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金沙王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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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你去回話,稍後便至!”
“喏!”
陳餘心中凜然,知道自己已經接近了這個與舊土迥異世界的本質,而眼前的紅衣少女,被稱作大祭司,又有著驚人的財富,顯然身份尊貴。
“你要去王宮?”
“嗯!我平素喜歡清靜,這十裏桃山隻住著我和一名侍女,”彩雲點了點頭,擔心將陳餘獨自留下會冷落了她,“夫君隨我一起吧。”
回到院外,彩玉將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放在唇邊,吹了聲口哨。
沒多久,體型龐大的白虎便從密林中走了出來,溫馴地蹲伏在她身前。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了,陳餘還是忍不住嘖嘖稱奇,這老虎太有靈性了,而且身兼數職,簡直是名性價比極高的保鏢和司機。
因為彩雲的緣故,陳餘平生第一次體驗了騎虎的感覺。他坐在老虎寬闊的脊背上,雙手環著彩雲纖細的腰肢,耳邊晚風呼嘯,將彩雲柔軟的發絲繚繞在臉上,麻麻得,酥酥得。
少女嬌軀散發著一股幽香,也隨之傳入陳餘的鼻翼,讓他生出些許異樣的感覺,隻想讓這趕路的時刻變得更長些,最好永遠不要停歇。
當然,這隻是種臆想。
白虎跑得極穩,幾乎感受不到顛簸,但速度卻一點不慢,幾乎稱得上風馳電掣。
大概十分鍾左右,老虎漸漸放慢速度,終於停在了一座由整齊的花崗岩堆砌的宮殿外。
“大黃,你在這等著,不要亂跑!”
彩雲吩咐了一句,便牽著陳餘的手,走進宮殿。
路遇的人紛紛駐足行禮!
“大祭司!”
“大祭司!”
彩雲不慌不忙得挨個回禮,這種程式化的禮儀她早已爛熟於心,任誰也挑不出錯處。
待彩雲身影遠去,人們才重新繼續自己的事。他們恭謹的目光中多了些好奇和探尋,王國的大祭司竟然握著一個陌生男子的手,舉止甚至親昵!
角落裏,一個衣裝華貴的年青男人將這一幕收入眼底,目光中多了幾分陰翳,隻是又很快掩飾起來。
片刻後,彩雲帶著陳餘來到一個足有近百平米大小的議事廳。而端坐主位,身著左衽長袍的威嚴老者見她到了,蒼老冷峻的臉柔和了幾分,起身相迎。
“大祭司到了,快快入座。”
彩雲從容見禮,與老者寒暄幾句,才在他右首處的位置坐下。
眼下場間的座位已經坐滿,唯一站著的陳餘就顯得格外突兀,許許多多雙目光落在身上,讓他感覺到有些不自在。
彩雲當然沒有忽略這點,衝著一旁的侍者招了招手。
“給我夫君添個座位。”
此言一出,大廳裏頓時雅雀無聲,無數雙或驚訝、或感歎、或嫉妒,或仇視的火熱目光匯聚,恨不得將陳餘衣服剝光,裏裏外外好好瞧上一遍。隻是礙於場合或身份,一時沒人問出聲來。
就連因近日的沉重議題帶來的陰雲,眾人都一時忘在腦後。
侍者很快去而複返,將陳餘在彩雲側後方安置妥當。
明顯身份最高的老者也好奇得看了陳餘一眼,微微頷首,但也沒有多問。
“人都到了,那便說說近日要議的事吧!”
“查爾哈,你總管我金沙王國兵馬,便先向大臣們詳細介紹邊境的戰況吧!”
“喏!”一名身著銀白鎧甲的中年壯漢聞聲起身。
“諸位,午時落鳳崖傳來緊急軍情,三日前前線遭遇敵軍萬餘,深夜襲營,趙田將軍所部死戰不退,激戰三個時辰,終因寡不敵眾……全軍殉國!”
“什麽?”
“哪裏來的悍匪,竟如此膽大妄為!”
“當即刻出兵剿賊,我金沙國威決不可冒犯!”
