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一課
    清晨，講學會正式開始，所有修者都聚集在又大又圓的講堂裏。
    這講堂在一座山上麵，似乎是將山頂削平了之後，才建立起來的。遠處看起來，像是給這座山戴上了帽子。
    周夢和魏寂帶著成雪坐到了劃分給定風宗的區域，在講堂的最右麵。最前麵是劃分給霽嵐宗的，最左邊是劃分給光華會的，後麵高處給了重陽宮，關情正帶著自家的弟子們入座。
    中間的位置，是留給靂都的。
    但是靂都的修者們好像並不是十分重視這一次講學，隻送來了幾個孱弱的弟子來參加。
    各大宗派也都習慣了靂都的做派，他們目中無人，心高氣傲，不屑與他人為伍，這種場合，很少見他們的蹤影。
    霽嵐宗是很講禮數的，即便他們沒有多少人，位置還是給他們留得足夠多。
    莊襄就在周夢的斜前方，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周圍的人也都盡量不去招惹他。
    這個大規模的會議，並不算是什麽講學課，頂多算是一次儀式，宣布講學會開始。
    儀式的主持，是霽嵐宗的師尊曉覺師尊。
    他和眾多其他霽嵐宗的師尊一樣，嚴肅冷漠，睿智深沉。
    “我們滴都是各個宗派~最新一茬的英才！”
    曉覺師尊一開口，所有人都覺得詫異。
    他的口音好像是沒有學過標準語的南蠻人，每一句話停頓之前，尾音都會上翹，二次，“才”“豺”不分，到處誇別人是“人豺”。
    “今天，我們第一次相見，我們請！我們的弟子代表，韓氣琦），來講述，本屆講學會的道法理念！”
    周夢被曉覺師尊的口音逗樂，低聲笑個不停，定風宗的人很少見周夢笑，現在看到周夢都大笑不止，也都情不自禁，捂著嘴偷笑。
    後麵重陽宮的人也都跟著悄悄笑。
    然後聚少成多，講堂裏的笑聲逐漸明顯了起來。
    周夢偶然間抬頭呼吸，乍看見莊襄惡狠狠的眼神，驚悸萬分，立即收了笑。
    成雪忽然間察覺到周夢忽然沒了動靜，拉了拉周夢的袖子，小心翼翼問：“夢師姐，怎麽啦。”
    “莊襄在看。”周夢說道，同時，看到魏寂的臉色，不太正常。
    緊接著，韓琦就走到了最前麵，整頓衣衫，開始念稿子。
    周夢隻顧著笑曉覺的口音，居然忘記了這個事情——韓琦是魏寂的訂婚對象，兩個人算是沒過門的兩口子。
    周夢雖然對原著的細節不是很了解，但是對魏寂的感情線還是略知一二的。
    魏寂心裏，可是隻有濟滄的，這個韓琦根本就沒有任何機會，他在故事中的作用，好像隻是為了給魏寂和濟滄的愛情增加點阻礙。
    現在韓琦出現在講台上，有兩個作用。
    第一個作用是展示光華會的樞紐作用。
    光華會作為修者和凡人的聯絡者，是隔在人間個修仙界之間的一堵牆。修者法力強大，在凡夫俗子麵前，極有可能成為威脅。
    而人間的人們，卻是修者靈力的源頭。
    人們要對神明信仰，人間的念力才會成為靈力，流溢到天地之間，修者才能吸收靈力，用以修煉。
    光華會，一麵保護凡人，一麵幫助修者宣揚神明，讓人間產生信仰，使得修仙界和人界保持著美妙的平衡。
    第二個作用是給魏寂添堵。
    魏寂和韓琦的婚事，是茫渺和韓琦的父親定下來的。
    茫渺考慮到光華會的勢力，如果想讓定風宗供奉的神明得到持續的信仰，就得需要光華會的支持，所以就有了這樁婚事。
    好笑的是，魏寂第一次和韓琦見麵，是在九月初八威脅韓琦，正式見麵，就是在這個時候。
    見魏寂神色尷尬，周夢打趣道：“魏寂，這可是你未婚夫，你應該臉紅，你看你現在臉都白了。哈哈。”
    成雪攥緊周夢的胳膊，暗示周夢不要打趣魏寂。
    周夢反而火上澆油：“你看你，急了哈哈哈……”
    雖然周夢很小聲，但是還是被莊襄聽見了，所以周夢又吃了莊襄一個冰冷的眼神。
    那韓琦雖然不比莊襄矜貴，不比成雪溫良，不比魏寂沉定也不比周夢爽朗，但是也算是一表人才，令人討厭的地方就是他那莫名其妙的高傲。
    邪門的是，他的眼睛忽然朝魏寂這邊瞟了一下，就停在了這邊。
    所有人都跟著他的視線，朝魏寂這邊看過來。
    旁邊開始窸窸窣窣。
    “據說定風宗魏寂和韓琦是訂了婚的。”
    “是嗎，但是我好想聽說……啊不對好想也不是真的。”
    “郎才女貌啊，不過，這魏寂身世怎麽樣？”
    “就是個普通的修者，在人間也沒什麽背景。”
    “那不是可惜嘍。”
    魏寂聽到議論，頭越來越低，成雪正要站起來，幫魏寂說話，被周夢按了下去。
    “光華會的少爺講話，你們不看他，看我幹什麽？”周夢高聲喊道，環視一周，所有人都將目光收了回去。
    而此時韓琦還在看著魏寂發呆。
