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做了手腳的狼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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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野誌道:“怎能忘啊,一生恥辱到死也忘不了。”
    趙遵放慢了馬速,說:“今天有的是時間,你仔細回憶一下,有什麽可疑的地方?”
    “出事那天,正好是我值守烽火台,正值午時天熱像下火,地麵好像燒著了一樣,我遙遙的看到一支匈奴精騎殺來,立刻向隊長報告。韋隊立刻下令點燃烽火向雲中示警。然而幹幹狼糞扔進火裏卻沒有冒出濃黑的煙霧,我們正納悶呢,突然聞到了一股苦辣刺鼻的味道,然後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趙遵仔細回味東野誌的講述:“你認為是狼煙出了問題?”
    東野誌道:“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想此時,我們飲食起居非常固定,食物和飲水無異狀,突然暈倒肯定和那股苦辣的味道有關。”
    趙遵道:“幹狼糞不都是韋隊長的朋友,那位牧人送的嗎?”
    “你是說老賀啊,他是韋隊的老鄉,日子過得不好,韋隊經常幫助他,老賀不好意思白拿韋隊的東西所以才經常帶東西上山送與我們,他帶的那點幹狼糞加在一起也不夠燒上半刻的。烽火台常備的幹狼糞數量足足有二百餘斤,全是糧官送米糧的時候順道帶來上來的。”說到這兒東野誌突然醒悟了,“你的意思是糧官在狼糞裏做了手腳!”
    趙遵搖了搖頭:“不可說,不可說,需詳查後方知!”
    戰鬥結束後葉太守已經重新派了一支小隊鎮守烽火台,趙遵他們死守烽火台擊退左賢王大軍的事跡已經傳遍全軍,新守軍視他們為偶像,連腰牌文牒都未看就把三個人請上了烽火台。
    趙遵他們未動聲色,在烽火台上閑逛,看看武器,查查米糧,最後似有意似無意的走到了堆放幹狼糞的地方,確如東野誌所說,雨棚下足足有五袋子之多。
    趙遵皺著眉道:“東野誌,你還記得當日燒的哪一袋狼糞嗎?”
    沒想到東野誌想都沒想,指著其中最少的一袋說道:“就是這一袋子。”
    陳鐸提醒他道:“東野誌,這都過去快一個月了,你還記得這麽清楚?別打馬虎眼啊!”
    東野誌道:“陳隊有所不知,烽火台上的狼煙輕易不會點燃,我當了四年兵,點狼煙隻遇到三次,每一次都是十萬火急的軍情,那種緊急情況下誰還有功夫解繩子,都是一整袋子幹狼糞直接扔進火裏燒。隻有出事這次情況特殊,匈奴人來勢洶洶,人數卻不多,韋隊認為他們可能是偵騎或者襲擾的小隊,雖然也算得上敵襲,但對雲中和牧場都構不成威脅。我們常年駐守烽火台的兵深知轉運物資的艱難,見其中一袋幹狼糞敞著口,於是隻倒了半袋,不曾想這袋狼糞有問題。”
    趙遵道:“你是說,隻有有毒的這袋狼糞是敞開的?”
    東野誌道:“當時沒有注意,現在回想起來,確實是有人在事發前打開了這一袋幹狼糞,誤導了我們!”
    “你確定?”
    “確定,烽火台巴掌大點的地方,韋隊又不讓我們下山,除了巡邏,天天呆在台子裏,哪有塊石頭,哪多個釘子我閉著眼都想的起來。上一次動用狼眼快兩年了,兩年來幹狼糞就放在那兒,沒人會去動它們,更不會有人隨意去解開捆紮的繩子!數目上又不曾增減,歹人們是怎麽調包的!”
    陳鐸眼睛最毒,他跑到了二層的倉庫,過了不久便大聲喊道:“找著了!”
    趙遵和東野誌忙趕了過去,隻見陳鐸從一大堆布袋中拖出了一個口袋,打開一看竟是一袋未曾開封的幹狼糞。
    東野誌奇道:“這裏是堆放薪柴的地方,大青山是石頭山沒有樹木,平時生火做飯冬天取暖全靠木炭,所以存量很大。我想一想,對了,上次補充物資的時候,又給送來了幾袋子。我當時還納悶,離著冬天還有小半年,送什麽薪柴啊,原來這裏麵有貓膩!”
    趙遵問:“送薪柴的人是誰,你還能想起來嗎?”
