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星象數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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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遵嚇得趕緊吹滅了的,四下張望,小小的仵作間裏根本無處藏身,無奈之下趙遵一躍跳上了屋梁,他剛穩住身形門就被推開了,三個人魚貫而入,其中一個穿著差役的官服,另外兩個穿著便服。
差役恭恭敬敬的向一個留長胡子的中年人匯報道:“豐大人,這就是今早渭河邊發現的僵屍!”
豐大人?劉瀾口中的好官,京兆尹豐田!趙遵仔細打量了一下此人,果然精明幹練,兩個眼睛又大又亮特別顯精神,隻是眉宇之間帶著一絲憂慮。
另外一個舉著燈燭的中年人說道:“大人,這是本月發現的第六具,今年的第二十一具了!”
趙遵心說,好家夥!竟然有這麽多!數量遠高於坊間流傳的!
豐田歎了口氣:“查到什麽了嗎?”
仵作慚愧的搖了搖頭:“卑職無能,這具僵屍和之前那些一樣,一無外傷二沒有中毒,光著身子,又沒苦主,一無所獲!”
豐田點點頭:“這不能怪你,以前那些具屍體我都親自驗看過的,結論和你一樣!”然後又發狠似的咬了咬牙,說道,“這些屍體到底是什麽人?哪兒來的?王長使,你調查了嗎?”
王長使回稟道:“豐大人,卑職查閱了長安八個縣,近十年的失蹤人口,總共就是二三十個人,無一人和這些僵屍體貌類似!實在是……愧對大人的栽培!有愧啊!”
豐田皺了皺眉:“從五年前在渭河發現第一具僵屍到現在陸續發現了近百具模樣怪異的屍骸,上官多次問詢與我,我竟無言以對,看來這個京兆尹的位子怕是快做到頭了!”
王長使道:“豐大人上任以來,長安城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士農工商都深感大人的恩德,上頭怎能因一樁鬼案就抹殺了您的功績呢!”
豐田歎道:“唉,渭河乃是長安城的母親河,母親河中連年出現怪事,百姓們議論紛紛,與國大不吉!我作為長安的父母官,五年來查案一無所獲,怪事就肆無忌憚的發生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就算上官不責怪,我也沒臉再坐在這個位子上了!”
王長使跟隨豐田左右多年,忍不住勸道:“這個無頭案分明不是人力所為,定是有鬼怪作祟!大人完全可以把此事如實稟告皇帝,皇帝定會派人做法超度祭奠河神,即使不成,也可洗脫了您的責任!”
“萬萬不可!”豐田決絕的說道,“曆來帝王皆好信神鬼,為供養神鬼不惜花費巨萬修建廟宇豢養方士術士,勞民傷財,更有甚者吃藥煉丹寵幸妖人禍亂朝綱!當今天子不信鬼神之說,乃是百姓之福,豐某就算被罷官也絕不開此先河!以後這樣的話不許再提!”
趙遵躲在梁上暗暗點頭,這個豐田政治為公,果然是個好官,自己應該幫他一把!
不一會三個人走了,等他們走遠了,趙遵才從梁上跳下來,再查,還是那樣,於是狠了狠心,掰了下僵屍的一根手指帶回去讓段鬆驗看,他見多識廣可能從看出點什麽來。
離開仵作間趙遵潛到了京兆尹衙門的案卷庫,按豐田所說渭河僵屍案已發五年之久,牽扯百具僵屍,肯定留下了大量的卷宗。果然在一個櫃子裏,趙遵找到了被整理好了的有關渭河僵屍案的全部記錄,一看便知有人在近期提調閱覽過渭河僵屍的卷宗。
趙遵見月已升至中天,不再遲疑把所有卷宗全都打包背在背上翻牆出了京兆尹衙門。回到段鬆的小院,他果然還沒有睡趙遵簡單交代了經過,告訴段鬆這批卷宗隨時會被人調閱,今夜無論如何要把卷宗抄錄一遍,天亮前必須把原卷送回去。
時間緊,段鬆便把夫人叫了起來,三個人忙了一夜才勉強完工,趙遵把原卷送回去的時候,已經有早攤開市了。
段鬆和趙遵一夜未眠,卻沒有一絲睡意,二人把幾十分卷宗擺開,一一閱覽。京城衙門裏的差人比地方上的規矩,記錄的非常詳細,包括僵屍的發現地、發現時間和體貌特征一一詳細在案。但是兩個人從頭看到尾,腦子都看木了,也沒找到一點有用的線索。
趙遵無奈的說道:“衙門裏不養閑人啊,這些卷宗他們天天看天天查也沒查出什麽來,我們又能如何啊!可惜豐田這位好官了,要丟官了!”
