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垠灰白之中，一切仿佛永恒不變，時間好像完全靜止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

    或許是一瞬。

    或許是幾天。

    又或許是好幾年。

    一道朦朦朧朧的身影，忽然從茫茫灰白中浮現出來了。

    朦朧閃動了一下，瞬間變得清晰起來。

    正是程瀚。

    祂的神目閃動了一下，皺著眉頭嘀咕道“虛無之地的深處，虛無之力好像一直在增強。”

    程瀚不自覺產生了一個猜測“莫非是‘劫’吞噬掉了更多世界，力量變得更強了，所以虛無之力跟著變強了嗎？”

    雖然沒辦法確認，但這是合乎邏輯的推斷。

    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現象。

    這意味虛無之地的侵蝕正在走強，也意味著穿越虛無之地更加艱難，更意味著萬昊族融合虛空碎片的難度更大了。

    程瀚又搖了搖頭“相比太陽之力，太渺之力對抗虛無之力侵蝕的能力，還是稍稍弱了一些。”

    祂采取了一種叫做“更新秘法”的手段，隔絕掉了虛無之地的侵蝕。

    就是先將身軀化為一朵微小狀態的生命孢子雲。

    祂的身體看起來朦朦朧朧，就是這個原因。

    每一個生命孢子，都處於高速形成代謝狀態。

    虛無之力的侵蝕，才剛剛滲入生命孢子的表層，便被快速代謝掉了。

    不止是虛無之力，任何一種負麵效果，都可以像這樣快速祛除掉。

    而這種新陳代謝，就是所謂的“更新秘法”。

    不過。

    雖然更新秘法很厲害，但有一個缺點，就是全身維持更新狀態，對神力消耗稍稍有點大。

    以程瀚目前的實力，最多隻能在虛無之地待上兩年左右，超過兩年便會徹底耗盡神力。

    過了幾秒。

    祂感應了一下萬界之錨的方位，身形迅速變得朦朧起來，化為一道輕煙掠向了前方。

    兩天後。

    這片灰白色忽然波動起來。

    一道體型極為龐大的黑影，忽然冒了出來。

    這赫然是一隻強大的蟲母。

    祂在附近盤旋了好幾圈，接著停了下來，巨大的頭顱輕輕顫動著，似乎在竭力感應什麽。

    而蟲母停留的區域，正是先前程瀚現身的地方。

    很快。

    蟲母身形一動，如驚雷般飆向了遠方。

    這家夥前進的方向，與程瀚前進的方向一模一樣。

    很顯然。

    蟲母有辦法追蹤程瀚。

    但隻限於真身狀態，無法追蹤生命孢子雲狀態。

    *

    數日匆匆而過。

    程瀚又一次現出了身形。

    祂一眼不眨的凝望著前方，神情頗為嚴肅。

    因為前方出現了輕微的變化。

    一千公裏範圍內，灰白色維持不變，而一千公裏以外，灰白色竟然變成了深灰色。

    程瀚可以隱約感應到，深灰色區域的侵蝕力似乎強了不止一籌。

    祂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難怪最近這段時間，我對萬界之錨的感應，略微減弱了一些。”

    不難判斷出來，隨著虛無之地逐漸擴張，以及“劫”的實力越來越強，彼處終於出現虛無之力高度聚集的區域。

    也就是遠處的深灰色區域。

    程瀚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這種深灰色區域會不會越來越多，侵蝕性會不會越來越強？”

    盡管祂非常不希望出現這種事，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似乎是可能性極高的事。

    程瀚正準備繼續前進，穿過深灰色區域，口中忽然“咦”了一聲，動作也停了下來。

    因為祂看到，深灰色區域內好像有東西在緩緩蠕動著。

    程瀚駐足觀察了一會，當即露出了驚容“這該不會是一種正在誕生的超凡生命吧？”

    蠕動區域展示的種種特征，像極了非實體的超凡生命。

    而根據經驗。

    某種超凡力量高度富集的地方，通常會誕生對應屬性的超凡生命。

    程瀚心中忽然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試想一下。

    倘若從虛無之地誕生的怪物，將來大批量出現，然後進攻萬昊族的世界，萬昊人該怎麽應對？

    這種虛無怪物不具備實體，物理攻擊手段無效，它們必然繼承了虛無之力的侵蝕特性，對超凡者的威脅非常大。

    程瀚並未停下來研究虛無怪物，再度踏上了征程。

    *

    又過了幾天。

    程瀚為了節約神力，繞著一塊深灰色區域前進之時，撞見了一副駭人的場麵。

    祂看到，一片密密麻麻的黑點，數量不少於幾千萬，如同一朵烏雲一樣，緩緩飄向了深灰色區域。

    仔細觀察。

    每一個黑點，實際上是一種形似穿山甲的物種，體長普遍超過三米。

    程瀚一眼便辨認出來黑點的身份“山甲族！”

