟要給別人留條活路。”
    “走吧,送你回去。”他把吉他背在身上,又把書包拎在手裏看著她。
    “這車怎麽辦?”
    “等會回來我再拿。”
    宜岫“哦”了一聲。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再說話,快到徐宅的時候宜岫停下來看著他:“就送到這吧。”
    季成樾沒說話,把書包和吉他一並遞過去。
    “謝謝你了。”她道謝。
    “沒關係,”他說,“已經收到你的謝禮了。”
    宜岫愣了下,他很快說:“那首歌。”
    這算什麽謝禮,就算是,那也隻是感謝他幫她修吉他,不是謝他送她回來,還有之前言傳身教的提醒。
    “我其實膽子挺小的,”她忽然開口,“是不是很驚訝?”
    過了很久,對方都沒有說話,宜岫低著頭,用力捏著書包肩帶,聲音有些啞:“就像剛剛你忽然抱住我,我很害怕一樣,我看到了你在我書上寫的字,說我自欺欺人,我覺得有道理,但是害怕改變一樣。”
    她輕呼了一口氣,盡量讓口吻保持平靜:“沒有人教我怎麽彈吉他,所以我來來回回隻彈那一首我會的,沒有人教我應該怎麽更正那些錯了一遍又一遍的題,所以我下次遇到下意識的不想去管,有時候我會很迷茫,會對未知恐懼,這樣的我……”
    這樣的我是不是很讓人討厭?
    她說不下去了。
    為什麽會跟他說這些,她自己也搞不明白。
    明明那個人隻是她認識了不久的新同學,她的前座,一個過去的十六年裏毫無瓜葛的人。
    “不好意思,說的有點多了,”她把書包重新背上,“我走了,你回家小心。”
    “誰都會對未知恐懼。”
    宜岫抬頭,季成樾的臉隱在黑暗裏,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他說:“這不叫膽小,起碼,你比那些不敢承認的人勇敢很多。”
    “如果你願意,”頓了下,他看著她:“那些你不會的我都可以教你。”
    教她?
    宜岫怔了怔,但是不得不承認聽完後她心裏有了那麽一點開心。
    “你真挺會安慰人。”
    “不算安慰。”他說。
    “你也有害怕的東西嗎?”她開始好奇。
    季成樾想了一下,笑:“暫時沒有,但以後會有。”
    這算什麽回答,不過宜岫還是笑笑:“我走了。”
    “嗯。”
    “明天見,季神。”快要轉彎的時候,她忽然回身揮揮手。
    “明天見。”
    他站在不遠處的薄霧裏說。
    回到家已經快九點,洗完澡她把衣服洗了,出去晾衣服的時候看見衣架上那件寬大的校服,頓了下,回房撈起手機發消息。
    宜岫:
    你到家了嗎?
    對方很快回:
    到了,在洗澡。
    她張開雙手把自己扔在床上,床沿上放著她拎回來的黑色塑料袋,她盯著看了一會,忽然想起來這些東西都是季成樾付的錢。
    她坐起來,抱著那隻黑色塑料袋思考:要不要把錢給轉給人家?
    轉吧,兩個人都不可避免的要回憶起之前的尬事,可是不轉吧,心裏好像又有點過意不去……
    沉吟良久,宜岫撈起手機,重新戳進qq。
    嘩嘩的水流衝在身上,帶走了一些疲倦。
    手機在響,季成樾走到置物架邊,
    用幹毛巾把手擦幹淨才撈起來,qq提示有新消息。
    他點開。
    宜岫:
    周五數學模擬卷我考了滿分。
    宜岫:
    你也是滿分,但是最後幾道大題我都用了兩種及以上的方法。
    宜岫:
    這麽說來我還是比你厲害一點。
    季成樾看了一陣,笑意逐漸浮現在眼角。
    他單手打字回:嗯,聽起來是比我厲害一些。
    還沒發出去,手機提醒又進了消息。
    宜岫:
    所以為了表示感謝,如果你數學上有什麽不會,可以隨時問我。
    ps:除了英語其餘科目都可以【怎麽樣我就是這麽強.jpg】。
    季成樾握著手機忍不住笑了,眉宇間都跟著放鬆下來。
    半晌,他一個字一個字的給敲出去:
    好的,宜老師。
    耳邊是嘩嘩的水聲,但是此時此刻他有點聽不到,回憶了下之前那個擁抱,他總算搞明白她身上是什麽水果香氣了。
    是桃子。
    身上有,頭發上也有。
    他把手機放下,捏了捏眉心。
    季成樾,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