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聖水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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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輪胎卷起得沙塵拖起一抹長長的煙幕。
    呼嘯著、帶著幾分腐臭味得荒原的風飛速地擦過臉側,嗡嗡得風聲在耳蝸裏回響,遮蓋了幾分引擎的轟鳴。
    隨風飄揚得,除了獵獵作響的衣擺,還有少女柔順靚麗得金色長發。
    李霜的雙手緊緊環在陳餘的腰上,被疾馳得風勾勒得分毫畢現的上身,緊緊貼在陳餘挺直得脊背上,她姣好地臉頰靠在陳餘的肩膀上,嘴角掛著一抹微笑,盡職得眼簾遮住了碧藍得瞳孔,像是睡美人一般溫柔安靜。
    當然,她的美豔無從挑剔,但溫柔……
    從坐上摩托車後座的那一刻起,她的一雙玉手就從未有片刻閑暇,蔥白玉指不行地在陳餘腰間軟.肉嬉戲躍動,或按、或揉,或捏、或擰……
    “刺啦——”
    急促地刹車讓兩人的身體更貼緊了幾分。
    “怎麽了。”李霜慵懶得將下巴搭在陳餘的肩膀上,無辜得大眼睛眨了眨,泛著晶瑩的神采,疑惑得問道。
    少女的鼻息落在陳餘的頸間,麻麻的、熱熱的。陳餘惱怒地撥開纏繞在唇間、口中和鼻翼的金色發絲,轉頭怒視著李霜。
    一時兩人鼻尖相接,四目相對,隻是卻沒有半分旖旎。
    “嘶——”腰間傳來的刺痛現實讓陳餘倒吸一口涼氣,待他蓄勢待發狠狠拍向作惡的魔爪時,那雙小手很快收了回去。於是報複理所當然地落在空處。他隻能恨恨道:
    “你有完沒完?我在開車,你不怕摔死,我怕!”
    李霜委屈地低下頭,嘴角一撇,兩手的食指在身前輕觸,又分開……
    “凶什麽凶,誰讓你那裏的肉肉軟軟得,彈彈得……那麽好玩,人家一時忍不住嘛!”
    陳餘的眼角劇烈抽搐了幾下,眼前魔女偽裝的天真情態入木三分,幾無破綻,但越是如此,他越覺得自己在被當成了一個傻子玩弄。
    怒火蹭蹭往上冒,讓他忍不住想要好好教訓這個頑劣的少女,所幸腦海中還殘存的幾分清醒,提醒著他冰冷的現實——一旦動起手,倒黴的肯定是自己。
    其實在內心深處對於這個看不出深淺的魔女,已經沒有了最初的恐懼和敬畏,更多的是戒備,與好奇。
    一番沉痛得厲害計較,陳餘很快得出了可以兼顧麵子和裏子的最佳解決方案——點到為止然後借坡下驢。
    他懨懨道:“雖然你說的有些道理,但是,下不為例啊!”
    說完,他重新啟動了摩托。
    成年人的生活,大不易啊!
    李霜被他這番虛張聲勢的警告弄得一愣,好半晌才捋順了含義,不由咯咯笑出聲來。
    “你真是……太可愛了!”
    日暮時分,斑駁地巨石建築遺跡出現在天邊的地平線上,滿目的斷壁殘垣,數千年前的風霜與滄桑撲麵而來,曆史的蒼涼與厚重盡書眼底。
    翡翠湖遺址,終於到了。
    “神官大人……”
    “叫我霜兒吧,這個稱謂顯得親切些。”
    “好,李……霜兒,你隻說要來翡翠湖遺址,如今已經到了目的地的門口,該說說咱們究竟要做什麽了吧!生命神教家大業大的,您隨身帶著幾件禁忌物也不是什麽稀罕事。但我可跟您沒法比,這屬於私活,真出了意外,公司可不會幫我善後和兜底,工傷認定和撫恤金多半沒有。”
    李霜忽然古怪得一笑,一路上任憑陳餘軟磨硬泡,她都不肯交底。
    “急什麽,到了合適的時機,一切都會水落石出。”
    說著,她憑空取出兩件深紫色對襟長袍,將其中尺碼大些的遞給陳餘。
    陳餘一邊套上衣服,一邊偷瞥著她胸前的一抹幽蘭,眼神中充滿了豔羨與渴望。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空間類禁忌物,竟被這個女人當作首飾戴在身上,簡直暴殄天物。
    李霜似笑非笑的將胸前的吊墜埋進深邃的溝壑裏,戲謔說道:“怎麽,這就怎不住了!”
