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祖輩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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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旗杆加一把刀刃是個相當愚蠢的主意,更別提是在大會還未行至半途的這個時刻。
楊禦成還有好幾個人要對付呢。
他不是什麽離經叛道之人,也許隻是因為風刃砍不動武煞羅一事使他耿耿於懷,或者說他還有什麽別的詭異設想。
陳露凝皺著眉頭,望著角鑲金箔的華麗信紙上的行動記錄,疲憊地歎了口氣。
“等等,我不是要殺人。”她單手扶額,另一隻手揮出壓下即將站起的一眾武者。
目光凶戾的披甲大漢們如同幼兒園裏等著發果果的小朋友一般乖乖坐回原處。
“他是個不可預測的男人,公主…”待塵囂穩穩落下,吳茜尋拱手說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有極強的目的性,也許這些隻是想借此轉移您的視線。”
“哦?這麽說你對他很了解咯?”陳露凝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闔上了印有風來大公印與狐爪紫紋章的匯報文書。
鼎鼎大名的狐機關的標誌是幾顆肉球…
挺可愛的,當它找上你的時候你可能會感覺又害怕又好笑。
雷行一國家天下,皇帝分封直係子嗣作五州親王,親王分封公爵管理轄下九郡十三縣。
而大公之下的伯爵與子爵在雷行王朝成立之初啟用新製時被刻意淡化,轉為由官員或者異族首領實施自治,構成了太守縣令與外姓侯爵並立合作的行政製度。
當然,其中也有類似北地三郡或者蓮落諸城這樣隻是表麵臣服實則自有體製的異類。
風來州有三位公爵,不過自始至終楊禦成等人討論提及的都隻有其中一位。
名頭上管著北地三郡的那一位。
“是的,我在盤蛇會中有幾位朋友…”吳茜尋稍微挪了挪身子麵向陳露凝:“滿盈城之變的反抗勢力由其一手策劃調度,事起之後他又將一切收縮在了家族矛盾的層麵上…此人有奪城開疆之能,為了大業,不得不防。”
奪城開疆之能?
陳露凝很久沒笑得這麽開心過了。
“盤蛇會的朋友?就是那個跟頭死豬一樣被吊起來捅成篩子的八當家麽?”她收拾好那一堆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文件,饒有興趣地問道。
“我願請命。”吳茜尋跪伏向前一步:“為了雷行王朝,為了雲響州萬千生靈…我願帶人前去誅殺此獠,絕不會暴露半點行跡。”
“此事再議,不必操之過急。”
“公主,大亂將至,我觀霞山…”
“吳茜尋。”
陳露凝笑意轉冷,淺語輕吟如暗室落雷,屋內霎時間便陷入了死寂之中。
“別叫我公主,我有朝廷安排的官職。”她輕輕敲了敲桌上的狐狸玉牌:“你父親正值壯年,很多事情還輪不到你來說…怎麽,你是覺得咱們在喝茶聊天,可以口無遮攔肆無忌憚了麽?”
“左中郎…”吳茜尋咽了口吐沫,強壓住心中懼意退回原位,不敢再多言語。
難怪就連那家夥都想殺你了,你一個人型傳話筒跳得倒是挺歡的…
陳露凝瞥了一眼低頭不語,顫顫巍巍的吳茜尋,轉頭望向了另一側。
咕嘟咕嘟…煎茶的銅壺正往外冒著騰騰熱氣。
“你覺得呢?”她慵懶地扭了扭手腕。
“也許他隻是突發奇想呢?如吳女俠所言,楊家四子是個頗具創新精神的天才人物…嘶…!”陳愈身拿指尖戳了下銅壺,被燙得直捏耳朵。
陳露凝無言地瞪了他一眼。
“呃,應該是在轉移視線吧?”陳愈身無奈一笑,轉頭看了一眼吳茜尋:“我跟吳女俠在大體方向上見解相同,不過我覺得他的目標並不是您,而是在轉移自己的視線。”
陳露凝點了點頭。
“楊家少爺最近在調查金湍山主一案,以他的能力還有這幾日的舉動來看,他一定是掌握到非常關鍵的線索了。”陳愈身倒了杯茶:“塘中有魚未必要當場出手捕撈,放過一陣待到魚兒貼滿秋膘,也許味道會更加鮮美呢…”
“於你來說這倒是個相當淺顯的分析呢。”陳露凝點了點桌麵沉聲說道。
“沒辦法,我要對付的人太多了。”陳愈身苦笑一聲:“若不是您幫忙把那人趕出雲響州讓我有了點運作的時間,隻怕我現在早就被掛在木頭杆子上遊了幾十圈街了。”
“我跟她隻是合作關係,她做的事情與我無關,你這裏的問題也隻是正巧誤打誤撞罷了。”陳露凝伸手摁了摁太陽穴:“此時楊禦成與趙撫蘭聯手,你有把握扛得住他們兩個麽?”
