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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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遵一邊吃著幹糧一邊望著如麵糊一樣的大霧:“此地大霧若是常態的話,押送銀車的羽林軍就很有可能迷途,若有熟悉地形的敵人伏擊,己方便如同被蒙住眼睛一樣,即便全副武裝也隻有待宰的份。”

    “羽林軍押運銀車到西北一路上有嚴格的路線,隻走官道不會繞到大山裏邊來,出事當天清晨田楷親眼看到羽林軍一路沿著大河畔開辟的山道向西去的,四到五個時辰後他們就出事了,根本沒時間也沒有理由到山的深處去,你不會連自家兄弟的話都要懷疑吧?”

    “怎會不信,若不是田楷來報朝廷恐怕最少要晚一兩日才能收到劫銀的消息,我和常言更不能趕在這場抹去一切痕跡的大雨降下之前趕到現場勘查一次了。所以問題一定出在四五個時辰裏!他們到底經曆了什麽,為什麽至今找不到屍體?”

    柳絮不解道:“那你不去官道上沿著羽林軍行軍路線去查?”

    趙遵道:“常言不是白癡,羽林軍的行軍路線他最是清楚,他會第一時間沿途追查,我們何必做重複的無用功?”

    柳絮不解的看著他:“你很奇怪!依你的性格就算不去爭辦案大臣,也該主動參與到大案的破獲中來,可今天你倒真有點……有點像來碰運氣的!”

    趙遵笑了:“我這個人的運氣一向不壞,這次也讓你跟著沾沾運氣!走吧,路還長著呢!”

    二人繼續上路,天已過午霧氣卻有愈演愈烈之勢,二人如同行路於雲端,連腳下是什麽都看不到,柳絮更為擔心了:“這霧要是不消,咱們可怎麽回去啊?”

    “老馬識途,那個……驢和馬差不多,應該也能找到來時的路!”趙遵似乎也有點動搖了。

    突然柳絮騎乘的小毛驢栽倒在地,柳絮也跟著摔到了地上,“沒事吧!”趙遵急忙從驢背上跳下來查看柳絮的傷勢。

    柳絮很快從地上爬了起來,拍拍身上的草屑說:“地上草很厚沒摔著,快去看看我的毛驢怎樣了,這半天怎麽還沒爬起來。”

    趙遵又摸到毛驢身邊,卻見毛驢一點外傷沒有,四個蹄騰空胡亂的揮動,長長的舌頭露在唇外,再看那雙眼睛,眼珠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轉,如同中邪了一樣。

    柳絮見到毛驢的模樣,嚇得躲到了趙遵背後:“它……它怎麽了?”

    “沒……沒什麽,可能是摔壞腦袋了!”趙遵話音剛落,自己騎的那頭毛驢也毫無征兆的摔倒在地,狀況一模一樣。氣氛一下子變得詭異了,“霧裏邊是不是……是不是有東西啊!”柳絮聲音都變得抖了起來。

    趙遵手誤劍柄全神貫注的盯著前方的霧氣,卻聽躲在身後的柳絮突然發出一聲尖叫,趙遵忙後頭望去隻見身旁的霧氣中赫然出現了幾條黑影,看那身形直立有角不像是人!

    常言的動作很快當夜冒雨開拔,劉永急著在皇帝麵前立功隻帶了十名王府衛隊便隨著常言出發了。劉永是皇位最有力的競爭者,常家竭力巴結,劉永也樂意拉攏常家這股重要的勢力。劉永與常羽是好友,與常言也是相熟的。二人領著二百羽林軍浩浩蕩蕩離了洛陽開進了崤山。

    不出趙遵所料他們沿著大河邊蜿蜒的官道一路向西查探,大雨過後形成的水瀑和溪流給他們帶來了不小的麻煩,道路上時而出現的落石和偶爾能聽到的泥石坍塌聲預示著前途的凶險。

    “殿下,大雨過後山上泥石鬆動,時有滑坡落石不甚安全,不如先送殿下去崤山縣住下……”

    劉永搖了搖頭:“將士們不怕,本王子何懼哉!二百萬兩銀子被劫父皇著急,本王子也著急啊!哪還顧得上些許的危險,走吧!”

    常言心道畢竟是皇家精心培養的接班人,說話辦事盡顯皇家威儀,不像自己想象的隻是個空殼子,但比起劉衡的格局和氣度還差了些。

    一路上遇到不少清理落石的當地屯兵和農戶,崤山縣縣令派來的向導解釋道:“崤山是洛陽的西大門,是一道天然屏障。幾百年前當時的皇帝征召十萬民夫花了十幾年的時間終於在崇山峻嶺間開辟出了這條官道,不過這條路並不平順,曆經數次地震和洪水侵襲,毀了建,建了毀,到今天崤山縣境內專職養護官道的軍民就有三百人,崤山縣不富裕,每年養路所需石料、馬匹和工具消耗花費達十萬兩,負擔很重啊!”

    正說著山道猛然急轉插入了絕壁之中的洞穴,這是絕險之地開挖的隧洞,一側是岩壁,另一側則是萬丈深淵崖下黃水翻滾聲勢驚人。隧洞是民夫一鑿子一鑿子從山石上挖出來的,僅容二馬並騎,行走其間好像穿梭在螞蟻洞穴中,時而天光一線時而陷入完全黑暗中,景象光怪陸離,令人生出無限遐想。

    劉永騎著馬,腳下幾尺就是萬丈懸崖和翻滾的巨浪,忍不住一陣眩暈:“這路修的太危險了,怎麽不換個地方重修?”

