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城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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磅礴的壓迫感緩緩收斂隨即散去,而在城牆上,一道身影瞬間睜開雙眼,皮膚上皸裂的痕跡未曾散去,像是由破損的陶片拚接起來的人偶一般,有些不似人類,但其雙瞳內的悲憫卻比所有人都像人類。
盯著遠處半伏與地的銀色巨猿,巴裏自城牆上一躍而下,身形矯健全然不似一位老者。
身體貼著城牆落下,時有石磚飛起踮至他的腳下,待其落到城牆外,巴裏周身已經有無數的破碎磚石飛舞,生生在獸群中開辟出了一片區域。
身為大地母神殿的主教,巴裏.杜魯門並不擅長戰鬥,戰鬥意識甚至比不得高級冒險者,但他是在剩下的唯一一位超凡位階非凡者。
憑借超凡位階魔獸的能力,城牆對它們來說如若無物,必須將其阻擋在城牆外,所以,他去了。
平靜的獸群在儀式結束後再度動了起來,向著城牆奔湧向而去。
逆著獸潮向戰場深處走去,巴裏周身環繞的石塊染盡鮮血,那些石頭看似毫無尋常,但隻要魔獸臨近,結局隻有化作地上的屍軀......
無數魔獸衝向普裏斯,撞擊的隆隆聲回蕩,不時有細碎的石塊灑落,有個身影卻百無聊賴的趴在城牆角落的陰影處。
一隻貓咪,小小身軀上毛發雜亂,像是秋天的枯草般了無生機,拂過臉龐的貓爪緩緩放下,露出了那對充滿昏黃迷霧的眸子。
它正慵懶的窩在魔獸破損的屍體上,頗有些乏味的看著與猿猴戰鬥的萊棲,但下一刻,熾熱的炎塔與戰場中轟然升起,它也隨之猛的站起,眸子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當然,也是昏黃之色。
盯著看了兩秒,又是一道藍色的倩影映入眼簾,這貓咪頓時變得無比緊張,幹枯的毛發微微豎起。
於破碎的磚石和屍體間跳躍了兩下,隨即看向了陷入獸群中的巴裏,明明是副貓咪的麵孔,卻像極了苦苦思考的人類,枯黃的胡須微微顫動,雙瞳一凝。
幾個跳躍之後,這隻貓咪便躍到了獸群中,數不清的魔獸掠過它的身側,卻從未觸碰到它,也沒有一隻魔獸的眼瞳內映照出它的身影。
小巧的身軀速度極快,再加上諸多魔獸無法對其造成傷害,不多時便來到主教巴裏不遠的地方。
影影綽綽的魔獸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它躲在陰影處盯著那身著棕色長袍的身影,昏黃的眸子中,迷霧翻滾。
與此同時,身在獸群中的巴裏頓時感覺有些沉悶,就像是生命走到盡頭的淒涼,亦或是直麵昏黃落日的悲傷。
明亮的雙眼逐漸染上昏黃,鐵鏽般的紋理在其眼中蔓延,變得渾濁,他的腳步也越來越慢,直至停駐。
緩慢轉身掃視四周,巴裏的麵容愈發衰老,細密的皺紋與皸裂的紋路傾軋,若隱若現。
低頭瞥了眼幹癟如樹枝的雙手,巴裏知道,他已然陷入了某種魔獸的攻擊中。
周圍,烏泱泱的魔獸像是收到了某種指令般匯聚,若不是因為那些依舊在滴血的岩石陣列,它們早就一擁而上了。
而就在巴裏身後的某個位置,一雙昏黃色的眸子與陰影中浮現。
嘣~破碎聲響起,身後的石塊頓時破碎,像是經曆無盡時光的侵蝕後風化的岩石,突然間化作漫天飛塵。
岩石陡然破碎,被阻擋的諸多魔獸頓時向前湧去,要將那棕色的身影撕得粉碎。
但下一刻,無數粗壯的棕黑色根莖自地麵抽出,像是猙獰的觸手般揮舞,瞬息洞穿了那些靠近的魔獸。
噗,噗,噗!血肉被撕裂的聲音在巴裏身後響起,他也隨之轉身向後看去,但除了掛在根莖上的魔獸屍體外,什麽也沒有。
嘣~嘣~嘣~嘣~
巴裏驅使的所有石塊全部破碎,化作漫天齏粉,圍繞在其身邊的岩石陣列消失,陡然間,那些虎視眈眈的魔獸向中間衝去,向巴裏衝去。
又是一片粗壯的樹根湧出,以巴裏為中心,方圓數十米內完全被那些根莖籠罩,巨大的樹根上有小根莖突出,小根莖上再有細微的根須蔓延。
極短的時間內,數不清的魔獸被貫穿其上,血液沿著根莖緩緩流淌,整片區域被鮮血所染。
而就在巴裏視線的盲區,在魔獸殘破軀體的掩蓋下,那隻枯黃的小貓正靜靜佇立在陰影之中,瞳孔內的昏黃迷霧愈發深沉,踏著輕靈的腳步在根莖間跳躍,但每次都有所遮擋,身形隱匿於陰影之下。
直至站至他身後的樹根上,巴裏都未曾察覺分毫。
靜立於棕褐色的樹根上,它頗為厭惡的看了下身下流淌與根莖上的血液,緩緩伸出一隻貓爪,輕按在巴裏的背後,按在了那正對心髒的位置。
於背後傳來的觸碰感是如此輕微,但巴裏卻感覺有一隻無形的手透過了自己的身軀,觸碰到了自己心髒。
咚~咚~咚......