    “???”
    “……”
    “喂,那邊兩位紫衣家人,快,就等你們了,天黑前要衝最後一波指標,抓緊得。”遠遠的,一個僧侶模樣打扮的紅袍男人站在斷牆上對著陳餘和李霜招手。
    陳餘一邊回以燦爛的笑容,一邊低聲問李霜,“這哥們是你們家派出的……內應?”
    “等等我們!”李霜衝著那人喊著,旋即拽著陳餘向他所指引的方向跑去,然後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誰知道哪來的傻子。不過倒是省了不少麻煩,正愁怎樣付出最小的代價成功滲入科學公理教內部呢。”
    走得近了,紅袍僧侶腦袋上的戒疤和臉色不耐得表情終於表露出來,他語氣不善得說道:“你們倆怎麽回事?今天這樣重要的日子也敢遲到。”
    不知為何,他的眼神有些說不出的古怪,視線似乎過於發散,沒有焦點。
    你又不給我發工資管我什麽時候營業呢,陳餘心裏默默頂了一句,麵上卻露出訕訕的笑,扭捏得說不出幾句完整的話來。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隱,眼睛還不時偷偷看向李霜。
    他對於形勢的發展一頭霧水,隻能將解釋的機會交給李霜。
    紅袍僧侶啐了一口,知道眼前這個年輕男人多半是個沒什麽主見的應聲蟲,於是轉頭看向了李霜。
    “永夜終將降臨,我等愚者唯有聽從至高神的教誨,日日引得地獄業火灼燒靈魂中的雜質,方能在輪回中掙脫苦海,來世得證無上自在極樂道果。”李霜虔誠的得說道,“我們正在播種真理的種子,讓至高神的福音響徹千秋萬代。”
    說到這裏,她的臉上浮現了兩抹紅暈,一隻手輕輕撫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
    陳餘聽得一腦門子黑線,雖然你勇於自黑的精神令人傾佩,但也不能真把和僧侶當成滿腦袋漿糊的傻子吧!將偷情當作借口,即使用嚴密的教義粉飾,難道就能改變它的本質嗎?
    然而,讓陳餘驚掉下巴的事情還在發生著。
    紅袍僧侶拍手讚歎道,“你對至高神的指引感悟很深,虔誠布道的精神更令人感歎!放心,真正的金子絕不會永久得埋沒在沙礫裏。等堂主大人到了,我會將你的虔誠轉述給他。”
    陳餘:“……”
    大家明明生活在同一個世界,為什麽不能用人類能夠聽得懂的語言好好溝通?