段鬆很認真的看著趙遵說道:“賢弟,真想幫他?”
趙遵說:“那還用說,像豐田這樣既又忠君之心,有心係百姓,德才兼備的好官太少了!為了長安八縣百姓的福祉我責無旁貸!”
段鬆苦笑道:“你不但是個不安分的人,還是個愛管閑事的人,好吧,既然找不到屍源、在屍體上也找不到線索,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去尋找拋屍地!順著這條線索走下去!”
趙遵一皺眉:“渭河上遊不止幾百裏,不知道拋屍的時間,如何推算的處拋屍地?再說官府也必定調查過,以他們對地形和水情之熟都發現不了蛛絲馬跡……”
段鬆神秘的一笑:“山人自有妙計!賢弟,哥哥行動不便,動嘴跑腿的苦差事還得教給你辦!”
“沒的說,可是……能行嗎?”趙遵仍然持懷疑態度。
段鬆卻胸有成竹的對趙遵說道:“賢弟,我這兒有一幅渭河水域圖,你且按照卷宗上發現僵屍的地點去訪查,在圖上標明記號拿回來我看!”
“這個不難,我去去就來!”趙遵回府換了匹快馬,直奔卷宗上記錄的曆次發現僵屍的地點,並詳加記錄。一天的時間被他走遍了下遊十幾個村子,等回到段鬆居住的小院時,發現段鬆正笑眯眯的站在門口迎他。
“我估計也快回來了,賢弟你的腳程真是快啊!”
趙遵迫不及待的把圖展開,指著密密麻麻的小黑點說道:“一共九十三處!我都備注了發現時間!”
段鬆誇讚道:“賢弟行事仔細,我倒忘了囑咐你了!”說著打開圖,又開的自己的記錄認真比對,手裏不停地比比劃劃,足足一個時辰才抬頭看了看趙遵。
“賢弟,這一日有什麽收獲?”
趙遵道:“有,我走了一整天,但發現這九十三處僵屍的發現地,絕大多數都集中在離城二十裏的渭河兩岸的四個村子邊上,發現地相距非常近,甚至有幾具在同一地點被發現。”
“那你覺得發現地是拋屍地嗎?”
趙遵搖頭道:“絕沒有可能!僵屍集中發現的區域是一片激流邊的亂石灘,屍體一定是從上遊衝下來在那裏擱淺的。”
段鬆點點頭:“那除了發現地點相近外,還發現什麽共同特點了嗎?”
趙遵搖頭道:“沒了!”
段鬆指著趙遵備注的發現僵屍的時間說:“是發現僵屍的日期接近!”
趙遵拿過自己標注的日期看了又看,說:“不近啊,從正月到臘月,月月都有發現,相隔很久啊!”
段鬆說:“你沒明白我的意思,你來看,這九十三具僵屍被發現的日期,全在當月的中旬,每月十五左右。”
趙遵一看,果然都在沒有中旬徘徊,最早十三,最晚十八,出入不超過五天。
“可這又能說明什麽呢?”
段鬆道:“月圓之日乃是潮信最強之時,那時候拋屍,大潮會把屍體衝到離拋屍地很遠的地方,讓官府無從查起!”
趙遵一拍大腿:“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段鬆接著說道:“白天渭河中行船甚多,歹人又擔心官府捉拿,所以必定實在深夜拋屍,屍體是一夜之間被衝到淺灘擱淺的。從午夜道第二天僵屍被發現,也就三四個時辰,你說能被衝多遠?”
趙遵坐不住了:“今天就是十五,我這就到渭河上遊找塊和人一樣重的木頭,扔到河裏測算一下水速,這樣拋屍地的位置就可以大概推算出來了!”說完推門就走。
段鬆並未加以阻攔,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趙遵耷拉著腦袋回來了,段鬆問他怎麽樣,趙遵道:“大潮之夜,河水流著極快,一個時辰少說衝出去十五六裏,三個時辰就衝到了下遊六十多裏的地方,但是僵屍發現地上遊五十裏之內就有三處同樣的險灘,木頭都卡主過不去,更別說人了。段兄,咱們是不是搞錯方向了!”
