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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美的旋律翩然入耳, 初時如美玉相擊,蕩人心腸,繼而如雨潤幹田,一絲一縷, 不知不覺間滋潤著近乎枯竭的神識。最後又豪邁奔放、鏗鏘激昂。如萬馬奔騰,肆意馳騁,極盡淋漓揮灑。
悠揚的樂聲在一片奔騰中持續走高,越來越快, 如敵軍烏壓壓兵臨城下,大戰一觸即發,就在心要從嗓子眼跳出的瞬間,戛然而止。
眼前的龐然大物也隨之消失, 魂晶落入識海。林子駿愣了好一會才回過神, 這是他有生以來聽過的最為震撼靈魂的樂曲。他感覺自己的靈魂經曆了一場洗禮, 閉上眼,依然能感覺到剛剛那激昂的旋律。
林子駿回頭, 便見一帶著骷髏麵具的男子站在霧靄中向自己望來, 眼神明亮, 如皎月之光。
林子駿目光微微一頓,雙手抱拳道:“多謝道友相助。”
季寧不甚在意的擺擺手, “不過是舉手之勞,不必客氣。”
季寧了解林子駿, 這人表麵看著隨和、容易相處, 實際上疑心頗重, 如果現在就和對方套近乎,他肯定以為自己另有所圖。反正林子駿還要在這裏活動一段時間,季寧也不急著現在就和對方結識,所以說完後季寧轉身便邁步離開,連告辭都沒說。
做的瀟灑點,反而能給人更深的印象。然而季寧剛走出兩步,便聽身後傳來林子駿的聲音,“道友,請留步。”
季寧腳步一頓,轉身看向林子駿,一臉疑惑的問道:“道友還有什麽事嗎?”
林子駿似是沒看出季寧疏離的態度,微微一笑道:“在下浩瀚門林子駿,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在下姓季,來自浩氣門。”季寧隱去自己的名字,隻說出了姓氏,眼下他並不想和對方相認,畢竟他曾經的身份是對方的仆從。
不過聽到姓季,林子駿也根本沒往季寧身上想。眼前之人的修為已經達到築基中期,他離開時季寧還隻是練氣初期,兩人差距太大。而且季寧還在玄冥界,想要過來並不容易。
“不知季道友對這片區域可了解?”
“了解一些,”季寧點了點頭,“最近我一直在這附近轉悠。”
“可否麻煩季道友為我講解一下?”林子駿剛進入這片區域不久,上次他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殺死一頭金剛猿,得到了一粒魂晶。回去修煉時,發現‘玄衍訣’第二部煉神竟然可以直接煉化魂晶,這對林子駿來說真是意外的驚喜。
‘玄衍訣’一直藏在林家密室內,無人知它從何而來。據功法中所述,修煉至大成後,能力逆天。以前林子駿還不信,現在卻是信了,畢竟這種肉身和元神雙修的功法實在是少見。
這處峽穀的氣息特別滋養神魂,但魂獸也特別厲害。林子駿初來乍到,便想找人打聽一番。
“自是可以。”聽到林子駿的話,季寧將自己這段時日了解的情況,以及從書中得到的信息都向林子駿仔細說了一下。就連這裏有哪些二階魂獸,弱點在哪裏都一一講訴。
季寧想著以後兩人還要一起對抗那惡龍,林子駿實力越強,對他來說也越好,所以並沒藏私。
季寧的聲音低柔輕緩,語速不疾不徐。聽了他的講訴,林子駿對這裏的情況漸漸清晰起來,那種身在未知環境,隱藏在內心深處的不安,不知不覺便消散了,“季兄最近還在這附近活動嗎?”
一般相熟的修士之間才以兄相稱,像他們這種剛剛認識,隻說過幾句話的,互相之間都是稱彼此道友。
聽到林子駿的稱呼,季寧心中雖然驚訝,不過麵上卻是不顯的回道:“最近都在。”
略一沉吟,林子駿開口道:“季兄,不如我們一起在這裏曆練?”在魂靈塚中,一起組隊的,多是同門師兄弟,且關係不錯,彼此十分信任的。
林子駿並不是那種和誰都自來熟的人,相反他很謹慎,不過季寧給他的觀感非常不錯。畢竟能吹奏出這等豪邁激昂樂曲的人,定然也會是個光明磊落、胸懷坦蕩之人。
而且看對方的實力似乎也不錯,他的功法隻能吸收魂晶,對魂絲卻是沒有效果。但生成魂晶的魂獸都很厲害,所以林子駿才會主動相邀。
見林子駿主動投出橄欖枝,季寧自然不會拒絕。
林子駿的神識損耗的厲害,需要先回去休整一番。兩人約定好下次就在此地會合後,便退出了魂靈塚。
季寧一個人在附近轉了轉,用無垠之火獵殺了一頭魂狼後,也下線了。季寧沒有急著煉化魂晶,而是先跑去了後山。
此時已經月上中天,林天淵並沒有在房裏休息,他手上拿著一個掃把,正在清掃院落。
修士打掃院落一個術法就可以搞定,不過林天淵不能調用靈氣,便隻能親自動手。
季寧來到林天淵身邊,盯著他的身影看了一會,忽然抽出了腰間的竹劍。
月色朦朧,微風輕拂,發絲飛揚,衣袍翻飛,飛舞的劍揮灑出斑駁淩亂的影子,清冷的月光映在他身上,襯得他身姿飄逸,劍法靈動。那身影越舞越快,盤旋間萬千桃花簌簌落下。