    不過,兩人對話中無意間透露出得一些片段,還是讓陳餘從中捕捉到了一些關鍵信息。
    至高神、業火、輪回、極樂……這些帶有鮮明得流浪教派色彩的詞匯,無疑扯開了這個宗教組織的冰山一角,而堂主、僧侶和家人的稱呼,更讓這個猜測多了幾分依托。
    果然,紅袍僧侶引著他們來到了一處還剩下十二根斷裂程度不一的石柱的殘敗教堂。而教堂門外排起了幾條長龍,皆是服色不一的家人們。
    “近期教裏會有大動作,堂主大人吩咐,咱們第七聖堂的兄弟,要盡快接受聖水洗禮,隨時做好為真理獻身的準備。”
    這時,兩名體態魁梧的衛士夾著一個神情慌張不斷、求饒的教眾擦肩而過。那人口中不住哀求,“別殺我,我知道很多對堂裏不利的情報,可以統統告訴你們。”
    衛士們如同冰冷的機器,挾著他走到稍遠的空處,伴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一顆大好人頭滾滾落下。
    紅衣僧侶對這一切熟視無睹,目光冷厲,借機向著人群高聲道:“還有已經墮落成其他勢力耳目的,勸你們不要浪費時間,聖水能夠具現靈魂的本質,你們藏不住的。現在招認,本識者可以許諾,留你們一線生機。”
    他話音未落,又有一個失魂落魄的女人被拖了出來,自然和剛剛那人一樣下場。
    但這並不是結束,接二連三的人被抬了出來,當眾處決。
    人群中,漸漸有人扛不住壓力,坦誠了自己是敵對勢力密諜的身份。
    排在前麵的人越來越少,有十幾個其他勢力派出的耳目或是出於膽怯或是負隅頑抗,先後命喪於此。
    陳餘心下忐忑,識者的話就在耳邊響起,聽起來就差指名道姓得點名他倆了。他和李霜多半也難通過聖水問心這一關。
    而一旦識者發現自己親自帶進來一條“大魚”──一名神教神官,想來表情一定極為精彩。
    但李霜神色自若,像是對這一切並不意外,隻是眼下人多眼雜,顯然不是詢問的合適時機,他隻能將擔憂和疑惑暫時埋在心裏。
    終於,他們距離那扇半開的石門隻剩一步之遙,隔著門縫,已經能夠清晰的看清房間內的情形──
    一名身穿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戴著橡膠手套,正用滴管將一滴透明的液體滴在一名白衣家人的視網膜上。
    另一名同樣裝扮的醫生手裏握著紙板,正刷拉拉記錄著什麽。
    一秒,兩秒……沒有任何反應發生。
    接受測試的家人眨了眨眼,似乎自己也感到意外,正要張嘴說些什麽。就見頭頂緩緩飄出了一團黑煙,聚攏出一顆愛心的形狀。
    “這──”這名剛入教不久的家人一下愣住了,不知道眼下的情況應該緊急啟用哪套預備方案。
    醫生平靜的按了按桌上的銅鈴,兩名披甲力士從一側走進來,兩隻孔武有力的手臂按住了他的肩膀。
    白衣家人不住掙紮著,“你們憑什麽抓我,前幾次問心我都通過了,而且,這種意象你們見過嗎,說不定……說不定是調製的聖水出問題呢?”
    兩名醫生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都搖了搖頭,那名負責記錄的醫生開口說道,“你說對了一半,我負責過數千次問心測試,但卻從未見過這種異象,也無法基於此做出任何推斷。”
    那名家人麵露喜色,以為還有轉圜餘地,連忙道,“我是一家財團的投資經理,手裏掌握著數額龐大的活動資金,可以為教裏提供資金支持……”
    醫生憐憫地打斷了他,“你說錯的另一半是,聖水絕不會出錯,也從未出錯過一次。本來你這種情況,應該立刻通知第三聖堂的那幫瘋子過來接收,當然,他們對待研究對象的瘋狂態度……但是按照堂主的最新指示,如今堂裏的行動到了關鍵時刻,不容許任何潛在的風險,堂主的原話是,非常時期,疑罪從……死!”
    “而且,聖水雖然不能判斷你有罪,但你也無法證明自己無罪!”
    “不,不……我還有用,我要見識者……別碰我,我要求見堂主──”
    “等等……別……啊!”
    死亡對待每個人都是公平的,當它決定降臨的時候,就絕不會因為其他幹預而做任何改變。
    “下一位!”醫生向門外喊道。
    陳餘身前就是冰冷得石門,接下來要接受問心的人,是他。
    陳餘假裝彎腰係鞋帶,磨蹭著不肯進去,不停地朝著李霜使眼色,希望得到什麽暗示或者提醒。
    但李霜這次真的變成了一塊堅冰,板著臉,沒有任何回應。
    裏麵的醫生等得不耐煩,吼道,“下一位,快點!”
    不遠處的識者也將目光投向了這裏。
    眼見避無可避,陳餘一咬牙,步履沉重又緩慢地向門內走去,心中做好了背水一戰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