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探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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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遵本意是想登上城樓眺望全城,看現在這架勢是沒戲了,趙遵又等一會兒發現了兩隊人正在交接換防,趙遵跟在換下來的那一班後麵來到了城防營駐地。
    半夜的軍營裏一片漆黑,隻有幾次哨崗點著篝火,然而這一切都是假象,暗中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營內外的一舉一動,這要是冒冒然闖進去,被誤認成了奸細,弄不好會被亂箭射死!
    趙遵繞著營區走了一圈,終於找到了一個漆黑的死角,他翻身躍入了城防營,躲在陰暗處,隻有月光隱入烏雲的時候才現身出來,終於讓他在營地的西南角找到了一個水井房。
    水井房的門前站著四個崗,井邊還站著兩個,一班崗六個人比出事前還要嚴格,而且水井上建了房子比草房可安全多了。
    趙遵從房上未幹的泥漬推斷,這口水井是投毒之後新挖的那口,他放眼望去類似的建築營地了不止一處,其實趙遵不知道,城防營住著八千軍隊和一應人等共計一萬兩千人,光現在正常使用的甜水井就有八口,算上牲口井和備用井差不多接近二十口!
    趙遵一口井一口井的摸查,等他查到西北角的時候,發現了一個草棚,草棚下藏著一口蓋著厚木板的水井。
    找著了!這就是被下了毒的那口水井!
    因為已經封井不再使用,所以沒有守衛看守,趙遵悄悄的來到井邊,發現這口井真不小,足有一丈見方,上麵用鬆木板封得死死的。
    新伐的鬆木死沉死沉的,趙遵用盡了吃奶的力氣,隻推來了一道縫。趙遵剛想伸頭去看,卻聽背後傳來了紛亂的腳步聲,緊跟著響起了兩聲犬吠。
    不好,被發現了!
    趙遵反應過來的時候,腳步已經非常近了,這時候如果跑出草棚一定會被看到,何況對方有狗,想逃都沒地方逃。
    趙遵別無選擇隻能憋氣跳入井中躲避,他前腳剛跳下去,人犬後腳就到了。
    趙遵潛下三尺,穩住身形睜開了眼,隻見水麵上有幾個模糊的人影。此刻月光昏暗又在草棚之內,站在上麵看井裏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清。犬雖然嗅到了異樣,但苦於口不能言,隻能對著井水不停地吠叫。
    一根長槍突然刺進了井中,在井水裏一通攪和,嚇得趙遵又潛下去了幾尺。
    “娘的!啥都沒有,你亂叫什麽!”巡邏的士兵踢了犬一腳,罵道。
    犬吃疼發出了一聲悲鳴,夾著尾巴逃開了,另一個人道:“八成是口喝了,傻東西這是水有毒能喝嗎!”
    又一個聲音說道:“兩個月了還有什麽毒?封井之前我看見它趴在井邊喝了好幾次水了,也沒啥毛病,你說太守大人是不是閑的!把井廢了就完了,還費勁巴拉的砍樹封井,吃飽了撐的!”
    “噓!禍從口出!這兩天各位官長都像打急了的狗一樣見誰咬誰,別惹禍上身!”
    “嘿,你小子罵官長是狗,……”
    三個人竟在井邊閑聊了起來,可苦了水下的趙遵,眼看要憋不住氣了,隻聽頭上“咯噔”一聲,三個人終於走了,走前順手重新蓋上了鬆木板。
    “啊!”趙遵飛也似的遊出了水麵,貪婪的呼吸了幾口空氣,聽幾個人的腳步聲走遠了,趙遵用手去推頭上的鬆木板,結果連推了兩下竟然紋絲未動。
    壞了!新伐的鬆木水分極大,一條就有幾百斤重,趙遵在上麵一個人推開一條縫都很吃力,現在浮在水裏,腳不沾地,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如何能推得動!
    趙遵頓感一陣惡寒,難道自己要困死在這陰暗潮濕的水井裏了嗎?越想越怕,他拚命地捶打木板試圖把剛走的幾個人巡邏兵吸引回來,但都是徒勞的,敲擊聲太小根本引不起別人的注意。
    趙遵勸自己要冷靜,他摸遍了全身隻有一把護身的匕首,這讓趙遵幾乎陷入了絕望,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趙遵漸漸適應了封閉水井裏的環境,自己的頭頂一片漆黑,腳下的井水反而隱約有微弱的亮光,趙遵大為吃驚,難道這井下有什麽異寶?
