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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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居
自李公甫大咧咧地說要同許仙商量成親事宜,已經過了兩個時辰。
說商量其實還不夠準確,應該說是李公甫單方麵在那裏大談成親的暢想!
素素嘴角眉角連著一起抽筋,實在是想不通這家夥如此澎湃的熱情究竟是打哪兒來的?看了眼許仙,他正分外好脾氣地坐在那裏靜靜地聽著,臉上是見慣不怪的波瀾不興,還適時地為侃得口幹舌燥的李公甫添上一杯新茶。察覺她在看他,他轉過頭來,朝她一笑。
素素登時扭頭。
正好看到推門而入的許嬌容。
許嬌容的臉色十分難看,眼底裏有兩抹青灰的痕跡,整個人撅撅的沒什麽精神,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縱欲過度。
至於知道的,自然是守口如瓶。
“許姐姐,你回來了。”素素歡快地迎上去,拖住她的衣袖,像一隻快活的蝴蝶。在觸到許嬌容衣袖的那一刹那,素素清晰地感覺到許嬌容的身體僵了一僵,本能抗拒她的接近。
素素自然當作不知道,不著痕跡地拉著許嬌容往大廳裏走,“李大哥,許姐姐回來了。”
李公甫早已迎了出來,“嬌容妹子,你上哪裏去了?怎麽現在才回來。”
“我……”她怔怔,說不出所以然來,仔細回想,卻想不起絲毫,似乎有一段記憶被活生生剮去了似的。
看到許嬌容一臉的憔悴樣,詫異而關心地問道:“嬌容妹子,你莫不是生病了?臉色怎麽如此難看?漢文,你倒是來給你姐姐把把脈,看看到底得了什麽病?”
粗中有細,是條漢子。
素素讚許地望了他一眼。
許嬌容則尷尬地推脫:“不必了,我隻是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公甫你別大驚小怪的。”
李公甫不疑有他,傻嗬嗬道:“那成,你先去休息著,等你好些了我們再商量素素妹子與漢文的親事。”
素素黑線,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許嬌容的身體不自禁地僵了一僵,一句話沒說,便上樓去了。
那陣勢,在素素眼裏,更像是落荒而逃。她不自覺回頭看許仙,卻見他站在大廳裏,一手把玩著一個青瓷茶杯,斂著眉,看不出表情。
太過平靜,反而顯得不對勁!
素素在那一瞬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敢情她是給他兩姐弟當了炮灰啊!
素素怒了,好你個許仙!
許仙在沉思之時感受到頭頂若有若無的眼神,抬起頭來想要探個究竟,那眼神卻又消失了。他自嘲一笑,手指翻動,為自己倒了一杯新茶。
素素從李公甫的嘮嗑中解脫出來,眼底閃過一抹嗤笑。
許嬌容,還真是愚蠢,我可一點都不同情你。
接下來幾日,許嬌容一直臥病,談婚論嫁之事被暫且擱在一邊。素素臉上那是一點不痛快的情緒都沒有,明媚得不得了~倒是李公甫得知許嬌容病倒,天天來得比火山孝子還要勤快,一副恨不得在許嬌容床前搭個鋪的模樣。
唯一讓素素不痛快的便是,這繁重的家務事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她的頭上。對此,她表示很詫異,這家子也未免太過自然熟了些~請不要忽視她啊~難道就沒有人還記得她的身份是客人……
下廚什麽的,若是換成現代的硬件設施,她還能硬著頭皮上~隻是,一旦換成了這原生態的廚具,她便徹底束手無策了。
原諒她,她生下來不是專門給別人當賢妻良母的~
在吃了兩頓焦炭一般的飯菜後,素素便開始了訂餐生涯。
隻是,許仙的臉色卻變得很不痛快。鵲巢鳩占奪了她布膳的權力,直接背離了君子遠庖廚的真理,擼袖子親自下廚去。
素素不爽,她用的是她自己的錢,橫什麽橫~
李公甫嘖嘖稱奇之際,難得擠眉弄眼地誇了許仙一把:“素素妹子,你好福氣啊!雖然不想承認,但這小子確實長得俊俏,也就隻比我差了那麽一點點!也是個會疼惜人的,雖然沒有我體貼!還有些能耐,就是力氣小了點,缺了點男人的氣概。不過,人無完人嘛,素素妹子,你若是嫁給他,保準不會吃虧。”