段鬆安慰他道:“不是方向錯了,是你把河流搞錯了!”
趙遵聽了段鬆的話,瞪大了眼睛說道:“段兄,你這是何意啊?什麽叫河流搞錯了,難道你說的河不是渭河嗎?”
段鬆轉向東南,說了三個字:“泰液池!”
趙遵打了個激靈:“你是說東市碼頭那個泰液池?”
段鬆點點頭:“泰液池和渭河之間由運河溝通,大潮之日運河水雖然也會暴漲,但流速卻比渭河慢得多,一夜之間屍體漂流出三十幾裏,抵達淺灘處正好!”
趙遵不可思議的看著段鬆,過了半晌才說道:“段兄,你是不是早就算出來了?”
段鬆歎道:“這隻是一種假設,但事實證明這是唯一的解釋,真沒想到在京畿重地,竟有歹徒如此猖獗!”
趙遵對段鬆崇拜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讚道:“段兄不但熟讀經史典籍,計謀過人,竟然還懂得星象潮信,真乃神人也!小弟實在是佩服!”
段鬆道:“書生最無用,我能算出來不假,但要想抓住歹人,為豐田解難,還要靠俠肝義膽的趙賢弟你啊!不知怎的,近期渭河中發現的僵屍數量激增,我想歹人們不會輕易收手,賢弟夜探泰液池必定有所獲!”
深夜的泰液池碼頭上燈火通明,但在黑暗的角落裏還有一些見不得光的歹人在幹一些肮髒的勾當,一條漆黑的小巷裏駛來了一輛倒泔水的推車,這個泔水車可比普通人家的大了不止一倍,泔水桶大的出了號,足有一人高。但別看泔水桶的個頭大,卻不顯得沉重,兩個穿著破爛的漢子輕輕推著它往泰液池走去。
泰液池周圍居住著數萬人,泔水桶大多倒入池中,特別是經商買賣家的泔水桶大一些,百姓們早已見怪不怪了。
兩個人把車推倒池邊,卻不打開蓋子傾倒泔水,反而鑽到車底下不知鼓搗些什麽,不一會竟從車底卸出一具屍體!二人四下打量了一番,確定無人,抬了屍體就像扔進池中。
就在這時一道白影突然出現擋在了二人麵前,不等他們做出反應,一腳一個將他們放翻在地。
原來趙遵聽從了段鬆的話,在泰液池苦等了兩夜,今天等到後半夜趙遵有點泄氣了,剛打算放棄的時候,遠遠地看見一輛形跡可疑的泔水車從遠處駛來,他立刻摸了過去,還真他逮著了!
對方也是沒想到幹了這麽久都平安無事,今夜會突然被抓了個現行,立刻慌了,掉頭想跑。那哪能跑得了,被趙遵堵在了巷子裏。
二人見逃不掉了,掏出了明晃晃的刀子就想和趙遵玩命,趙遵有心抓活的,沒下死手,這二人玩了命一樣的揮刀子上躥下跳,還真不好抓,趙遵瞅準了機會打昏了一個,另一個見同伴倒了,竟然倒轉刀頭插進了自己心窩,登時死了。趙遵沒想到這人如此剛烈,寧死不讓他抓俘虜,真是瘋狂至極!
趙遵把受傷暈倒的那位捆了個結實,又用布勒住了他的嘴以防其自殺,而後把死的活的統統裝上車拉回到了小院。
段鬆見趙遵真抓住了拋屍的歹人,大喜,二人一起將受傷昏迷的那個人拖進了廚房,點著了燈趙遵驚奇的發現,自己抓回來的竟然是個高鼻深目的胡人!
此人已經醒了,見自己被人捆著,拚命地掙紮,眼睛裏全是恐懼。
趙遵問段鬆:“段兄,這……這胡人怎麽審?”
段鬆咧了咧嘴,他也不知道:“管他呢,先聽聽他說什麽!”說著段鬆解開了勒住他嘴的布條,那胡人立刻嘰裏咕嚕的說了一大串話,可兩兄弟一個字都聽不懂。
趙遵剛想問他聽不聽得懂漢話,卻見剛剛還活蹦亂跳耍刀子的胡人,眼神竟然迷離了起來,趙遵一愣神的功夫,胡人嘴角流血一蹬腿就咽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