    向導道:“殿下,繞山而走要多行七八十裏,重新開山辟路花費太大了,這官道平時多為往來兩京的信使提供方便,走貨載人仍靠大河中的渡船。”

    劉永點點頭,低聲對常言道:“我早說過押運大宗金銀等貴重物品走陸路太招搖,你為何不安排他們走水路呢?”

    常言歎了口氣:“時令不正,已過中秋連降暴雨,大河漲水不便行舟因此才轉為陸路,誰曾想……”

    隊伍沿官道走了近三個時辰,前隊突然停了下來。

    “將軍,山道毀了!”張閱來報。

    劉永和常言下馬分開前方的兵卒,看到塌方的隧洞忍不住皺起眉來,常言喊道:“向導,向導……”

    向導小跑了過來:“將軍!”

    “這裏怎麽塌了?”

    向導咦了一聲:“哎?這一段倒是一向堅固沒出過事,怎麽塌的如此厲害?”

    “問你呢?幾時塌的!”常言嗬斥道。

    向導嚇了一跳:“將軍,這個……這個小人也不知啊,不如問問養路的民夫。”

    不一會兒幾個在不遠處清理落石的民夫被帶到了劉永和常言麵前,為首的是一個年近花甲的老漢,劉永很有禮數的抱拳道:“老丈,請問這處隧洞是幾時坍塌的?”

    老丈道:“回大人的話,是最近這幾日的事!”

    羽林軍遇襲百萬銀子被劫的事仍是機密,劉永於是換了個問法:“大雨前一日此處可通?”

    “通。”

    “老丈為何如此肯定?”

    “大人有所不知,兩京之間有緊急軍務時信使往返不絕,無事時每三日信使必往返一次,老朽的女婿便是洛陽驛的一名驛卒,三天前他剛從長安回來,在洛陽驛交差回到家中,昨天夜裏我們爺倆還喝了幾杯。”

    常言問道:“老丈,你女婿幾時抵達的洛陽驛?”

    “哎呦,這個沒問呢!”

    劉永和常言互望一眼,常言道:“老丈,你女婿住在洛陽嗎?”

    “我那女婿雖然是洛陽驛的驛卒,但世居崤山縣城,家住東關外。”

    張閱問明了老丈女婿的名姓,客客氣氣把老人家送走了,常言問向導:“隧洞塌了,如何前行?”

    向導道:“這倒不妨事,倒退百步有上山的小徑,不出一裏地便可繞過塌方,隻是道路難行馬匹爬起來有些困難。”

    常言望了一眼隧道外的天光,太陽已經西垂,急道:“快些帶路,天黑前必須找到開闊的地方紮營,不能留在絕險的山道上過夜!”

    向導趕忙帶路,一個時辰之後大隊終於繞開了塌方回到了正路上,隻是天色已暗大隊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匆忙間沒人注意到向導數次回頭,臉上的表情非常古怪。

    天完全黑下來前終究沒能趕到崤山縣城,大隊人馬隻能在山上紮營,劉永倒不是沒在野外過過夜,劉衡算半個馬上天子,喜歡圍獵,劉永自幼沒少跟著父皇露營,不過這麽幕天席地的夜宿山林還是頭一回,不免有點興奮。他怎知為了保衛他的安全,二百羽林軍分出一多半在外圍守夜不能休息。

    常言和劉永守著篝火,聽著山下大河翻滾的波濤各懷心事。

    常言遞給劉永一塊肉脯:“殿下,走了一天了,您有何感想?”隻剩下他們二人說話也隨意了點。

    劉永卷起長袖蹲在草地上吃著肉脯:“走馬觀花,流於表麵!這樣下去可不成啊!”

    常言道:“大河漲水,流速甚急,二天前撈起旌旗和箭矢的河段已經看不出任何痕跡了。”

    “能估算出羽林軍遇襲的大概位置嗎?”

    “前日我與趙遵騎快馬趕來,已經在附近的山林中查了一遍,沒有打鬥痕跡、沒有車轍、沒有屍體,可以斷定不是第一現場!”

    “能根據水流推算出拋物的地方嗎?”

    常言又搖頭道:“大河河段不同,流速亦是不同,發現漂浮物的河段多暗流漩渦裹住了上遊來的東西,發現者又說不出確切時間,因此無法做出推斷。”

    劉永道:“山道上徘徊下去也未見得有收獲,得擴大範圍搜山才行。二百萬兩白銀十分沉重,運走它們離不開馬車,沉重的銀車勢必留下深深地車轍,就算雨再大也不會一點痕跡都留不下來!”

    常言道:“等明天見過這個姓胡的驛卒才能做出進一步部署。”

    劉永冷哼了一聲:“崤山縣縣令難脫幹係!明天看孤怎麽調理他!”

    轉天天蒙蒙亮,羽林軍埋鍋造飯,晌午便開到了崤山縣城外,崤山縣是千年古縣,離洛陽不遠算不上富足,但也有古城的氣象。

    縣令陳宮是個年近五旬的幹瘦老頭,家世一般朝中沒有背景,苦熬了幾十年才熬上了一任縣令,他聽聞二皇子和羽林軍的大將到了崤山縣,趕忙出郭相迎。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