    東野誌道:“這可記不清了,烽火台離城數十裏,位於山巔,運送物資極其困難,所以都是一次備齊數月用度,屆時太守府的一個文吏攜文書和清單現行上山,隨後一個軍曹率領十名衛軍護送物資到大青山腳下,因山路難走,物資不能一次上山,幾十名民夫往返數趟才能把全部物資搬上烽火台。幾十個人亂亂哄哄忙活大半日,場麵非常混亂,具體是何人搬來的薪柴早已記不得了。”
    趙遵聽罷有些失望,不過這趟大青山之行已經縮小了調查範圍,於是讓陳鐸背了口袋下山去了。入夜之後趙遵用腰牌叫開了城門,三個人悄悄地又回到了雲中城內。
    據東野誌所說,烽火台所需物資乃是太守府下設的糧曹衙門撥發,趙遵立刻動身先去糧曹衙門,他們雖然有太守的批文和將軍腰牌可以自由出入各司,但為了保密趙遵決定不驚動任何人,暗中潛入糧曹衙署。
    雲中是北境的軍事重鎮,錢糧軍械的供應一一在冊,有一棟小樓專門存放有關的文案,東野誌清楚的記得最後一次補給是在他們被俘的前三天,有準確的日期查起檔案來就容易多了。
    趙遵不費吹灰之力便找到了大青山最後一次補給的有關文檔,物資的詳細清單,押運人員的姓名,交接的過程,都詳細的記錄在冊,文檔中還找到了韋闖驗收的畫押,有此可見葉太守行事非常嚴謹規矩。
    趙遵在微弱的燭火下反複看了數遍,臉上漸漸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
    中夜時分雲中郡大街小巷均已肅靜,街道上出了巡邏隊的官兵再無一人,這時一個黑影跌跌撞撞的從街角走了過來,“什麽人!”巡邏的兵丁聽到聲音挺著長槍將此人圍了起來。
    此人一身酒氣,扶著牆壁不斷嘔吐,巡邏隊長用刀尖挑了燈籠湊到醉鬼麵前一照。
    “呦,這不是晁頭嗎?您這是……”
    “滾開!”醉鬼被燈光照的眼前發花,用手打翻了燈籠,不過用力過猛一頭撲倒在了地上。
    巡邏隊長忙上前攙扶,醉鬼卻不領情,一把將其推開:“滾滾滾,都給我滾!”
    巡邏隊的大兵脾氣都暴著呢,但被這個醉鬼罵了,巡邏隊長卻陪著笑道:“晁頭,那我們走啦,您慢著點!”
    當然這種恭敬是有原因的,醉酒這位名字叫晁景,乃是太守府的一名伍長,手下管著一班十幾個差人衙役,專門負責衙門的保衛和文件傳送,官雖不大,但整天各司的官員接觸,有人脈,在雲中郡很吃得開。而且晁家是當地的望族,晁景的幾位兄長或在官府做官吏或在軍中任職,巡邏隊不給他麵子,也得給他兄長們留臉,所以才如此低聲下氣。
    晁景今天並不值夜,退班之後便到朋友家吃酒,一直喝到深夜,他仗著自己是官身全不把太守頒發的宵禁令當回事,罵跑了巡邏隊晁景繼續晃晃悠悠往家走。
    晁景家境不錯,買了城中心的富人區一座小院並不算遠,不到一刻便到了家門口,剛要叩打門環,卻見門隻是虛掩著,並沒有倒插門閂。
    “蠢婆子!”晁景低罵了一句便推門進了院,看樣子這種事以前也時有發生,他並沒有真的生氣。
    晁景摸著黑進了臥房,坐在床邊搖了搖發沉的腦袋,自己念叨著:“今天是喝過量了!”他見自己的妻子曹氏悶在被窩裏,丈夫回來了也不搭腔,還以為妻子怪自己醉酒而歸。
    曹氏乃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年輕時有十分的顏色,和晁景成婚十餘年,養育了一兒一女,夫妻十分恩愛。今天晁景心情不錯,借著酒勁要和夫人行房,傻笑了幾聲伸手進被窩去摸曹氏的小腳,結果卻摸了個空。
    晁景大為吃驚,把被子掀開一看,哪裏有曹氏的身影,“渾家,渾家!”晁景點著了燈在屋中找了一圈,又到兩個孩子的屋裏去找,卻發現兩個未成年的孩子也不見了。
    這下晁景慌了神,大半夜的妻子兒女都不在家,又聯想到未鎖的大門,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酒勁全消了,立刻跑出屋去想要報官。結果剛一出門就被人絆倒在地,可晁景畢竟是行伍出身,掙紮著想起來,被兩個人踩住後背,口勒麻繩捆了起來。
    “跪下!”晁景被人押進了自己的柴房,腿彎被猛踹了一腳,跪在了地上。柴房裏指點了一盞油燈,晁景過了好一會才適應昏暗的光線,隻見柴房的灶台邊上坐著一位,自己身後站著兩個,總共三個人全部蒙著麵,看不清長相,但每個人手上都有真家夥。然而令晁景感到恐懼的是牆角的三支大口袋,它們在微微顫動,裏麵似乎藏著什麽活物。
    坐在灶台邊的這位看了看晁景,對自己的同夥點點頭,其中一個解開了勒住晁景嘴的麻繩。晁景不愧是官麵上的人物,很快看清了形勢,往日裏耀武揚威的氣勢沒了,更不敢耍什麽官威,低三下四的說道:“各位好漢,深夜造訪,不知在下有何得罪之處?”
    蒙麵人嘿嘿一陣冷笑:“得罪談不上,一個時辰之前我還不知道雲中郡有你晁景這一號人物。”
    “既無恩怨,為何……”
    蒙麵人道:“我等受陰司委派特來向你討要一筆冥債!”
    聽了這話晁景不由打了個冷戰:“這下平日裏奉公守法,未曾……”
    蒙麵人揮手打斷了他:“給你看樣東西,看完了想好再和我說!”說完把一個口袋扔到了晁景的麵前,口袋上印糧曹的壓印,沒有紮口,幾個圓乎乎的東西滾到了晁景的腳邊。屋中光線暗淡,東西又不大,晁景仔細辨認了半天,突然他認出了口袋裏的東西,臉一下子就黃了,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