“……”
大臣們聽聞這個消息一時群情激昂,紛紛請戰。
“肅靜,肅靜——”
一旁的宮廷禮官連連叫了數聲,場間才重新安靜下來。
一名穩重老練的大臣忽然問出了關鍵問題:
“趙田將軍雖隻有兩千兵馬,但令行禁止,個個驍銳,能戰且善戰。加之落鳳崖地勢險峻,易守難攻,尋常流寇即使聚集萬人,也絕難攻下。襲營的敵軍絕不是碌碌無名之輩。查出來了嗎,是誰?”
查爾哈麵色凝重的點了點頭,先是看了王一眼,得到首肯後,才繼續說道:
“傳令兵臨行前碰巧看到了敵軍的將旗。”
“究竟是誰?”
“藍山國,屈先楚。”
大臣們似乎聽到了什麽恐怖的名字,再也無人叫囂,紛紛沉默下來。
金沙王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快,似對大臣們的反應極為不滿,冷冷說道:
“才聽到藍山國,便怕得不敢言語,諸位卿家剛才的武勇呢?”
他的目光像是一把冰冷的劍,威嚴得掃著著場間的眾大臣,目光觸碰到的大臣紛紛低下腦袋,不敢對視。
雖然場麵嚴肅,陳餘卻看得好笑,覺得這些大臣絕對是屬牆頭草的,專業騎牆,左右逢源,但遇到難事不約而同做起了縮頭烏龜!
“大祭司……的夫婿,你有何看法?”
直到一旁的彩雲輕輕推了推陳餘,他才反應過來王是在問自己,一時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關我什麽事?我連你們哪朝哪代姓甚名誰都不清楚!
隻是王的目光中帶著難言的威儀氣勢,加之畢竟是別人的主場,陳餘不得不答話。他想了想,索性由著性子說道:
“不是很簡單嗎?別人打我一拳,我當然要回他一拳。”
王不置可否,繼續追問道:“若那人身強力壯,不可力敵呢?”
陳餘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那也要打,拳頭折了就用腿,腿斷了就用牙咬,牙齒被敲碎了就厲聲痛罵……總之,要讓他感覺到疼,讓他怕,讓他不再敢辱我!”
王死失望得搖了搖頭,“此乃匹夫逞勇鬥狠之論,於國無益。”
陳餘反駁道:“以鬥爭求和平則和平存,以妥協求和平則國將亡。得寸進尺是人的本性。有位偉人說過,尊嚴隻在刀兵利箭射程之內。”
“說得好!”
查爾哈拍案而起,隻覺體內熱血沸騰,情難自已。
“我金沙國的尊嚴與傳承正是代代先輩用血肉一寸寸拚殺出來的。”
“藍山國十倍強於我如何,他屈先楚百戰百戰屢屢攻城破國又如何!敵既犯我,定要以牙還牙,令他撞得頭破血流!”
“我願率賬下兵馬,為王前驅,不將屈先楚的人頭斬下,絕不班師!”
陳餘卻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這人怎能耿直至此。
敵人勢大如此,有勇氣提刀對敵當然是好事,但也應該講究策略。為什麽非要正麵死磕,外交手段不香嗎,遠交近攻合縱連橫總要試試吧!再不濟也要潑潑髒水,先搞爛地方的名聲吧!
而且,即使不得不戰,非對稱的遊擊戰顯然更為合適!以若敵強,正麵大兵團死磕絕對是以己之短攻敵之長的下下策。
金沙王卻讚許得看了查爾哈一眼,帶著莫名的深意。
陳餘瞬間明白,金莎王心中顯然早有定見,自己和查爾哈都被當作拋磚引玉的工具人了。
查爾哈的一番慷慨陳詞,說得眾人熱血沸騰,當下心中有不同意見的人,也不好在說出口,以免被同僚當做眼中釘。
金沙王見士氣可用,不由心中大快,當下便命人取來烈酒,以作壯行。
酒酣耳熱之間,眾大臣們忘記了之前的怯懦,紛紛便得豪邁起來,竟幻想起殺了屈先楚後,如何馬踏藍山國,如何分配繳獲的兵馬和女人。
金沙王也喝得醉眼朦朧,半熏半醒間大聲說道:
“眾大臣勠力同心,枕戈待旦,此戰必可克敵製勝。本王雖已老邁,但壯心未已,來人,備金甲,明日本王將飲馬冰河,禦駕親征!”