    山甲族生活在山甲界，與青羊族屬於同一個小世界群。

    隻不過一個在界群的這一端，一個在界群的另一端，距離隔得比較遠。

    山甲族是一個喜歡打洞的種族，主要生活在地下岩洞內。

    由於這種奇特的習性，再加上它們不喜爭鬥，隻喜歡隱居，故而外界對之了解不多。

    程瀚看得一臉心驚“山甲界是一個貧瘠的小世界，養不活太多的山甲族，隻怕大部分山甲族都被弄過來了吧。”

    毫無疑問。

    這個弱小的山甲族，已經被滅族了，它們的屍體也被送到了這裏。

    這一幕。

    讓祂對紀元之劫有了更深刻的認知“神皇陛下說得沒錯，這確實是各個種族的大劫。”

    動輒毀滅一個世界，又或者屠光一個種族，足見“劫”到底有多麽殘忍。

    過了一會。

    程瀚又看到，大片深灰色區域蠕動起來。

    一隻隻模糊不清的影子，形狀比較像蠕蟲，朝著山甲族屍體遊了過去。

    隨後。

    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發生了。

    屍骸就像是被橡皮擦擦過的鉛筆字體，一點點的消失不見了。

    程瀚看了一會，嘀咕了一句“好奇怪的吞噬。”

    以無形之體，吞噬有形的生物，這還是祂第一次目睹這種事。

    程瀚隨即得出了結論“虛無生命繼承了‘劫’的少量吞噬特性，蟲群弄來這麽多屍體，應該是為了喂養它們。”

    可以預見得到。

    在不遠的將來，一支虛無怪物大軍，將會正式登上紀元之劫的舞台。

    對於各個種族來說，這將是一支極為難纏的軍隊。

    程瀚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時局艱難呐！”

    這是朱雀神君先前感歎的話，現在祂也產生了同樣的感覺。

    了解的信息越多，就越是對未來感到悲觀。

    程瀚心中一動，又有了猜測“將這麽山甲族屍體送過來，隻怕少不了神蟲參與。”

    祂馬上下定了決心“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就拿這隻神蟲開刀吧。”

    程瀚迅速做了一個推演，目光望向了遠處，眼神中閃過一絲殺意。

    *

    兩個小時後。

    兩條奇形怪狀的神蟲，體型超過十公裏，外形酷似蠑螈，隻不過長著八隻魚鰭，正在虛無之地快速運動。

    祂們身後拖著數千條纖絲，每一根線連接著一個半透明的囊，每一個囊中包裹著數以萬計的山甲族屍體。

    很顯然。

    這兩隻神蟲正在幹著運輸的工作。

    而在祂們後方。

    許多體型小得多的“八鰭蠑螈”，各自拖著幾個絲囊，成群結隊的跟在後方。

    就在這時。

    兩隻神蟲似乎有所感應，一下子停了下來，驚疑不定的東張西望。

    “吱！吱！”

    神蟲開口叫了起來。

    聲音聽著極為刺耳。

    小型的八鰭蠑螈紛紛調轉方向，拖著絲囊遊向了相反的方向。

    它們收到了警示，幹脆利落的逃走了。

    兩隻神蟲停留在原地，保持著高度戒備狀態。

    然而。

    周圍一直沒有動靜。

    但神蟲絲毫不敢放鬆。

    因為祂們感應到的危機感，正變得越來越強。

    過了幾秒。

    兩隻神蟲一齊轉頭看向了後方，頓時呆了一下。

    祂們看到，那些八鰭蠑螈竟然拖著絲囊遊了回來。

    這些蟲子的狀態，看著明顯不對勁。

    它們的眼神一片呆滯，劃動魚鰭的動作也顯得機械僵硬。

    “吱！”

    一隻神蟲叫了一聲，命令蟲子們停下來。

    可蟲子們好像根本沒有聽到。

    過了片刻。

    “噗！噗！”

    密集爆響傳來。

    八鰭蠑螈連帶著絲饢，通通爆裂成了無數細微的粉塵。

    轉瞬之間。

    數萬隻八鰭蠑螈，就這麽死絕了。

    “吱！”

