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為什麽我還要活著

字數:6594   加入書籤

A+A-


    陸瑾寒站起身,輕瞥那扇緊閉的病房門。
    隨後對著旁邊的紀子碩說道:“我現在有點事,晚上再過來。”
    紀子碩點頭。
    陸家豪華的城堡內。
    一樁雞飛狗跳的鬧劇正在上演。
    一道小小的身影赤著小腳丫子在陸家的大宅院裏梭巡,半人高的花瓶倒在地上摔得稀碎,凡是能摔得東西全部沒能幸免於難……
    小男孩看起來不過是四五歲的樣子,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細看之下與陸瑾寒有幾分相似。
    陸家老爺子陸翰庭在後麵心肝心肝的哄著,一群傭人更是在小心翼翼地追趕:“小少爺,快停下來!不要再跑了!小心傷了腳……”
    就在這時。
    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形突然出現在了宅院中。
    陸瑾寒皺著眉看了一眼四周的狼藉,神色倏然間冷了下來:“陸祁越!”
    凜冽威壓的聲音讓滿院瞬間寂靜下來。
    所有的傭人打了個顫。
    小男孩被這道聲音嚇的一哆嗦,臉色發白。
    陸翰庭臉上閃過一抹不悅。
    陸瑾寒踩著地上的碎片,向前走了兩步,看向周圍:“發生什麽事了?”
    一旁的傭人猶猶豫豫的開口道:“少爺,小少爺……應該是想要媽媽了……”
    果然,傭人說完這句話,小男孩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迅速的紅了。
    上午傭人剛給他念完《海的女兒》,小男孩便問傭人連海的女兒都有媽媽,為什麽他沒有,傭人支支吾吾不知道怎麽回答,恰巧當時陸翰庭撞見了,隨口敷衍了一句“祁越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後,小男孩便發瘋一般開始哭鬧。
    於是有了現在這一幕。
    陸瑾寒捏了捏眉心,聲音有些下沉:“過來。”
    小男孩向後退了兩步,眸底警惕的看著陸瑾寒。
    陸瑾寒怕他踩到地上的碎片,大步走到他身邊,像是拎雞崽一樣拎著他的後頸,冷著臉大步向客廳走去。
    他向來不是好脾氣的人。
    陸翰庭在後麵一邊跟著一邊道:“臭小子,你對我重孫子下手輕點!”
    小男孩被放在了沙發上,眼框紅紅的。
    陸翰庭瞪了陸瑾寒一眼,遂即將小家夥抱到了自己腿上。
    “我的小心肝,都是太爺爺不好,是太爺爺說錯了話,我們祁越是有媽媽的……”
    “她在哪兒?”
    小男孩的這一聲,把陸家爺孫倆都驚的怔了下。
    陸祁越從小就不愛說話。
    陸翰庭一度懷疑這個重孫有缺陷。
    後來才知,他隻是不愛說話。
    也不知道隨了誰。
    陸翰庭一時也不知道是喜還是憂,隻能輕拍著他的背重複著過往一慣的回答:“祁越的媽媽隻是一時半會兒有事要忙……”
    小家夥嘴角一沉,又要暴走。
    陸翰庭連忙改口:“……不過太爺爺向你保證,今年你的生日,你的媽媽一定會來看你的!”
    小家夥抿著嘴巴半信半疑的看了陸翰庭一眼。
    陸瑾寒掀眸,沒說話。
    小家夥慢慢的在陸翰庭懷中被他哄睡著了。
    傭人將他抱了下去。
    偌大的客廳裏,現在隻剩下爺孫兩人。
    陸瑾寒看了一眼手機上的信息,拿起一旁的外套,站起身,向著門口的方向走。
    陸翰庭冷睨他的背影,暴脾氣絲毫不掩飾:“臭小子,都五年了,你還不給祁越找個媽媽嗎?”
    他的小心肝啊。
    每年都鬧著一次哭著喊著要媽媽,把他的心都疼化了。
    客廳門前。
    陸瑾寒身形頓了下:“爺爺,我不介意你趕在祁越生日之前,給他找個太奶奶。”
    “混賬東西!”陸翰庭氣的吹胡子瞪眼,拿起桌上的一遝文件,劈頭蓋臉的向著他的方向丟了過去。
    陸瑾寒的身形已經消失在了客廳。
    半晌,陸翰庭看著空蕩蕩的客廳,端起茶案上的茶,歎了口氣。
    ……
    ……
    顧燕笙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她茫然的看了一眼手上的吊針,入目所及之處是一片刺眼的白。
    頭上的傷口已經包上了一層白紗布,血已經止住了。
    她伸手拔掉吊針,利落的穿上鞋子,下床,推開門。
    門外,程秘書道:“顧小姐,九爺走之前吩咐過,在他來之前,您哪兒也不能去。”
    “我想去哪兒,他憑什麽管我?”顧燕笙不悅的看著他,“讓開!”
    程辭身形未動充耳不聞,反而掀起眸打量著她。
    小姑娘,好像比五年前凶了些。
    顧燕笙氣極,剛想發怒。
    這時,走廊上巡查的紀子碩看過來,瞥了一眼她還在冒著血珠的手背,隱去眼底的複雜,“顧小姐。”
    他安撫道,“先進去,我給你止血。”
