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狂士荀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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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一罷,我仍未吃飽。便帶著曹洪去南街吃那安福的餛飩。
曹洪在路上問道:“那許大腦袋在你麵前說了什麽話?讓你像轉了性一樣!”
我道:“我認識個人叫李典倒是和你像得很,都把許攸叫大腦袋。那人性格豪爽,武藝也是不俗。你見了定然喜歡!”
曹洪道:“和我一樣有品位的人倒是少見,不過這事以後再說。許大腦袋到底說了什麽?我好奇得不行!”
我道:“你把耳朵伸過來,我小聲告訴你。”
曹洪將耳朵伸來,我在他耳旁輕聲說了四個字:“你慢慢猜。”
然後哈哈一笑,向前跑去。曹洪氣得暴跳如雷,追打過來。
曹洪甚少吃這街邊美食,開心得像個孩子。安福見他天性流露便忍不住想和他搭話,不想被曹洪怒目而視,嚇得再不敢說話。
曹洪一邊大口嚼著餛飩一邊道:“這東西比袁紹家的酒宴好吃。老板,再來兩碗!”
那安福見曹洪愛吃自己的餛飩,甚是高興。給曹洪多放了配菜親自端到桌上道:“小哥,俺這餛飩……”
話沒說完被曹洪打斷道:“多做餛飩少說話,誰是你小哥!我愛吃餛飩不假,就是不愛聽你說話。一邊呆著去!”
我對曹洪道:“別這麽沒禮貌,失了教養。”
曹洪道:“跟一幫賤民講什麽教養?為口吃的活著的賤民都不能算人啦!還談什麽教養。你是沒在地牢裏待過啊,那群人,為一隻老鼠都能打得送命!”
我道:“以後這天下得改一改的。”
曹洪道:“憑什麽?憑你還是憑我?跟你來洛陽前我也是自信滿滿,認為你阿瞞才智絕倫,我也是武功蓋世。咱倆定能有一番作為!可來了之後呢?這京城遍地是人尖子。咱倆算個屁!武打不過呂奉先,文鬥不過那壞太監曹節。我是信心全失啦!”
安福在一旁自言自語道:“年輕人要有誌向,就像俺,雖說一把年紀,可俺還是想把這餛飩賣好了掙些錢蓋房子置地娶媳婦嘞。人麽有誌向活得麽有球意思。”
曹洪道:“你閉嘴!做你的餛飩去。瞎聽老爺們說話!”
安福不鬧不怒地憨笑道:“俺又沒跟你說話,俺自己跟自己說嘞。”
我望著陽光照射下金燦燦的洛河道:“生活就是如此,也許你覺得賤民為口吃的沒有尊嚴,但是他們從不抱怨。恰恰相反,他們滿懷著希望,隻要有希望,生命便有了意義。也正是因為這群人,我覺得這個國家還有希望。我想去改造她,不管希望有多麽渺茫,不管前麵的路多難走,我都想試一試。就像這群最貧苦的人一樣,生命之美在於永遠不放棄。前路坎坷,你願意與我同行嗎?”
曹洪嘴裏含著餛飩目瞪口呆地看著我,用剛從安福那裏學來的方言道:“親娘嘞,俺又再次被你感動嘞,你這個混蛋!又再一次用巧舌如簧修改了俺的理想!俺咋能不和你同行嘞!”
他雖言語古怪搞笑,但他眼角的淚痕讓我相信這個少年是真心的。在這洛陽南街的橋頭,我們三個身份命運迥異的人笑成一團。
吃飽了餛飩,此時離和袁紹約定的聚頭之時尚有一段時間。我與曹洪橫豎無事,便在這洛河之畔散步起來。約莫走了一裏多地,但見一群百餘名身著素服的年輕儒生聚在一堆說鬧著什麽。走進一看,原來是在搞祭祀活動。聽他們所言便是在祭奠幾年前黨錮之爭中死去的名士的英靈。如今這管霸蘇康已經伏法,這些人可以安息了之類的話。
我對曹洪道:“一群迂腐學生,總愛搞這些虛頭巴腦的事情。沒什麽好看的,咱們走。”
話音剛落,尚未抬步,單見學生中走出一個與我年紀相仿的少年,直奔祭壇,將那祭果抓來就吃。我便停下腳步。
眾學子抓住那少年道:“荀攸,你幹什麽?!值此嚴肅時刻,不思追思先輩,竟然搶食祭品!真是小人謀食不謀道!你哪像個太學飽讀之士?!”