陳愈身微微一笑並不作答,而是端起茶杯舉至麵前,騰騰熱氣仿佛為他淡然自若的笑臉蒙上了一層飄渺的白紗。
“三姑,喝茶不?”他樂嗬著問道。
陳露凝歎了口氣。
嘩啦,一眾披甲武者當場就要拔出兵刃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不是,一個個的想殺人都想瘋了是吧!?”三皇女氣得頭上的青筋都快爆出來了:“都給我滾回來坐好,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亂動!”
“是。”武者們返回原位拱手致禮。
哎…一個可用之人都沒有。
環視左右,內心深感疲憊的陳露凝也不敢再隨便歎氣了。
望向堂外的漸暗天光,她心中一動,想起了友人對楊禦成的極高評價。
“他會改變整個世界的。”時月曇貼著禦苑深處的參天古樹,這丫頭從小就喜歡在這個位置扮酷:“要麽是他敲爛這天下,要麽是他拖著世間萬物共赴黃泉…瘋狂就是他最大的力量。”
“我原本關注的是二子,沒想到一窩之中竟然同時開出了兩朵奇葩。”陳露凝貼著爬滿苔蘚的石獅子抱著膀子:“若真如你所言,那我就必須不計一切代價將他清除,為了我們的計劃…”
“換個思路呢?”時月曇微微一笑:“他欠我們的,他楊家欠我們太多東西了。”
“你真的看上他了?”陳露凝皺了皺眉頭。
“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在這見麵了,間諜遊戲玩到現在也差不多該收場了。”時月曇搖了搖頭,掏出紙鶴化作青色孔雀:“你若見到他自然就會明白了,到那時如何處置,全由你說了算。”
“我從來都不會去賭。”陳露凝跨前一步,指尖紫電劃過,周圍陣法無聲散去。
“現在換邊加注也不遲。”時月曇騎上孔雀一抓背羽乘風而起,輕飄飄地留下了這麽一句。
陳露凝無言目送她離去,抱著膀子在原地杵了老半天,忽感秋夜風冷才搖了搖頭緩步離開。
他…能為我所用麽?
清退諸人隻留下那冷臉護衛的陳露凝起身拍了拍褲管站起身來,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去買個漢堡吧,說起來那家做的還真好吃…鋪子叫什麽名字來著?
跨過雲海,星明月升。神幕閣另一端的選手休息區內,楊禦成臉色肅穆,鬢間有冷汗化作滾珠緩緩落下,場中寂靜無言。
對麵則是露出降世魔王一般殘酷笑臉的阿閃,以及在她左右肩頭表情同樣邪魅的小黑貓與瑪蒂爾妲。
大白狼緊張地搖著尾巴,喉中低吟不止。
“就這張了…三點!”楊禦成緊咬嘴唇,眼中寒光閃過,孤注一擲地打出了自己最後的希望。
“啊,禦成哥哥,你又輸了。”阿閃晃著腳丫,輕描淡寫地排出一張大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楊禦成慘叫一聲向後轟然倒去,嘴唇幹枯如朽木,眼中神光盡散,骨牌嘩啦散落一地。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呃…你這牌打得也太臭了吧?”楊雪隱在一旁抱著膀子無奈地歎了口氣:“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才會在這時候出三點啊?”
姑娘們開心地擊起掌來,楊禦成猛然起身撣掉落在身上的骨牌,氣急敗壞地對雪隱說道:“你剛才怎麽不說?剛才怎麽不說!?”
“觀棋不語真君子。”老五聳了聳肩。
“這又不是棋!”楊禦成吼道。
“觀牌不語…”雪隱挑了挑眉毛。
一口氣歎盡胸中積鬱,一個下午摧枯拉朽一般連敗十三場骨牌的楊禦成站起身子,硬逼著自己換了一副表情:
“行了,人都湊齊了,那就幹點大人該幹的事情吧…比如說開個會之類的。”
酪綿與拉結對視一笑,扯過椅子乖乖坐下。
小黑貓與金悟一起打了個嗬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