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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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桑文羊府上,幾個人正在秘議,除了桑文羊之外,剩餘的都是世家大族的年青一代,徐菁正在大放厥詞:“桑世叔,你這一招用的妙啊!讓他們君臣猜忌不敢擅動幹戈!”

    “就是,好端端的太平盛世不要,打什麽仗啊!”

    “築城、動兵哪哪都用錢,國庫空虛就訛詐咱們的,這叫什麽事啊!”

    “是啊,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為了跑通商路我們家死了多少人!皇帝不差饑餓兵,沒錢打什麽啊!”

    一時間群情激奮,桑文羊輕咳了兩聲:“諸位賢侄不要聒噪,隻要聽老朽的安排,皇帝必不敢用兵!”

    “世叔,您說,讓我們做什麽?”

    “造勢!去坊間散播天象異常,讓流言蜚語傳開,酒肆青樓中隻要人多的地方你們就去散,民心浮動,看他怎麽興兵!”

    “高,我們這就去散!”“對,把家人都遣出去散,怎麽邪乎怎麽說!”

    一眾人走了,“桑世伯好手段,流言散出去,擁兵大將噤若寒蟬,皇帝也不得不防,西羌叛亂沒有重兵圍剿短時間內平定不了!咱們的生意還是照做!”宋師一身青衣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徐菁道:“桑世伯乃風水星相大師,天下無出其右者!任誰都駁不倒!”

    宋師歎了口氣:“打擊接二連三,築城、對羌用兵,恐怕這些早就算計好了,下一步不知又要有什麽大動作,日後沒有好日子過了!”

    徐菁道:“是啊,總不能每次都拿天象說事吧,得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絕了陛下北伐的念頭!中原這麽大,經營好了就不容易,要那酷寒不毛之地作甚!”

    宋師高深莫測的一笑:“這可難辦了,陛下北伐之心二十年來不曾變過,恐怕是難改了!”

    “哦,賢侄,你是這麽想的?”

    宋師道:“是啊,人不遇到重大挫折是不會改變初衷的!”

    “比如……”

    “比如趙破虜的死!”

    眾人皆愕然,徐菁道:“宋兄,趙破虜與皇帝私交甚厚,他的死隻能算個例!無法複製!”

    “封不遺正在漁陽!”

    桑文羊本來坐著,聽聞此言一下子站了起來:“你想動封不遺!不不不,這家夥是個人精,害他不成必遭報複!”

    “世伯,我已經籌謀了數月,此事可行!”見桑文羊麵露難色,又說道,“不需要諸君幫手,隻需用計拖住京師周邊的大軍,剩下的交給我了!”

    桑文羊咬了咬牙:“有魄力!封不遺仗著皇寵不把老夫放在眼裏,老夫早就想整治他了!好,桑家便助你一臂之力!趙破虜和封不遺是皇帝身邊的兩條狗,宰了他們,皇帝再想咬人也沒牙了!”

    人散了,宋師攔住了徐菁:“徐兄,怎麽沒見盧賁兄弟?”

    徐菁歎了口氣:“盧家世伯被嚇破了膽,閉門不出,盧賁亦被禁足了!”

    “哦?可惜,盧老弟是個人才,比他老子強!”

    “誰說不是呢,哎,對了,聞達這家夥怎麽改投驍騎軍了,平日裏也不來走動了。”

    宋師道:“丁須的死把他刺激的不輕,聽到趙遵的名字就嚇得發抖,可姓趙的偏偏不肯放過他,硬是把他調入了驍騎軍,這個人估計是廢了,以後也指不上了!”

    “趙遵……”徐菁喃喃道,“這個人不顯山不露水的,可每次出手都不同凡響!宋兄,不能再放任他不管了,不然幾年之後又是一個常言、關樾!”

    宋師冷冷一笑:“動他?嗬嗬嗬,要動就讓他萬劫不複!”