那少年左右手一揮,掙脫抓著自己的二人整了整衣冠道:“不顧活人,卻整天惦記著死人,著實可笑!這麽好的果品,不吃多浪費!”
說罷,將半個果餅扔進嘴中接著道:“我看你們祭奠的這群人和你們一般迂腐無智。隻是他們幸運一些,他們死後尚有人祭奠。你們卻是無人祭奠的孤魂野鬼。哈哈!”
我對曹洪道:“這叫荀攸的小子有點意思。一會他定然要被打,咱們需得救他一救!”
果不其然,荀攸與那祭奠頭目說話沒幾句,那人便煽動周圍眾人上來毆打荀攸。我與曹洪哪能錯過這熱鬧,數招之間打翻眾學子,拉著荀攸便跑。眾學子均是些讀書人,長袍大袖的,沿河追逐終不好看。因此追了一會便沒有再追。
我三人立定,我方才去看那荀攸。這人隻略比我高兩寸,杏眼紅唇倒十足似個美貌女子。我打量他之時他也眼睛對著我,一眨不眨。其實小時候我們也經常玩這樣對視的遊戲,能贏的人往往有強大的心理素質,我在一群孩子中往往能贏。可這荀攸與我對視良久卻絲毫不落下風,也當真令人佩服。
我眼睛有點酸,終於忍不住道:“搭救之恩,閣下不謝嗎?”
那荀攸道:“我自有計脫身,閣下多此一舉,何需謝?”
此時曹洪卻在荀攸胸膛摸了一把道:“身體好,胸肌挺結實。嗬嗬!”想是他必認為這荀攸女扮男裝,想占點便宜,結果弄巧成拙,頗為尷尬。
我道:“閣下自視甚高,卻不知有何大才?”
荀攸笑道:“大才未必有,小才倒有一些。我雖有脫身之計,但兄台搭救實也是一片好心。我看你也是讀書之人,不妨救你一救。十日之內,洛陽城必出大事,閣下萬勿跟太學這幫蠢材瞎摻和,免得引火上身。”
曹洪道:“阿瞞,這小哥和你說得倒頗為相似。”
荀攸眼望著我,漏出不易察覺的驚訝之色。
我道:“看你穿著也是太學學子,怎麽如此不合群。”
荀攸道:“我起初來此求學,自然是認為此乃天下英才集結之地。沒想到到此半年卻發現從學子到先生皆是愚人蠢夫。”
我笑道:“你也不見得聰明吧。你既瞧他們不上,還跟他們到河邊搞祭奠?還那般嘩眾取寵?又險些遭人毆打。”
荀攸哈哈一笑道:“天下為棋盤,世人為棋子,我執子耳。你一棋子怎能揣度出執子之人的心思呢?”
曹洪道:“操,好大的口氣!這逼裝得比袁紹那小子都大!”
那荀攸又是麵容微動道:“你們認識袁紹?”
我道:“數麵之緣。”
荀攸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他連說兩聲怪不得然後道:“我來洛陽雖隻有半年,但這個國家的根本問題我已了然於胸。依我所看,這天下終將大亂,學文習禮無濟於事。平天下者唯兵法耳。天下既無人能教我,我隻能回潁川自己耕讀去了。”
“潁川?你是潁川荀氏?”我道。
那荀攸嗬嗬一笑轉身道:“告辭啦。”說罷,快步走去。
我在後麵大喊道:“我叫曹阿瞞,記住啦。”
荀攸道:“無需記,若真有才學,逐鹿天下之日自會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