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大青山阻擊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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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兀哈伊支發箭的時候自己狂奔,敵人也在不停地轉移和躲閃,然而他的箭就像長了眼一樣,總能在敵人露頭的那一刻,精準的射中他們的要害。用兀哈伊支的話說,自己的箭是天神指引的。趙遵對此不置可否,不過他聽師父魏平君說過,隻要勤加練習任何人都可以變成一流的射手,但是想成為萬中無一的神射手,沒有天賦再怎麽練也是練不出來的。而兀哈伊支擁有這種天賦,而且他還很勤奮,比那些三歲騎馬五歲射雁的同胞箭法還要精湛的多。
    兀哈伊支把追兵中善射者一一擊斃,剩下的人學乖了,不敢再追的這麽緊了,又知道往山上跑是絕路,於是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麵,偶爾有射幾箭的也都失了準頭。到後來山勢越來越險峻,手腳並用也不至於從山上掉下去,就更沒功夫去射箭了。
    終於大青山烽火台出現在了趙遵等人的眼前,此刻烽火台上周軍的戰旗迎風飄揚,垛口之間站滿了人,離著老遠韋闖就像他們招手,緊跟著扔下幾根長繩,在烽火台上兄弟們的排箭壓製下,趙遵他們擺脫了追兵順利的登上了烽火台。
    “趙兄弟,你們打的太好了,痛快!看得我們手都癢了!”韋闖把趙遵拉了上來,大笑著說道。
    趙遵先把受傷的士兵安排妥當,然後問韋闖:“守城的器械、食物都齊備了嗎?”
    韋闖道:“放心吧!匈奴人為了迷惑太守,製造我們集體逃亡的假象,隻把我們人擄走了,武器和食物一點都沒動,在你們打埋伏的時候,都已經布置妥當了。你們先歇著,看我們的吧!”
    大青山烽火台位於絕頂之上,三麵都是懸崖,隻有正麵一處可以攀爬,所以隻在正麵布防,韋闖當了數年守衛隊長,這一套早已經駕輕就熟。
    匈奴人陸陸續續登上了大青山的山巔,在離烽火台一箭之地停了下來,把本就不大的山頂站得滿滿當當的。
    這些人似乎知道烽火台的厲害,不敢越雷池一步。趙遵見韋闖等人麵對幾十倍與己方的敵人竟毫無懼色,不由得心生佩服。
    韋闖說大青山烽火台耗資巨萬,數千勞工花費了一年的時間才修造完成,其堅固程度超過了以往任何一個堡壘,而且在山頂絕地,無論來多少敵人,真正麵對的還是隻有正麵這一個方向所擺開的幾十個人。韋闖他們曾經在數年前以二十人擋住了匈奴小王千餘人的圍困長達八天,最後等到了雲中的援軍,內外夾擊殺了對方幾百人。這次雖然沒有援兵,但士兵們抱著必死的決心,更無所畏懼。
    大青山烽火台好比一隻殼上長了刺的烏龜,蜷縮在烏龜殼裏把自己保護的無懈可擊,匈奴人好比一群餓狼,雖然牙尖爪利,但麵對這個不能動的硬殼烏龜有點無從下口。然而不下口就吃不到肉,下口又肯定會被紮傷,誰都想當吃肉的那一頭,都不願意當挨紮的那一頭,本就非常疲憊的匈奴武士沒有立刻發動攻擊。
    山下的大軍開到了背陰處躲避烈日的炙烤,不多時帥帳和一大片行軍帳支了起來,可見匈奴人雖然自負,但也知道大青山烽火台不是一日可以攻破,做好了打幾天的準備。
    又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山下的匈奴大營派人送來了藤牌和長梯,有了攻城器械,匈奴人開打了。二百多人高舉藤牌衝在前麵,護住一架架長梯,遠處的弓箭手無目標的輪番射箭,骨箭好像下雨一般傾瀉而下,垛口後麵躲著的趙遵眾人也感覺到了危險,紛紛舉起盾牌擋箭。
    很快十幾架長梯搭在了垛口上,敢死的匈奴武士一手舞刀一手攀梯殺了上來,這時陳鐸有點沉不住氣了,問韋闖:“還不動手?”