    周夢又倏忽站直，指著韓琦說：“你講不講啊！你不講我上去幫你講啊！”
    韓琦這才如夢初醒，慌忙收了目光，清清嗓子開始念稿子。
    嗚嗚啦啦念了大半天，稿子的厚度還有一半，周夢已經不耐煩了，趴在桌子上開始睡覺。
    爬下來之後，看到後麵不遠處地麵上有幾片花瓣，順著零零碎碎的花瓣看到了關情。見關情花枝招展的衣服，就知道，這些落花，是從她身上落下來的。
    關情正賊眉鼠眼到處亂瞟，不知道哪家的男修又要倒黴，被這個浪蕩公主看上。
    沉悶，整個講堂中的氛圍都是沉悶的。
    周夢看著花瓣，心中忽然想到一個讓氣氛熱鬧起來的辦法。
    “自在飛花輕似夢哇……”
    周夢悄咪咪掐了個決，令地麵上的花瓣浮了起來，緩緩緩緩，向莊襄靠近。
    “本次講學會，各宗派友好競技……”韓琦正講得投入。‘阿嚏！’
    莊襄一聲噴嚏，打斷了韓琦的演講。
    周夢低著頭笑。
    成雪雖然看不到，但是差不多知道，是周夢在做小動作。
    莊襄花粉過敏，一但沾染上花，就會精神混亂。
    混亂的情況也不能預料，或悲傷哀怨，或慷激昂，或大殺四方，或言聽計從。
    這一次，這片花瓣好像點了莊襄的戰鬥開關，一個噴嚏之後，莊襄飛身拔出長劍，擋在曉覺師尊麵前，說道：“師尊，這裏有邪氣。”
    曉覺師尊可不知道莊襄有花粉過敏這個秘密，隻知道，莊襄說有邪氣，那大概率是真的有邪氣。
    隻是莊襄左搖右晃，時不時還摸摸頭，情狀十分痛苦。
    有那麽一瞬間，莊襄多少恢複了點神智，看到周夢得意的笑容，就知道是她在搞鬼，直接飛身刺向周夢。
    周夢按著桌子翻滾到後排，莊襄飛身翻滾，劍鋒直接挑穿了周夢的衣領，將周夢掛了起來。
    “莊襄！放開我！你清醒一點啊。”周夢大喊。
    很快，莊襄眼前的世界就迷幻了起來，人影錯亂，前後不分，任何人的影子混在一起又分開，地麵變成了天，自己顛倒著站著，聲音都變成文字飄在空氣中，想抓也抓不住。
    莊襄抱著頭蹲下來，周夢急忙脫身，在莊襄身邊，一邊忍著笑，一邊問道：“莊襄師兄，你還好嗎？是不是被邪氣入侵了啊！”
    莊襄哪裏有精力回答她，周夢卻故意俯下身來，耳朵湊到莊襄嘴邊，正兒八經得點了點頭，然後起身，義正辭嚴地說：“講堂裏出現了邪氣！莊襄師兄身先士卒，將邪氣全給吸了！不過呢，這裏已經不安全了，曉覺師尊，你看要不要讓大家先散了，派人在這裏檢查一番？”
    曉覺點頭稱是。
    “好！曉覺師尊說了，現在，大家有序撤離，不要驚慌，不過是一些小邪祟，注意不要擁擠。”
    曉覺真的開始排查整個講堂，神魂出竅，在整個講堂裏轉了一圈，然後緊緊皺著眉頭，帶著莊襄離開了。
    周夢在後麵笑得前仰後合。
    魏寂一錘錘在周夢背上，“鬧夠了？”
    周夢被這一錘錘得直咳嗽，成雪在幫忙順氣。
    “我這是做好事啊，幫大家脫離苦海，那個韓琦，講得是什麽東西，都是生搬硬套的官話，沒有一點意思，聲音也不好聽，再聽下去，就是折磨。”
    不知道為什麽，周夢好像隱約感覺到墨龍在笑。
    “咳咳。”魏寂輕咳兩聲。
    “你怎麽咳嗽起來了，我差點被你打穿我還沒咳嗽呢。怎麽，說你的未婚夫了，你不樂意？哈哈哈哈，我跟你說，你壓根就不用在意你們之間的婚約，你們倆這婚是成不了的。而且要我說，那個韓琦根本就配不上你，你也不用因為他尷尬，你們兩個的事情，憑什麽隻有你不好意思？”
    “韓琦，你好。”魏寂禮貌地說。
    周夢緩緩轉身，迎麵看到韓琦的臉龐。
    “你什麽時候在這裏的！”周夢的氣勢絲毫不減。
    “從你‘幫大家脫離苦海’，就在了。”韓琦平和地說，很明顯是故意裝出來的鎮定和高貴。
    “我師妹亂講的，你不要在意。”魏寂禮貌地說。
    “不會，都說定風宗周夢青麵獠牙，現在看起來，也並不像傳說中的奇怪嘛。”韓琦用了一種長輩的語氣，顯得自己海納百川。
    “大家都散了，我們也回去了。”魏寂是油鹽不進，任何人對她多熱情，她都不會在乎。即便韓琦用了一種屬於家人才有的語氣，還是不能撼動魏寂心中厚實的堡壘。
    周夢看著韓琦吃癟，又偷偷笑。
    成雪默不作聲扣扣周夢的手，讓她收斂一些，可是這種提醒根本無濟於事。
    “等等。”韓琦的口吻忽然迫切，“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你。我們，是不是曾經見過。”
    魏寂想起初見莊襄那一句“在夢裏”，到現在還是如芒在背。
    當初在九月初八，為了拿到琉璃沙漏，和成雪一起勒索過一次韓琦，終究還是給他留下了印象。
    “或許吧，隻是我並不記得，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