陳餘聽得又是一愣,這又是哪跟哪啊!思索片刻,才總算明白過來,敢情今日王廷設宴的目的,在這呢!
禦駕親征!
一名衣裝華貴,身份隱隱還在眾大臣之上的年輕男人當即反對:
“父王,藍山國雖兵強馬壯,但我三軍用命,尚可一戰,局勢遠未危急到需要您親自出征的地步。還請您三思,若……”
他話才說一般,就被金沙王打斷:
“為王者當禦敵於國門之外,與終將士共進退,如此方可振奮國民誌氣。再說,當著眾位臣工的麵,本王金口已開,如何收回。”
“不必多說,此事已定!本王不在朝中的日子,由您主政,也可好好磨礪一番。”
年輕男子還要再勸,金沙王卻已不勝酒力,擺駕回宮。而諸大臣此刻大多喝了不少,大腦處於宕機狀態,一時竟沒人響應勸阻。
他無奈歎了口氣,緩緩離開。
陳餘見這場麵,不由嘖嘖稱奇。這金沙王為了親自出征,真得是煞費苦心,無所不用其極。
這時,卻見剛剛勸諫的男人走了過來,向著彩雲行禮道:
“大祭司,明日的祭禮便拜托您了,有何需要請隨時遣人吩咐,小王定全力以赴!”
彩雲也正色回道:“大王子客氣了,祭祀之事本就是彩雲本分,定會盡心竭力。”
……
金沙王離席後,眾人也相繼離開。
大王子目送最後一名宴客離席後,這才鬆了口氣,見左右已無人,麵色如常得走到了王廷回廊的一處幽暗角落。
黑暗裏靠牆站著一個目光炯炯的人影,似乎等待了很久,見大王子終於過來,當下急切問道:
“進展如何?”
“按計劃行事吧!”
黑影點了點頭,等到了想要的答案,正要離開,忽聽大王子又道:
“母後……那木英待我甚寬,視如己出,如果可能,還請師父盡量保全她!”
黑影冷笑一聲,言辭裏帶著森然寒意:
“婦人之仁!你可知你在做得事一旦曝光,多少人會因此掉了腦袋,他們的命難道不是命嗎?”
大王子神色黯然,說道:“師父的顧慮我明白,可她畢竟……”
黑影嗬斥道:“愚蠢!改天換日之圖,豈可心存僥幸!為王者一個疏忽,便可能葬送掉千萬條性命!”
說到這裏,他忽然話鋒一轉,言語裏已帶了許多溫和,“你自幼心地良善,為師怎會讓人左右為難。你且放心施為,王後那邊,為師早有布置,定能護她性命!”
……
見過大王子未久,黑影已經到了一間金碧輝煌的寢宮。一個氣態雍容麵貌出眾的中年美婦人正麵帶愁容,獨自在床邊徘徊。
見房中突然出現一道詭異的黑影,竟也不怕,反而神色緩和了許多,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
“大長老,衡兒那邊怎麽說?”
黑影回道:“一切如常,王妃且放寬心!”
王妃鬆了口氣,說道:“那便好,你我如今踏上一條隻可進不可退的登山險路,一著不慎便粉身碎骨……若非你將王上意欲傳位二王子的意圖告知我們母子,隻怕我們至今還被蒙在鼓裏,白白為他人填了嫁衣!”
黑影卻悵然道:“他畢竟也是我的親生骨肉,你準備合適告訴他身世?”
王妃如被觸了逆鱗,瞬間變色,厲聲喝道:“他是王的兒子!”
黑影沉默以對。
僵持片刻,王妃突然抹了抹眼淚,聲音嘶啞的說道:“如今你我能陪在他身邊,已是天大的福分,怎敢再奢求其他?”
許是念及往日情分,心中不忍,或者有求於人,王妃放軟了語氣,“我會擇個時機告訴他的。不過……一定是在衡兒登基之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