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複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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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來州最為恐怖,最為極端,讓人最不想與其產生接觸的組織是什麽?
    呃…現在是楊賜信率領的江北楊家了。
    從晴曆92年仲夏時節開始,風來州最討人厭榜上排行第二的組織,即為大名鼎鼎又臭名昭著的複國會。
    簡單總結,這個組織的成員就是一群暴徒,比山賊更狠,比惡官更貪,他們打著恢複前朝的旗號四處行凶,顛覆政權,無惡不作。
    每個年輕人都會有一段誤入歧途的經曆,不過楊禦成作為世家少爺,玩的東西顯然要比普通人大得多。沒錯,他跟複國會合作了。
    “我與王頭領的交易依然有效,隻不過在執行過程中出了一些偏差。”楊禦成歎了口氣,對那看起來十分精幹的複國會成員說道。
    他向自己老家這一片的複國會首領許諾,隻要助他成為楊家家主,他就幫助複國會奪取整個風來州。在某位手眼通天的神秘藝伎的幫助下,少爺與大賊談成了這項十分離譜的合約。
    “你耍了他一次,現在他覺得另一條路能獲得更直接的利益。”精幹男子揮了揮手,負責斟茶的小夥計拉上店門,一溜煙跑進了內室。
    啪,男子掏出兩張通緝令拍在桌上。
    楊禦成,禍亂滿盈城,謀殺生父,與邪教勾結,現懸賞黃金萬兩,生死勿論。
    楊雪隱,同犯,懸賞白銀三千兩。
    奶奶的…這畫得還真他娘的傳神啊…
    楊禦成看著通緝令上幾乎是照著自己和老五的臉印出來的畫像,撚了撚假胡子。
    啪,他的手被楊雪隱一把打落。
    “學點好的…”楊雪隱皺著眉頭輕聲念了一句,他隻要看到楊禦成做出跟楊賜信相似的舉動就會沒由來的心慌。
    “區區黃金萬兩,呃…再搭上白銀三千兩就能收買你們的複國大誌了麽?”楊禦成對著通緝令擠眉弄眼了好一陣,方才抬起頭來說道。
    “……”男人與趙撫蘭一同無語地盯著他。
    “趙先生,你跟他們一夥的?”楊禦成十分無奈地看向趙撫蘭。
    “不是,我就是算到這裏有破局的關鍵…”趙撫蘭搖頭答道。
    “我在跟他們談事情,今天茶館不接客了,請你出去。”精幹男人扭頭對這醜漢說道。
    “嗬,早聽聞爾等複國會不過是一幫山賊無賴,今日一見果然都是毫無容人之量的鼠輩,我就不出去,你待怎的?”趙撫蘭絲毫不懼對方,哼了一聲就把屁股牢牢地粘在了椅子上。
    “那你就呆在這吧。”男人喝了口茶,不再理他,一句話差點沒給趙撫蘭晃到地上去。
    “這位好漢怎麽稱呼?”楊禦成拱手問道。
    “風來州西行營第三鐵騎隊隊長,劉憚。”男人拱手回禮。
    “劉隊長所求為何?”楊禦成也算看出來了,此人並非是來替王頭領捉拿自己的。
    “我認識那個女孩…”劉憚緩緩轉頭,看向一旁正在撥弄茶壺蓋子的阿閃,冰冷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柔和。
    “她的父親曾在我最困難的時候資助於我,我卻沒能將他救下…”劉憚閉目沉思了一會:“幾日前我將她放走,今天你們又把她帶回來了,現在我反倒想問問你們所求為何?”
    “我和她做了筆交易。”楊禦成答道。
    “什麽交易?”劉憚盯著楊禦成,臉色逐漸變得陰沉起來。
    “我替她報仇,殺知縣,報酬則是她手中的羅盤。”楊禦成不卑不亢地回道。
    “就憑你們?”劉憚環視在座諸人一圈,緊繃的嘴角緩緩翹了起來。
    “你們這些外鄉人不懂這裏的事。”劉憚頗感滑稽地冷笑一聲:“陳攝是朝廷派下來的禦史,靠手段扳倒了原來的一眾本地官員才坐上了現在的位置。他左右逢源,八麵玲瓏,背後不知道勾結了多少勢力,哪是你們幾個無根浮萍能動得了的?”