    神蟲的嘶鳴聲，透著巨大的憤怒，還夾雜著一絲惶恐。

    因為祂們知道遇到了敵人，卻不知道敵人究竟在何處。

    又過了一會。

    兩隻神蟲感覺渾身上下傳來了劇痛。

    祂們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自身體表長出了許多微小至極的纖毛。

    到了這個時候。

    兩隻神蟲終於明白，憑著自己的力量，對付不了強大的敵人。

    祂們果斷掉頭就跑，試圖遠離這片區域。

    可惜的是，已經太遲了。

    纖毛急速生長，變成肉眼可見的細絲，表麵冒出許多苞芽，繼而釋放出許多孢子，最後枯萎掉了。

    但更多的纖毛冒了出來，釋放出更多的孢子。

    以上的生命循環，每秒上演數百次之多。

    神蟲的生命力，開始瘋狂的流逝。

    偏偏祂們根本沒有辦法，遏製這個可怕的過程。

    “吱！吱！”

    神蟲的慘叫聲越來越大了。

    纖毛往複生長帶來的痛苦，不隻是身軀，更是深入到了靈魂。

    這簡直就是一種超級酷刑。

    半分鍾後。

    一切結束了。

    兩隻神蟲一動不動的浮在灰白之中。

    祂們死了。

    隻剩下了兩具空蕩蕩的軀殼。

    數百公裏外。

    一道極為模糊的身形，完美融入到了灰白之中。

    即便湊到近處，也難以將其分辨出來。

    這自然就是程瀚。

    太渺神印的諸多妙用之一，便是將身軀化整為零，隱蔽性高得出奇。

    程瀚瞄了一眼軀殼殘骸，滿意的點了點頭“雖然太渺神印的威能，比不上太陽神印，但在陰人方麵，太渺神印更強一些。”

    從頭到尾，祂們都未能發現敵人，就這麽被活生生的虐殺掉了，死得憋屈無比。

    祂又檢查一下神域，頓時更滿意了“吞噬效率也不錯，神域擴張了小半成。”

    微小之力的特性，便是將能量利用率提升到了極致。

    太陽神印吞噬一條神蟲，隻能利用大約一成的力量。

    而太渺神印吞噬同一條神蟲，差不多可以利用兩成還多的力量。

    *

    一天半過去了。

    蟲母一路追蹤，不出意外的來到了神蟲隕落的地方。

    祂緊緊盯著兩具空蕩蕩的軀殼，數十雙神目中滿滿的都是疑惑之色。

    蟲母竟然有一種感覺，這兩隻神蟲好像是自然死亡，然後經曆了多年腐朽，才隻剩下硬邦邦的軀殼。

    但這顯然不可能。

    神蟲必定是被敵人殺死了。

    而從追蹤的路線來看，敵人大概率就是祂正在追擊的目標。

    蟲母難得陷入了惶惑。

    敵人的手段如此神秘莫測，繼續追擊下去會有結果嗎？

    許久之後。

    蟲母做出了決定“接著追！”

    既然已經追了這麽久，半途而廢的話，前麵的時間豈不是白白浪費了？

    祂猛然張開巨口，一口吞下了兩具軀殼，然後飛速遠去了。

    *

    極遠方。

    程瀚若有所覺，回頭望了一眼，嘴角微微彎了一下。

    祂維持著生命孢子雲狀態，輕聲嘀咕起來“我一直隱約感覺到，後麵好像有東西在跟著，看來我的預感果然沒錯。”

    事實上。

    先前程瀚悄悄弄死了兩隻神蟲後，特意遺留下了兩具軀殼，將之當做了誘餌。

    這並不是單純的軀殼。

    其表麵其實附著無數微不可見的孢子。

    當蟲母吞下了軀殼後，這些孢子也被殺死了。

    而孢子的死亡，立刻讓程瀚產生了感應。

    祂才能據此判斷，自己的感覺沒有錯，確實有一個大家夥緊緊跟在後方。

    程瀚正準備進行一次推演，忽然放棄了這個打算“算了！”

    祂咕噥了一句“這家夥跟了我這麽久，全知法則都沒有察覺到，對方一定掌握著某種力量，可以察覺到推演。”

    程瀚自然而然有了一個結論“對方肯定是蟲母！”

    區區神蟲，祂隨手即可滅之，怎麽有能力可能對抗全知法則？

    祂微微一笑“在抵達幽淼界之前，我就陪這個吊靴鬼好好玩一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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