    顧燕笙用力的抿著唇,瞪了程辭一眼。
    到了病床邊,紀子碩看向她冒血的那隻手。
    手背上的那層皮已經被掀了起來,上麵血肉模糊,她卻麵不改色。
    他眸底微閃,從容的給她包紮:“顧小姐看著年紀小,倒是一點都不怕疼。”
    “紀院長。”顧燕笙輕笑:“我這樣的人,不值得你同情。”
    紀子碩卻動作微頓,抬眸注視著她的臉,對上那雙撩人妖治的眼,很快便又避開:“沒有什麽值得不值得,在我眼裏,病房內,就隻有病人。”
    牢房內,才有罪人。
    顧燕笙微抿唇。
    紀子碩做好包紮處理之後,又讓她伸出另一隻手。
    那隻纖細的手腕上一圈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跡,像是剛留下來不久。
    不用猜也知道是誰幹的。
    他熟稔的紮好針,又說道:“我讓人給你送點吃的。”
    說完,他出了門。
    門外,紀子碩看了一眼像門神一樣站著的程秘書,叮囑道:“九爺來的時候通知我一聲。”
    這丫頭的情緒,似乎有點不大對勁。
    程辭狐疑的斜睨了他一眼,隨後點點頭。
    病房裏空蕩蕩的,晚風從窗外吹了進來,顧燕笙覺得有些冷。
    她在床上小睡了一會兒。
    沒過多久,有人將晚飯送了進了病房。
    她打開飯盒,裏麵是一些開胃的清粥小菜。
    她沒什麽胃口,隨便吃了一點。
    吃完了,便繼續睡。
    反正,現在走不了。
    窗外,圓月勾卷著樹梢,掛在天上,稍顯孤寂。
    約莫兩個小時以後,推門聲再次響起。
    監獄五年,她向來有淺眠的習慣。
    一聽到聲音,她瞬間警鈴大作,坐起身,僵硬的向著病房門看去。
    男人穿著一身熨燙妥帖的西裝,邁著挺拔的身形走了進來。
    煙灰色的西裝將他修長的身形完全的勾勒出來,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在朦朧的燈光下顯得比五年前更加成熟與冷冽。
    歲月從來不會苛待這個男人,他就像是一灘醇厚的酒,時間愈長,愈散彌香。
    思索之間,陸瑾寒已經邁開長腿走到她的床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的臉。
    顧燕笙唇畔輕顫,身子下意識地往後退。
    陸瑾寒單手扣住了她的下頜。
    “為什麽一出獄就來醫院?”
    顧燕笙神色漠然:“九爺管的未免太寬了。”
    “不說是麽?”陸瑾寒眯了眯深邃的眸:“那我們換個話題,是誰放你出來的?”
    “怎麽?”女人嘴角輕嗤,“九爺屈尊降貴來這裏一趟,不會就是為了這件事吧?”
    她的臉上浮現淡淡的輕嘲:“以您的通天手段,隨便一查不就知道了。”
    很好。
    這是她今天第三次頂撞他。
    陸瑾寒眸底森冷:“五年不見,你就學會了這點兒?”
    顧燕笙眸色警惕,直視著他的眼。
    男人清晰的從那雙澄澈的眸底捕捉到一抹一閃而逝的恨意。
    “恨我?”
    那聲音太具威壓,眼神太具穿透性。
    顧燕笙眸光躲閃,輕輕扯唇:“九爺多慮了,我怎麽敢。”
    是不敢,不是不恨。
    “顧燕笙。”陸瑾寒忽然貼近她,近到顧燕笙能從那雙深邃的瞳孔中看清自己的臉,陰森冰冷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你沒有恨的權利!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罪有應得!”
    時光撕開了她身上那道血淋淋的傷口,讓它暴露在了陽光下。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她的心尖上寸寸淩遲,將她的整個靈魂都撕扯到破碎淋漓。
    “對,我是罪有應得!”
    她仰頭看著他,目光像是質問,更像是譏諷:“為什麽要讓人救我,我死了不就稱了你的意了嗎?為什麽要救我?!”
    淚水浸濕了她的臉,她聲嘶力竭的朝他低吼著:“為什麽還不能放過我?你到底還想怎麽樣?為什麽不直接殺了我?!”
    “殺了我!你殺了我!!為什麽我還要活著?你殺了我啊!!”
    陸瑾寒眯了眯眼,似乎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還不等他反應過來,門“嘭”地一聲被人打開,紀子碩帶著一堆護士走迅速奔向床邊一擁而上:“快!給她打鎮定劑!”
    “不!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滾開!滾開啊!!!”床上的女人仿佛看到了什麽讓她極度恐懼的東西,身子不停顫抖瑟縮著,手背上的針管因為熱烈的掙紮而再度脫落,血珠頓時濺滿了手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