素素當即哭笑不得,既然她都比你差,她為什麽還要退而求其次啊?直接嫁給你不是更好麽?心裏又暗歎許嬌容這女人不懂得惜福。
隻要許仙還顧忌世俗的倫理,隻要他們還活在這世上,他們便絕無可能修得正果。
這麽簡單的道理,她或許懂,但是太死心眼,一門心思往牛角尖鑽,忘了惜取眼前人。
將來,必有後悔的一日。
裝病畢竟不是長久之際,許嬌容拖了五日,也實在沒意思。
想開了似的,病也好了。
於是,這婚事便沒有理由再拖下去。
第七日,許氏兩姐弟,素素,李公甫四人便細談了一番。素素對此一竅不通,自然不會插話。許嬌容心裏不痛快,自然也不會多說。許仙在李公甫麵前則是一向惜字如金。是以,這番商榷最終也成了李公甫單方麵的演講。
成親之事初步敲定。
自那日起,許嬌容的臉色一直很怪異,看向素素時那種神情愈發讓人摸不準看不透。但素素憑借直覺覺得那目光裏有著要把她扒皮拆骨的訊息。
按理說,作為一個妖怪,她實在沒有理由懼怕她一個區區人類的雌性生物。但是,作為一個沒什麽法力……好吧,是完全沒法力的廢柴妖怪,許嬌容這樣飽含了嫉妒嫉恨咬牙切齒被奪所愛等等負麵情緒殺傷力極強的嗜血目光,還是讓她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
女人嫉妒起來是很恐怖的,其毀滅性不亞於火山爆發。
素素有些惴惴不安。
如果她真的是與許仙傾心相愛的話,她反而不會如此不安;但是,事實是,對於他們兩姐弟而言,她完全隻是個陌生人;更糟糕的是,對於她而言,這兩姐弟也不過是沒什麽好感的陌生人。
她誰也不能相信,是以連發了幾夜的噩夢,夢裏盡是許氏兩姐弟猙獰的臉孔,吃人不吐骨頭。夢醒後還要笑臉相迎,素素迅速憔悴~
勾引什麽的,真的不是人幹的啊!——也不是蛇幹的!
她頓時崇拜狐狸精了!
阿福阿旺帶來找到住宅的消息,對處在沼澤地裏的素素而言,恰好是一塊救命的浮木。素素眼淚汪汪地扒拉著爪子……感謝天,感謝地,感謝小青,沒把她忘記……眼下這情況,她還真不願再見到許氏兩姐弟啊!
依照常理,新人在婚前是不宜見麵的。素素家特殊,是以也沒太過講究。
但是,這不代表不講究。
好在許仙這人雖然脫線了一點,但還是給予素素一定的尊重,對素素遷出許家之事,也隻是蹙了蹙眉,沒有提出不和諧的疑義。
錢塘門的小紅樓自此成了素素出嫁前的娘家。
素素沒有嫁過人,對成親這一套一無所知。事實上,就算她嫁過人,她也無法將現代的嫁娶儀式與古代的完全合上。
古人注重三媒六聘,無煤便是苟合,是不會得到認同的。這一點,在大戶人家如此,在這樣的小戶人家,也同樣注重。素素這幾日被李公甫請來的幾個老嬤嬤強製著普及該方麵的禮儀知識,糾結之餘分外感慨。
按古人的這一想法,那麽書上的許仙與白素貞成親之事則未免顯得太輕浮了,換句話說,像白素貞這樣未經過三媒六聘倒貼進許家門的女子,是沒法獲得尊重的,沒有被戳脊梁骨,就已經是萬幸。
而那個該死的許仙,他如果真的喜歡尊重白素貞的話,也不會就這樣草草與她成親!分明就是貪圖她的美貌與錢財,怕是在骨子裏,對白素貞的看法也不是那麽回事吧!
“小姐,許公子的聘禮送到了。”
素素回過神來,發現已經碾碎了一塊酥餅,皺了皺眉,隨手將它扔進了魚池,寫意地揮了揮袖子,拖著迤邐的裙擺回妝閣。
納成的聘禮已經送到,素素坐在繡著鳶尾花的十幅屏風後,支著下巴百無聊賴地對著那隻戴著大紅花的公雞大眼瞪小眼。
媒婆還在那裏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許家公子可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人品俊秀,為人和善……”
充作女方長輩的李公甫頭一次碰到比自己還要囉嗦的人,登時橫眉冷對。“許家那混小子是什麽德行,我還不曉得!你這婆子端的是嘮叨,這些話在納采時都已經講過了,還是留著點口水對下一戶人家吹噓,這門親事就這麽定了!該怎麽做你便怎麽做吧!這是賞銀,好好辦事,到時不會虧待你!”
媒婆也是第一次遇見如此莽撞之人,被嚇了一跳,戰戰兢兢接過銀子,忙陪笑哈腰:“知道知道,老爺放心,這件事老身一定給你辦得漂漂亮亮!保準讓你家寶貝千金嫁得風風光光!”
李公甫聞言,頓時吹胡子瞪眼,一雙虎目瞪得像兩個碩大的燈泡:“你個沒眼色的老婆子,誰告訴你我是這家老子!我是姑娘她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