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鹽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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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臣看是看了過來,但是卻沒有人吭聲,隻是原本詫異的眼神,都換成了一副看戲的樣子,都在等著接下來這穿戴不雅的人,會不會先被杖斃。
    不過,就算要杖斃,應該也會等此人將所論鹽法說完吧?
    群臣都是這麽認為……
    前幾日朝會之上,身為翰林大學士的俞大人,突然上了個奏本。
    奏本上,說祁州城有一秀才考卷被塞了進來,考卷之上有關鹽法,但是那人姓名,卻並未在今年的秀才名單上有所記錄。
    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處置為好。
    於是乎,便將考卷給天子呈了過去……
    然而天子像是沒睡醒的樣子,打著哈欠看都沒看一眼,就將考卷拿給了當朝宰相審閱。
    宰相看過之後,也並沒有什麽表情。
    但是也不知後來又看到了些什麽,突然瞳孔一縮,上奏道:“金峰縣得此奇才,何不請上朝堂?”
    當即,天子就乖乖地擬了聖旨。
    接著群臣得知,原來此人竟然是前陣子帶領百姓打了勝戰的那名男爵?
    瞬間群臣對這鹽法也沒什麽期待了……
    畢竟一個打戰的粗漢,怎麽可能有什麽才略?
    可是,現在站在大家跟前的,看起來卻並不像是一個糙漢,反而文弱的像是一名書生。
    但是書生哪怕沒有什麽功名,也會由夫子講訴朝堂規矩,多多少少對上朝麵聖之事,還是會有所了解的。
    然而這人,行為舉止和穿著打扮,看起來又不像是個書生,特別是那狡猾的眼神,盡管不卑不亢,也像是個低賤的商人?……
    一時間,群臣也不知該怎麽定義周啟為好。
    坐在太師椅上的宰相,聽到周啟的話後,也將微閉的雙目睜開,瞧了眼他之後,又將目光斂了過去,繼續閉目養神,而手上卻不自覺地搓起了玉杖。
    天子目若朗星,滿臉笑意看起來尤其稚嫩,對他的穿著並未在意。
    “金峰縣周啟的鹽法,給大家講訴講訴?”
    這大殿上異常的目光,使得周啟渾身有些不自在,他也想要盡快完事,趁著天子發了話,便將鹽法娓娓道來。
    “稟皇上,我朝鹽製乃是部分專賣製度,采取官製輔以民製,再由官府運往各地銷給商人鹽引,此法已是完善,但是價格過高,所以導致官鹽滯銷。”
    “那周男子的意思,是要將官鹽價格往下降?”
    不知哪邊的朝臣冒出來問了一聲,從聲音來判斷,話語有些不屑。
    周啟沒有在意,大聲應道:“是也。”
    兩個字下來,群臣眼睛都睜大了。
    眾所周知,現在朝廷基本上是靠鹽稅來填充國庫,官府將鹽引賣給商人,商人憑借鹽引提鹽,再指定地區銷售。
    那商人想要販鹽就必須走上官道來進行納稅,朝廷也就從中再次獲利。
    要是官鹽價格降下來,商人根本賺不到錢,哪裏還會爭先恐後的成為鹽商?而沒有鹽商,朝廷則無法賣出鹽引更是無法收到過路稅,這怎麽行得通?
    周啟當然不會讓朝廷做賠本的生意,但也不會讓這官鹽的價格居高不下。
    “我們可以采取民製、官收、商銷之法,民製減輕官府的製造成本,而官收則將鹽務還掌握在朝廷手中,這裏大抵是與原先鹽製沒有太大出路,隻是將官製改成民製而已。”
    “周男子未免想的太過天真,若是采取民製,那麽豈不是助漲了私鹽販子的氣焰?”
    那名朝臣又持了反對意見打斷了他。
    現在本就有些不服朝廷管製的民眾,偷偷摸摸的自己製鹽,再將鹽賣給私鹽販子,要是采取民製,這豈不是天下大亂?
    兩次被打斷,周啟有些忍不住想要發火,但是這裏的人,個個都是他惹不起的大人物,便還是選擇了忍耐。
    “再以競標的模式,選擇商人來進行代理販鹽,商人需要向朝廷繳納一定押金,三年後可退,而中標者還能以最低的價格從官府處購買精鹽,但是需要按照官府定製的價格進行售賣,白紙黑字朝廷與商人簽訂契約。”
    這段話,周啟說的並不詳細,而且速度也快了幾分。
    他是真不想再被打斷了!……
    於是在他說完後,群臣都安靜了下來,對著此話細細思索。
    龍椅之上剛才饒有興致的小皇帝,看起來不明所以,撓了撓頭,用一副不解的眼神望向太師椅上的宰相。
    可惜宰相依然半閉雙目,似乎現在所議之事,與他毫無幹係。
    群臣慢慢反應過來,有人問道:“你的意思,隻要給得起押金,則以低價從官府處購鹽,再對百姓進行銷售,其中也包括私鹽商販?”
    周啟抬頭朝他看了一眼。
    此人位居殿內右側前方第二人,雙目有神,整個人看起來剛正不阿的樣子。
    想來身份也不會太低,但他的心中毫無懼意。
    “鹽利分散,天下再無私鹽。”
    “如何定價?”那人又問。
    “據我所知,現在從民間收鹽是兩百文,那麽我們收取押金後則以一百八十文的價格向中標者售賣……”
    此言一出,眾臣嘩然。
    這小子瘋了不成,讓朝廷做虧本生意!?
    怕是喝大了吧!?
    但是卻無人敢吭聲,所以周啟的話並未被打斷。
    “商人以四百文的價格售給百姓,如此一來,鹽價雖降但是商人得以獲利,收取了押金又還在官府管控範圍,也阻斷了商人私自收鹽……”
    眾臣搖頭歎息,對他後麵的話都懶得細聽……
    原本八百文的官鹽價格直接被砍去了一半,甚至比市麵上的私鹽還要便宜一百文,這家夥怕是命沒了!……
    而那名田大人躲在群臣裏麵,一頭冷汗已經是密密麻麻。
    早知他的鹽法如此,他是萬萬不敢帶他回至家中,這人要是被治罪下來,自己不會連坐吧?……
    他已經想到七十歲老母還有三房妻妾乃至他自己,跪在斷頭台上麵的景象了!
    “虧本的鹽價,還要退還押金,朝廷何處獲利?”
    “自然是拿著收攏的資金,做其他投資。”
    “投資?”
    周啟這點倒是沒再回答,而是說道:“三年時間,夠回本了!”
    眾臣真是忍無可忍,直接炸了!……
    “你這小兒好大的口氣,鹽乃我國之根本,你讓朝廷虧錢,還將鹽利分散,簡直是至國本於不顧,還回本?從何處回本!?”
    聽到此處,周啟餘光往上麵瞟了瞟。
    天子抿著唇用食指扣了下腦門,一副聽不懂的樣子,而宰相也是表情都未曾變過,還是完全置身事外。
    他也就給自己壯了壯膽,大聲說道:“用作投資未見得虧損,不過就是將鹽利轉換而已,此法上足以利國,下足以利民,天下共利何不可為!?……”
    “可你這商法根本就行不通,何人運鹽,運鹽成本又以何計!?”
    這下周啟有點慌了……
    他不是不知道宰相掌握了些許鹽田,大部分鹽運使都已經換成了他的人,鹽運使通過收取商人賄賂亦或者與私鹽販子官匪勾結來謀取暴利!
    要是此話一說,必定再次得罪宰相,但他還是選擇有一說一,將心中所想,給說了出來。
    “自是商人運鹽,但不可再收鹽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