    “正因如此,我才要殺他。”楊禦成聽完他的話也跟著笑了起來。
    “為何?”劉憚笑容凝固,冷冷問道。
    “民惡不為惡,是為愚。天惡不為惡,是為大善。一個地方官欺壓百姓並不是什麽新鮮事,怪隻怪無人敢奮起反抗,但那空降的京官…”楊禦成挽起袖子,蘸著茶水在桌上寫了個“天”字:
    “無論他的職能多小,無論他犯下的惡事於世間而言有多無謂,隻要有人向他發起反抗,那就是與天爭,與這世間最大的權勢做對。”
    “……”劉憚眼簾低垂,點頭示意他接著說下去。
    “民若與天相爭,稍微一動便是血流成河,我看不得那種場麵,也容不下為惡者不受懲罰,陰謀家醞釀禍亂,更不能接受一個小女孩無家可歸,流落滾滾塵世…”楊禦成直視劉憚,眼中隱有精光飛揚:
    “所以陳攝此人,該由我這樣的人殺,也最適合由我這樣的人來殺。”
    “你是什麽樣的人?”劉憚看著他的眼睛。
    “水溝裏的老鼠,無家可歸的賤種,屍山血海裏的螻蟻蟲豸…我什麽都不是,但我敢用我這條爛命去賭,去咬穿那道看似無可撼動的堤壩…”楊禦成伸手在桌上一抹,那“天”字上麵的的兩橫消去,變作了一撇一捺構成的“人”。
    茶館諸人一陣沉默,劉憚抱起膀子低著頭,表情凝重地沉思了好一陣,方才開口問道:
    “你反對自己的哥哥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不,那是意氣之爭。”楊禦成十分光棍地對他搖了搖頭。
    “你跟王頭領也是這麽說的?”
    “也不是,王頭領那樣的人已經見過無數世間醜惡,眼中隻有利益,與他談事甚至都不需要多費口舌。”楊禦成再次搖起了腦袋。
    “那為什麽要跟我說?”劉憚抬起腦袋,手扶腰間佩劍,緩緩出言問道。
    “你知恩,圖報,值得我費心去騙。”楊禦成咧嘴一笑,語氣輕鬆地給出了他要的答案。
    下一刻,霜風呼嘯,雪亮的劍尖在瞬息之間就抵在了他的鼻尖上。
    楊雪隱雙目圓睜,漆黑短刃才拔出一半。
    是個高手啊…
    僵持一刻,劉憚單腳踩在椅子上,手中長劍一絲不顫:“你的計劃是什麽?”
    “我的原則就是絕不向人透露計劃,而且所有參與計劃的人都得服從我的指揮…”楊禦成伸出手指向左側推開劉憚的劍尖,臉上沒有一絲慌亂。
    劉憚又眯著眼睛瞄了他那從容的表情好一會,方才收劍入鞘,從身後掏出一塊鐵製令牌丟到桌上。
    “有人會帶你們去住處歇息,至於事情…等你們收拾好之後再談。”劉憚深深地看了一眼嘴巴張成圓形,正驚訝地看著他腰間劍柄的阿閃,不再言語,轉身推門離去。
    趙撫蘭起身,對楊禦成長揖至地,醜臉上露出了克製不住的笑容,也隨劉憚走出茶樓,哼著小調向著另一側灑然離去。
    “剛才那個叔叔拔劍好快呀!就跟變戲法似的!”阿閃抓著楊雪隱的胳膊,搖晃著要他再給自己表演一次。
    “你不怕麽?”楊雪隱摸了摸阿閃的腦袋,向正把茶杯端到半空的楊禦成問道。
    “什麽?”楊禦成啜了一口茶水。
    “他剛才拿劍指著你…我不知他的境界如何,但絕對不會低於沉浮巔峰…”楊雪隱拿起桌上那刻著一個碩大“賓”字的令牌打量起來。
    “哦…他太快了,我沒反應過來。”楊禦成揉了揉人中上貼著的假胡子答道。
    仿佛在順應著交流的節奏一般,他的鼻頭突然蹦出了一顆晶瑩的血珠。
    “臥槽!被戳到了!”楊禦成慌忙拿起袖子捂住鼻子,丟人的模樣看得楊雪隱眉頭直跳。
    一邊的阿閃倒是樂開花了。
    “三位,請跟我來。”茶樓的小夥計走到三人身邊深施一禮。
    跟著小夥計在這人煙稀少的集鎮裏左轉右轉,避開幾個大白天就喝得爛醉的官兵,楊禦成一行人來到了一座門匾上寫著“雨歇樓”的客棧跟前。
    當然,客棧門口的燈籠上也掛著一道刻有沙漏紋樣的竹牌。
    楊禦成十分疲憊地歎了口氣,剛想撚假胡子就被楊雪隱瞪了一眼,悻悻收手。
    這陳知縣是幹什麽吃的?怎麽自己的地盤都被複國會滲透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