    棄井已經是一塊死地,趙遵決定冒險潛到水裏探個究竟,結果潛下去大約兩丈,水麵猛然變寬,就如同置身於地下的湖泊中一樣,在前方很遠的地方,隱約有一絲亮光浮現。
    趙遵估算了一下光亮的位置,有數十丈遠,自己一口氣可以遊過去,但要回來,氣肯定就不夠了,很有可能有去無回死在半路上。
    趙遵猶豫的功夫,憋得這口氣快要用完了,就在他準備浮出水麵的時候,突然看到井底的砂石中有一點銀光閃動,趙遵伸手就把發光的東西拿在了手裏然後迅速浮出水麵。
    廢井中依然一片漆黑目不見物,趙遵用手摸了一下撈出來的東西,圓乎乎的一個錫器,摸起來像一個壺的形狀,可是沒有壺嘴。
    如果是瓦罐或者木桶出現在井底那屬於正常,但一間錫器出現在軍營的水井裏就顯得非常突兀,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趙遵知道這件錫器八成是件重要的證物,於是把它包起來掛在了腰帶上,趙遵斟酌再三,留在棄井裏等待救援雖然存活的可能性很大,可是自己三更半夜出現在投毒被封的井裏,自己沒辦法向這些當兵的解釋,被抓住送進打撈嚴刑拷打是跑不了的,可還不算什麽,關鍵是一旦被抓就無法查明雲中三宗怪事背後的真相了。而潛水尋找出路這一條路雖然有些風險,但是值得自己冒這個險。
    趙遵下定決心猛吸一口氣,朝著光亮快速遊了過去,在水中判斷距離有不小的誤差,這一段距離遠比自己事先預計的要長的多,趙遵肺裏空氣用的差不多了,可是離著光亮還有一段距離,趙遵有點慌了,加快了遊動的速度,終於在一口氣用盡的時候頭露出了水麵。
    這是城防營的另一口水井,兩個守衛正麵朝外站在井旁,他們怎會想到井裏會突然冒出個人來,所以一點都沒注意到趙遵的出現。
    然而井口有人把守,趙遵肯定不能從這兒出去了,他再次潛入水中,隨著眼睛逐漸適應水下環境,他發現水下遠處近處有好多處亮光出現,趙遵這下全明白了,城防營地下是個大水泡子,所有的井其實都打在同一個水體裏。換句話說每一口井都是相連的,投毒之說簡直是無稽之談!
    趙遵一連遊過了幾口井,都有人把守,終於他來到了馬棚的牲口井,這裏看守不嚴,幾個民夫正在給馬匹喂夜草,趙遵趁人不備瞅準時機翻出了井口,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趙遵回到客棧的時候兀哈伊支和陳鐸還未睡,陳鐸見趙遵這幅狼狽樣,驚道:“趙兄弟,你這是怎麽了,像從水裏撈出來似的!”
    趙遵搖頭歎道:“別提了,好懸就見不著你們了!”趙遵沒急著換衣服,先把錫壺放到了桌上,陳鐸和兀哈伊支各舉著一盞燈,三個人在燈下仔細查看,這“壺”確實是錫製的,但是和常見的壺完全不一樣,沒有壺口,蓋子上布滿了豆大的小圓孔,倒像是焚香的香爐。
    “把卡子撬開,看看裏麵有什麽?”
    陳鐸和兀哈伊支拔出佩刀把“壺”兩邊的卡子撬開,趙遵迫不及待的打開了蓋子,壺中隻剩下了一些樹膠狀的粘粘的東西,都已經被水泡的發黃了。
    “這是什麽東西?”陳鐸好奇道。
    趙遵道:“這是我從投毒的那口井裏帶出來的,十有八九和投毒案有關!”
    兀哈伊支想用手蘸一下,被趙遵阻止了:“小心有毒!明天你們帶上它去藥鋪問一下,看看究竟是什麽東西,有沒有毒?”
    陳鐸道:“好,這點小事就交給我們吧!你快換衣服吧!”
    趙遵換了一套幹淨衣服,坐了一會天就亮了。
    陳鐸和兀哈伊支一早就帶人離開了,趙遵吃過早飯騎馬出了雲中城向出事的大河灘牧場而去。
    出了雲中城向西三十裏就看到了成群的牛馬,這是一片方圓數百裏的大草甸子,散布著大大小小十幾家牧場。趙遵一人一騎出現在草場上並沒引起牧人們的注意。他在草場上走了半日,口幹舌燥來到一個小牧場討水喝。
    此時正值午後,牧人們大多在草原上放馬,牧場裏隻有一個老馬夫留守。趙遵離著老遠就下馬步行,老馬夫見有客人登門,非常熱情的把趙遵讓進了帳篷,奉上馬奶和肉幹招待趙遵。
    趙遵知道草原上牧人好客,吃喝已畢坐下來陪老馬夫說話。
    趙遵看著外麵的馬群,不無感慨的說道:“老丈,咱這片草甸子上的馬真雄壯啊!”
    老馬夫自豪的說道:“那是當然!大周朝萬裏的疆域中,恐怕就數這片草場的水草最豐美,牛羊更肥,馬兒更壯啦!”
    趙遵微笑著點點頭:“老丈,您在這兒養了多少年的馬了?”
    老馬夫伸出五根手指:“不長,五十年啦!十六歲的時候從我爹手裏接過了馬鞭,就開始在草原上討生活。那時候匈奴人也在這塊草甸子上牧馬,我們經常幹仗,可那時候咱們弱,老是輸,草場和馬常被他們奪去,不過咱們漢人不服輸啊!失去的咱們想辦法再奪回來,打來打去,失去了奪回來,奪回來又失去,後來匈奴人也打煩了,我們也打厭了,雙方劃出了界限各過各的,但匈奴人狼性不改,消停了沒兩年又來搶我們,朝廷那時候改變了對匈奴防禦的策略,主動出擊擊潰了河套的匈奴主力,清除了這一帶的匈奴勢力,大草甸子就全歸我們了,我們高興啊,放羊啊,牧馬啊,可是等咱們的大軍撤回去匈奴人又回來了,殺我們的人搶我們的牲畜。再後來皇帝下令築造雲中郡,以後匈奴人再來,我們就把牛馬群全都趕進城裏,匈奴人一連幾次討不到便宜再也不來了,我們這些牧人一商量,不再放羊了,全都養馬,打狗日的匈奴人!建城之後十幾年,我們這兒每年都有幾萬匹馬供到全大周各地,牧人的日子好過多了,大夥兒都念皇帝他老人家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