    韋闖神秘的一笑:“還用不著咱們親自動手,瞧瞧大青山的秘密武器!”說罷向兩名手下做個個手勢,手下立刻會意扒開了幹草垛,露出了兩根半人高的生鐵棍。二人費了不小的力氣把鐵棍壓了下去,與此同時正在攀爬烽火台匈奴武士發出了一陣悲鳴,慘呼著摔了下去。
    陳鐸極是好奇,忙舉著盾牌向下張望,隻見烽火台中部的岩牆縫隙裏豎起了一排六棱的鋼錐,每一個麵都鋒利無比。匈奴武士碰到這些鋼錐,不是被削斷了手臂,就是被割斷了腿,總之碰到就見血。
    剛剛還氣勢洶洶,嗷嗷怪叫的匈奴武士陷入了上不來又下不去的尷尬境地,後續的人一時拿不出好辦法,隻好暫時退了下去。已經爬過六棱鋼錐的十幾個人退不回去了,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上爬,眼看手臂就快攀到垛口了,一根根帶鉤的長矛刺了下來,匈奴武士一個個中矛墜落,幾個倒黴的墜落的時候撞在六棱鋼錐上,屍身頓時被斬的四分五裂,鮮血飛濺。
    可即便如此慘烈,剩下的幾個匈奴武士還是沒有選擇退縮,當然最後的結果還是被殺了。幾十具屍體的血腥氣逼上來,直令人作嘔,不過很快氣味又被山風吹散了,除了僥幸重傷未死的發出低沉的呻吟外,整個戰場靜的要命。
    趙遵四顧這個小小的戰場,血汙、殘肢,猶如地獄。如果換成自己是攻方,麵對如此堅固的堡壘,也隻能采取人海戰術去填了,用人命去填。
    雖然最後肯定能吃掉這個沒有外援的要塞,但所消耗的人力物力和時間著實讓統帥肉疼、心疼!能不能下狠心強攻下去,全看這個要塞的戰略價值,顯然在匈奴左賢王眼中,大青山烽火台值得用這些人命去填。
    不一會兒有匈奴兵上前收屍和搬運傷者,韋闖也未把事情做絕,任由他們抬走了死傷者。
    一番搏殺,時間推移到了正午,又是爬山又是戰鬥,雙反都饑餓難耐,這時奇怪的一幕發生了,剛剛還相互廝殺,欲置對方於死地的敵我雙方,竟然平靜的坐下來埋鍋造飯。
    趙遵甚至能夠聞到匈奴人烤羊肉的香味,看他們大快朵頤的樣子,不像是剛打完仗的士兵,倒像一個個幹完活在田間地頭休息的農夫。
    陳鐸他們也一樣,當了這麽多年的兵,早已經把戰場殺人當成了活計,和做工出夫一樣,打仗就是打仗,不摻雜個人恩怨,殺人或被殺在戰場上成為了最正常的行為,沒有抱怨更不需要憐憫。
    吃飽了飯,歇足了力氣,第二波攻擊開始了,匈奴人仍舊是頂著盾牌往前衝,衝到烽火台下麵用石錘不斷擊打六棱鋼錐,在付出了十幾條人命之後,鋼錐陸續被砸彎失去了原有的作用。長梯、飛索瞬間掛滿了牆頭,匈奴勇士在弓箭的掩護下奮勇登城。
    這次韋闖不敢大意了,全員登城,烽火台的原守衛向他們派發武器。各式各樣的武器看的趙遵眼花繚亂,很多他連聽都沒有聽過。其中最常見也是配發最多的是一種類似於戈的長兵器,長兩丈餘,前麵有個叉,兩個人一杆可以輕鬆推翻敵人的長梯。還有一種帶鋸齒的短刃,比一般的匕首長一些,非常厚實。匈奴人攀城用的繩索裏加入了牛筋,又浸了油,非常堅韌,普通的兵刃很難將其割斷,隻有這種鋸齒形的兵刃才能勉強將其割斷,但也要花很大的力氣。
    這種他們把一架一架的長梯推倒,把一條一條的飛索斬斷,可匈奴的後援不斷,推倒的梯子很快就有人扶起來,斬斷的繩索又被人接起來,他們前赴後繼無休無止。
    趙遵他們人少,疲於應付,隻能不斷破壞匈奴人登城,殺傷敵人的數量遠不如第一次。
    這一次進攻持續了小半個時辰,匈奴人累了,帶著傷員退了下去,陳鐸木然的坐在了地上,雙手由於用力過度不停地發抖,如此短的時間內這麽密集的攻擊,是他從軍十幾年來僅見。
    韋闖強打精神檢點了一下損失,這才發現一個金家的子弟死在了角落裏,一支骨箭穿透了他的脖頸,看樣子死前進行了一番痛苦的掙紮,但當時戰況激烈,竟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這個趙遵叫不上名字來的年輕人,成了第一個犧牲者,不過大家知道,這不過是個開始。
    匈奴人沒有給他們時間去緬懷死去同伴,一波又一波的攻勢接踵而至,匈奴人沒有想到攻破堅城的辦法,還是用人去填,因為他們有的是人,一批打廢了立馬再換一批,而烽火台就這麽點人,死一個少一個,得不到補充,用疲兵之計就能把趙遵他們拖垮。
    日落前匈奴人打了四次,每一波二三百人,每一波攻擊之間的間隙越來越短,一整天打下來,體力稍差的人有點扛不住了。
    入夜山下的匈奴大營燈火通明,篝火綿延十幾裏,往山上送補給的隊伍所舉的火把宛如一條火蛇。
    “看來匈奴人準備夜戰了,晝夜不停的消耗我們,這是不想浪費時間,要一口氣把我們吃掉!”陳鐸一邊利用戰鬥的間歇休息,一邊瞧著山下的營火說道。
    金仝看著不遠處那些躍躍欲試的匈奴武士說:“以前匈奴來犯多是以圍困為主,想在援兵來前困死我們,這次匈奴人是急茬,不惜血本的拿命來拚,這麽打下去,我們不能睡,也不能休,累也累死了!”
    趙遵聽出了眾人心中的懼意,望著雲中郡的方向淡淡的說道:“我們看得到火光,雲中郡的百姓也能看得到。左賢王急於拿下大青山烽火台,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誅心!誅滅城中的反抗之心。我們拖得一刻他們就多一刻的安生,拖一刻就消磨一分匈奴人的銳氣,兄弟們可不能泄氣啊。”
    韋闖大笑道:“泄氣?我還沒打過癮呢!告訴你一個經驗,剛開始兩天被圍著打肯定又累又困,可隻要熬過去這兩天,就不覺得累了,甚至不覺得疼!”
    陳鐸奇道:“老韋你這話說的有點懸了,不覺得累還好說,怎麽連疼都不知道啦?這怎麽可能!”
    韋闖笑道:“木了唄!麻木的忘了疼了,不過等這股勁過去了,骨頭架子像讓人拆散了一樣,那滋味!爽得很!弟兄們,把烽火燒的旺旺的,給左賢王那老家夥驅驅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