    十幾天後,直屬於郭真的幾個密探在邊境巡查時“意外”的發現了一個匈奴奸細,一路跟蹤來到洛陽城附近才將其秘密抓捕,搜查其行囊的時候發現了一封信,上麵封了火漆。

    密探不敢擅自打開,上繳到了郭真手中,郭真取下封套看到火漆封印上的名字,他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劉衡的書房,一個平時不怎麽接見大臣的地方,丞相鮑鴻、太尉陳嵩、禦史大夫何瑾、太仆皇甫嬰、未央令蔡攸和郭真,六個人靜候皇帝問策。

    匈奴奸細帶來的書信就擺在劉衡麵前的書案上,“中行鄢!十幾年了,這廝還活著!”劉衡歎息道,“看到這個名字,朕打心底裏不舒服!”

    “大周泗水侯趙遵賢侄親啟!中行鄢為什麽寫信給趙遵?”何瑾不解道,“賢侄?這是什麽稱呼?”

    何瑾算得上劉衡的親信,隻是追隨劉衡的時間不算長,有些內情他並不知曉,陳嵩道:“何大人有所不知,中行鄢與已故的左將軍趙破虜有些交情,十幾年前他們二人書信往來不斷長達數年,賢侄二字恐怕就是從這點交情中來的。”

    “什麽?”初聞此事的何瑾大驚,“信上說‘一別兩載’,其意是二人之前見過麵!”

    陳嵩皺起眉道:“不應該啊,中行鄢是大周頭一號的叛徒,絕對不敢深入漢地,兩年前是趙遵去過匈奴嗎?”

    鮑鴻道:“諸君不要中計,中行鄢狡詐至極,他是在挑撥離間,趙遵與匈奴有殺父之仇,怎會與他有什麽瓜葛!”

    陳嵩道:“沒人懷疑趙氏父子的忠心,當年趙破虜和中行鄢通信也是在陛下的授意下進行的。”

    蔡攸問郭真:“郭大人,送信來的奸細審過了嗎?”

    郭真道:“我親審的,奸細乃是數十年前被匈奴人擄走的漢人之後,漢話和匈奴話都很精通,他拒不承認奸細的身份,隻說自己是信使,按慣例來送信的。”

    “慣例?”何瑾又不懂了。

    陳嵩道:“之前二人通信時,每每都由一名匈奴信使將信送至,拿到回信後離開,如遇左將軍不在京的情況,便在京中驛館居住,直至左將軍回來。”

    何瑾問:“那二人書信的內容是怎樣的?”

    鮑鴻偷眼看看陳嵩,發現陳嵩也在瞥自己,兩個家夥均不願開口。皇甫嬰接過話來:“兩人的信件往來頻繁,多則二三月,少則一個月便會通信一次,信的內容從不涉及軍政,多半是互相問候,每封來信的正本均存於宮內,回信的內容經過審閱後由文吏謄寫方能交給匈奴來的信使。”

    “有沒有可能,通過密語……”何瑾有所懷疑,可瞥見劉衡的鐵青的臉色,嚇得又把話咽了回去。

    鮑鴻忙打圓場:“二人書信近百封,每一封陛下都親自審驗過,何大人你不知情休要妄加揣測!”

    “不敢不敢……”何瑾冷汗下來了。

    蔡攸道:“左將軍一心為國,書信中屢勸中行鄢回歸,可惜啊,中行鄢鐵了心報複大周,左將軍做了無用功!”

    鮑鴻對劉衡施了一禮:“陛下,左將軍故去後書信往來便斷了,十年之後的今天中行鄢突然來信,指名道姓找上了左將軍的兒子,以他的狡詐,挑撥離間這種小把戲可能會用,但難道僅此而已嗎?”

    劉衡點點頭:“說下去!”

