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跪坐在地上，先是看見一雙粉底黑麵繡錦短靴出現在她眼前，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是一身華美精致的官服，胸前繡著七彩大鳥。
    最後出現在她眼前的，才是那張原本非常熟悉，如今卻多了幾分陌生的臉。
    “快來人啊，看看這是……”高氏正在幹嚎，忽然聽見背後有動靜，立刻連滾帶爬地往前飛跑，生怕秦行烈也捏著她的脖子把她提起來。
    顧不得丟臉不丟臉，顧有富趴在地上大口呼吸，涕淚齊流。
    她跑得太快，連剛才抱著的顧家寶都扔到了一邊，顧家寶的腦袋砸到地上，發出了砰的一聲。
    等高氏回過頭去，才發現秦行烈隻是重新躺在了躺椅上而已。
    就在顧有富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一股新鮮的氣流湧入他的口鼻，脖子上的壓力突然消失，他被人隨手丟在了地上。
    她自嘲地一笑，竟然直到現在，才看見高氏的真麵目。
    以前，她竟然覺得高氏很可憐。
    每天辛辛苦苦幹活，回家還要伺候顧有富，帶三個孩子，就這顧有富喝醉了或者不高興的時候，還是隨後就打，張嘴就罵。
    高氏對她同樣也是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啊。
    隻是當時的顧昭以為，那是高氏心裏難受，她是老大，不能跟娘計較……直到林雪容告訴她，是高氏將她的女兒換走……
    她是真的蠢，蠢到連顧有富夫妻的真麵目都沒看清楚，被這樣一對沒有什麽見識的夫妻騙得團團轉。
    “顧招娣，你死了啊，話都不會說了嗎？”顧昭的回憶被顧家寶的叫囂打斷，“剛才你養的那個啞巴打我！你快去把他趕出去！”
    在顧家寶眼裏，顧昭還是半年前那個任由他使喚辱罵的大姐，哪怕是換了一身鮮亮的新衣服，也沒有什麽不同。
    那個啞巴不能招惹，但是顧昭卻可以隨便吼。
    秦行烈眼底滿是殺機。
    這個熊孩子就這樣對顧昭說話，而那對夫妻竟然好像沒聽見一樣，根本不管。
    可見這樣的場景在原來顧昭的家裏經常發生！
    剛才他真應該直接掐死這對父子，免得如今顧昭為難！
    顧昭背後，沈蔚和齊泗都一臉鐵青，幾個小鶴更是手都按上了刀柄，滿麵怒色。
    當著他們的麵如此羞辱顧昭，比在他們臉上扇耳光還難以忍受。
    隻是說話的人身份特殊，他們都隻能等著顧昭的吩咐。
    高氏看見顧昭身後冒出來一群大漢，一個個眼冒凶光地看著他們，不由地退了兩步。
    顧有富也嚇得不輕，這麽多帶刀的護衛，顧昭現在可真是當大官了，不能像以前那樣抬手就是一巴掌打過去了。
    他瞪了一眼顧家寶，把顧家寶拽了過來訓斥道“你這孩子，怎麽說話的？在家裏不是總是說想大姐了嗎？快給大姐行禮問好。”
    顧家寶掙紮著叫“什麽大姐，不就是個賠錢貨，當初就應該賣給徐老爺當小的嗎……”
    顧有富沒提防，被顧家寶嚷出來這些話，連忙一巴掌捂住了顧家寶的嘴“別瞎說！再亂說今天不給你吃飯！”
    顧盼娣藏在角落裏，眼睛有大半時間粘在秦行烈臉上，滿臉都是憧憬。
    見到顧昭這幅樣子，竟然把顧有富夫妻震懾得連顧家寶都罵了起來，顧盼娣眼睛裏閃過羨慕，鼓起勇氣走上前來，不倫不類地給顧昭行了個禮“大姐好。”
    顧昭冷著臉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回答。
    這個妹妹，嗬嗬，看起來軟弱可憐，但是心卻大得很呢。
    當初顧昭也是看她在家裏受氣，特意把她接到信陽郡王府裏住一段時間，想著給她找個合適的人家，結果人家看上了秦佑謹……
    可惜的是，秦佑謹心裏隻有林雪容，不但沒有被顧盼娣勾引，反而利用這件事對顧昭冷嘲熱諷了一頓。
    “真不愧是你的妹妹，和你一
    那時候她隻以為顧有富夫妻是重男輕女，畢竟顧盼娣也經常被打罵，隻有顧家寶才是家裏唯一的寶。
    所以後來顧昭嫁給秦佑謹之後，還是惦記著自己的“親爹娘”，哪怕他們已經與禮國公府簽了契約，與顧昭再無關係，顧昭還是時不時派人給他們送錢送物。
    成為太子妃之後，顧昭更是將他們一家接到上京，顧有富夫妻都被封了爵位誥命，一躍而成為京中新貴。
    不，是顧昭，當了官的顧昭！
    不知道什麽時候，顧有富也爬了起來，手摸著脖子，一臉心有餘悸，看著顧昭的眼神也滿是震驚。
    顧家寶被摔了一下，回過了神，想起剛才的可怕經曆，不敢再去騷擾秦行烈。隻能小心地挪到顧有富身邊，抱住了他的腰。
    顧昭的目光從院子中緩緩掠過，臉色黑沉沉的，一雙眼睛裏仿佛有雷霆閃動，最後定格在顧有富和高氏這對夫妻身上。
    上輩子那些經曆，瞬間從顧昭腦海中閃過。
    是她那個從小使喚打罵的大女兒，顧招娣。
    她剛準備繼續嚎叫，就聽見外麵傳來腳步聲，有人繞過影壁，走了進來。
    但是就是這樣，顧有富夫妻也沒有領她的情，心裏真正支持的還是林雪容，他們的親女兒。
    顧昭的眼神落在高氏臉上，看見了高氏眼中無法掩飾的貪婪。
    顧家寶躺在地上，雙眼無光，呆呆地一動不動，褲子濕漉漉的，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高氏心疼地抱著他，嚎啕大哭起來“天老爺啊，這是什麽世道啊！”
    顧有富父子被秦行烈像是捏蟲子一樣提在手中的時候，高氏完全呆愣住了。
    直到這時她才反應過來，撲過去抱住了顧家寶。
    她坐在地上，一隻手拍著大腿，全身都跟著晃動，聲嘶力竭地喊著“殺人了啊，反天了啊，光天化日的，就殺人了！”
    “這還有天理嗎，就在我們家，占著我家的房子，還要打死我兒子和男人，還有沒有王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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