一招舞畢,季寧轉過頭滿含期待的看向林天淵,卻見對方扔了掃把,轉身就走。
季寧心中一緊,他縱身一躍,落到林天淵身後,伸出雙手,從身後抱住了對方的腰,“天淵。”
那日喝的有點多,腦袋不太清醒,後來仔細一琢磨,季寧覺得林天淵肯定是認出他來了。這人跟個悶葫蘆似的,若是喝多了隻會更悶,根本不可能和一個陌生人說那些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話。
他練出的萬木飛花與別人不同,剛剛他使出這招,不過是想試探一下。見到林天淵的反應,季寧便徹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其實他離開的真正原因是怕林天淵廢他修為,逼他修習玄衍訣。
現在林天淵修為全無心裏肯定十分難受,他若是再解釋這些無異於在對方傷口上撒鹽。而且除非告訴對方自己是奪舍的,修煉不了玄衍訣,不然這個解釋說出來他自己都覺得沒說服力。
感覺到林天淵身體僵硬,季寧的腦袋在他後背上輕輕的蹭了蹭,“天淵,你別生氣了。”
鼻端縈繞著淡淡的冷香,似雪蓮般清冽。雖不如從前惑人,卻更加的讓他難耐。一絲一縷的侵入他的血肉,即便是滾燙的血液,也無法將其燒滅。
林天淵暗暗的握緊拳頭,他的人生一直都是灰暗的,沒有任何色彩。他從不流連任何風景,從不在乎任何人。他的記憶單薄如一張白紙,他的目標堅定而專一,去尋找激活血脈的方法,冥冥之中他感覺到了來自遠方的召喚。
後來遇到了這個人,他發現自己的人生多了一抹亮色。從開始的厭惡、好奇、再到關注、淪陷,雖然他並不希望自己的世界被其他人占據太多,可他完全控製不住自己。
林天淵緩緩閉上眼,掩去眸中的波濤洶湧,然而腦中卻全是他剛才舞劍的樣子,雙頰生暈,發絲淩亂,眸中兩泓秋水流轉,漾起清清淺淺的笑意。
紛紛揚揚灑下的桃花瓣,在他平靜無波的心湖上蕩起絲絲漣漪。
那是由靈氣幻化出的花瓣虛影,卻與真實一般無二。就與這人的情意一般,讓人難辨真假。他不能如此輕易就原諒他。這般想著,林天淵猛地睜開眼,他眼中已經恢複一片平靜,“放開!”
聽著對方冷漠到近乎無情的聲音,季寧心裏一突,他剛想再說些什麽,卻發現對方的身體又開始發燙,臉上脖子上的青筋也開始湧動,季寧忙鬆開手,擔憂的問道:“天淵,你的身體到底怎麽了?”
見林天淵徑直往寒潭裏走,季寧忙跟上去,“你和我說說,說不定我能幫你找到解決的辦法呢。”
林天淵好像沒聽到季寧的話一般,他直接跳入寒潭中,坐在潭水中一塊平滑的大石上。
季寧又問了幾遍,林天淵始終不說話。季寧被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氣的抓狂,卻也默默忍下了,誰讓自己有錯在先,隻能受著。
季寧知道林天淵現在還在生他的氣,不過好女怕纏郎,隻要他一直糾纏、鍥而不舍的追求,對方肯定會被他打動的。
季寧雖然沒談過戀愛,卻也知道戀愛中的兩人有些磕磕絆絆是常事。攤上這麽個脾氣差,性子悶的,他忍讓點,遷就點就是,誰讓他是男人呢。這般一想,季寧心裏好受了些。
又在潭邊盯著林天淵看了一會,見對方情況穩定下來,季寧這才離開。
回到竹屋後,季寧便煉化那粒魂晶。魂晶中的魂力非同一般,他隻煉化了兩粒,便感覺到元神凝實了很多,若是再吸收一些,想來他很快便能煉成‘煉神訣’第一步凝神。
吸收完魂晶後,季寧本來打算直接進入魂靈塚的。不過想了想,還是先跑去了後山。魂靈塚中山穀內的養魂果快成熟了,以後他可能要在魂靈塚中長期閉關了。
閉關前,再來看這人一眼,他心裏也踏實些。
季寧來到後山時,並沒看到林天淵的身影,不過他看到了那條小蛇。
小蛇的身體十分虛弱,它趴在潭邊的一塊石頭縫隙中一動不動,好像昏迷了過去。
季寧飛掠過去,將小蛇捧到手裏。他沒養過靈寵,不過看別人養靈寵都是放在靈石堆裏。回到竹屋後,季寧將身上的靈石都拿出來,放到被子上,然後將小蛇放上去。
季寧對妖修的事情了解不多,又不敢找人問,他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盯著小蛇看了一會,季寧盤腿坐到一旁,然後將神識探入玉牌中,進入了魂靈塚。
季寧並不知道,他剛進入魂靈塚中,小蛇便睜開了眼,它張嘴一吐,一塊玉牌便吐到了季寧手邊。
小蛇露出尖銳的小牙在季寧的指尖上一咬,一滴血滴在了玉牌上。見血滴被玉佩慢慢吸收,小蛇身子一晃,叼著玉牌消失了。
不多時,魂靈域內季寧剛剛出現的地方,又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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