    “是,當年左將軍與他通信的原由已不可考,中行鄢這封信很有可能是種試探,試探我朝、試探左將軍的遺孤是不是還掌握維係這種溝通的紐帶!若不回信,或回信的內容偏離了二人當年的默契,那等同於便告知對方,我們已經失去了主導這種關係的能力。”

    皇甫嬰道:“丞相懷疑左將軍手中有製約中行鄢的東西。”

    鮑鴻點點頭:“前些年無事時,我曾翻閱過二人舊日的書信,發現每次都是中行鄢主動來信,雖然無甚內容,但可以看出他是主動發起聯係的那個人,而左將軍從未主動發問過,由此可見,在二人的關係上左將軍是主導的,中行鄢處於劣勢。”

    劉衡做王子的時候,蔡攸就是他的小跟班,因此蔡攸對劉衡的義弟趙破虜有很深的感情,見幾位大臣舊事重提,話題在死了十年的趙破虜身上反反複複,心中大為不悅,說道:“當年左將軍與他有書信來往時,中行鄢也未曾停止過助紂為虐!如今還理他作甚!”

    皇甫嬰也有同感:“當年陛下也有意與此賊緩和關係,結果匈奴犯邊次數不降反增,說明此賊已無可救藥,不回信也罷!”

    皇甫嬰和蔡攸一個是車夫頭,一個是車夫,但皇帝對他們的信任是另外幾個大臣無法企及的,於是他們都不再說話了。

    “太尉,你還記得兩年前匈奴左賢王集結十萬大軍襲擊雲中郡被擊潰一事嗎?”劉衡突然說起了與書信似乎無關的事。

    陳嵩道:“臣當然記得,左賢王布下大局造成雲中郡周邊不穩,但被太守葉群和郡尉司馬欣識破,予以痛擊,左賢王知戰機已失便撤軍了。事發突然,臣擔心二人誇大戰果還專門派人去查了,戰場確實慘烈,左賢王的大軍圍攻我軍一烽火要塞兩天不克,損失了近千人,確是一場大勝。”

    “大青山一戰是趙遵帶人打的!”

    此言一出,幾位大臣都愣住了,陳嵩道:“沒……可……,葉群的軍報中並沒提起趙遵的名字啊!”

    劉衡道:“那時趙遵還未有官身,到雲中郡是給北護軍買戰馬的,批條是太尉府出的,不記得了!”

    “呃,記得記得!”這點小事陳嵩早忘了,但話可不能這麽說。

    “是他識破了左賢王的陰謀,又施巧計聯合當地的地方勢力給了左賢王迎頭一擊,事後這小子怕惹上是非,故意讓葉群替他隱瞞。”

    陳嵩告罪;“臣疏於查證,有罪有罪!”

    劉衡揮了揮手:“不怪你,若不是封不遺密告,朕也不知情!”說罷讓內侍把葉群的秘奏拿給眾大臣看,其中內容非常詳盡。

    “哎呀,這小子好手段啊!”老辣如鮑鴻也不由得發出了這樣的感歎。

    蔡攸笑了:“‘一別兩載’由此而來啊!”說罷白了何瑾一眼。

    何瑾忙賠罪道:“臣愚笨,實不該懷疑趙都尉!”

    劉衡盯了他好一會兒,才道:“朕讓你去監察百官,不是讓你懷疑一切!今後親者恨仇者快的蠢事絕不能再出現!”

    劉衡話說的很重,何瑾不由得的打了個哆嗦,剛剛自己的話僅有一絲懷疑論調就遭到這等嚴厲斥責,今後麵對有關趙遵的事當謹慎處置了。

    鮑鴻和陳嵩在一旁幸災樂禍,暗笑何瑾不知深淺,不過對趙遵的能力和魄力,又多了幾分警惕。

    “陛下,這封信……”鮑鴻試探性的問道。

    “丞相你以為呢?”劉衡反問道。

    鮑鴻想了一下:“左將軍故去的時候,趙遵還不滿十歲,即便左將軍與中行鄢有聯係的紐帶他也不會知道,因此回不回信結果都是一樣的。”

    “丞相的意思是不回?”

    鮑鴻道:“是,做必錯不如不做!”

    “你們也是這個意思?”劉衡的目光掃過,最後落到了郭真身上:“郭卿。趙遵是你的下屬,你以為當如何處置?”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