巴裏好像聽到了自己心髒的跳動聲,又好像是預示死亡的喪鍾聲,隻是這聲音愈發小了。
輕輕的觸碰,已經抽離了那顆心髒的活力,使其變得枯萎,衰敗,泵出的血液都帶著腐朽的氣息。
雜亂的根莖猛然自巴裏身後湧出,棕黑色的樹根像是來自深淵的利爪狠狠撲向敵人,在那貓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但生命力的流逝卻從未停止。
已然無比衰老的巴裏勉強回頭看去,砰~陡然倒地,生命正自其身軀中緩緩消散,直至他的眼眸完全被昏黃所取代。
普裏斯城,大地母神殿主教,巴裏.杜魯門——死亡!
染血的傷口深可骨,粉紅色的肌肉緩緩蠕動,但這隻貓的神情卻充滿了陶醉和喜悅。
昏黃色的霧氣籠罩在其身軀之上,貓爪踏過的根莖瞬間枯萎,殘破的魔獸血肉黯淡衰敗,大塊的磚石風化碎裂,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傷口的愈合。
自根莖間的縫隙跳躍而出,不過一會兒,它便又來到了城牆附近。
渾濁的暗黃色眸子看向高聳的城牆,人性化的麵孔上不由得露出笑容,小巧的貓爪探出,輕輕按在城牆之上。
自其爪印為中心,城牆上浮現出細密的裂隙,細碎的沙粉自縫隙間簌簌掉落,屹立千百年的城牆竟瞬間變得腐朽不堪。
這隻貓咪身後,洶湧的獸群依舊自不同方向衝向城牆,再在激射的箭矢下化作一具具屍體,堆砌在城牆外的地麵上。
而就在一隻巨大的公牛猛然撞擊到城牆的那一瞬,原本細密的裂隙瞬間增大,城牆頓時變得搖搖欲墜。
越來越多的魔獸踏著同伴的軀體撞向城牆,終有一刻,砰的一聲巨響,巨大的青黑色石磚自城牆上墜落,隨後,愈來愈多的磚石落下,城衛軍和冒險者不得不向兩側散去。
聽到聲響的埃利諾心神巨震,臉上是壓抑不住的驚慌和恐懼。
時光流轉,他好似又回到了十數年前的普裏斯城,身為城衛軍的一員士兵,他縱馬跟在比伯身後,隨時準備衝出城牆,但下一刻,城破了!
洶湧的魔獸自城牆的破損處瘋狂湧入,血腥與廝殺回蕩耳邊......
不過兩個呼吸時間,轟~城牆倒塌的巨大聲響瞬息傳出,二三十米範圍內的城牆垮塌,這過程中砸死的魔獸不計其數,但那隻小巧的貓咪躲了過去。
踏著輕靈的步伐,它又來到了另一片城牆,貓爪輕踩,磚石腐朽,隨即在獸群的衝撞下再度垮塌。
每有一片城牆倒下,纏繞在它身軀上的昏黃迷霧便愈發深邃,直至將其完全包裹其內。
城牆的破損處,無窮的魔獸向著其匯聚而去,聲勢浩大,震天作響!
有冒險者頹然倒地,麵露絕望,雙目無神,無意識道:“完了!完了!”
“放箭,放箭!他媽的,都別愣著!”,恩斯德單手持弓高喊。
戰馬嘶鳴聲隨之響起,德文帶領城衛軍向其奔襲而去,長劍揮過,高喊嘶喊:“衝!”
兩個小時前還聊著結婚的利庫克,現在正依靠著殘破的重弩喘著粗氣,胸口深深凹陷,時有血液自口中濺射而出。
聽到身邊不遠處傳來的聲響,他撇了眼身下的木製箱子,咧嘴笑了下,強撐著起身站起。
抱著木箱扶著護欄,利庫克逆著混亂的人群向城牆缺口挪去,而後將其猛然擲下,裝著炮彈的箱子墜落。
轟~火藥的巨大轟鳴聲於城牆的破損處響起,附近完好的城牆甚至都震顫了兩下,數不清的魔獸被這狂暴的爆炸殺死,殘破的屍體高高拋起,碎裂的石塊濺射漫天,利庫克也被這氣浪狠狠掀飛,摔倒在人群中。
一時間,這爆炸阻斷了魔獸的攻勢,洶湧的獸潮為之一滯。
“警察安排民眾撤離!其餘所有人都來這邊!”
“擋住,死也得擋住!”
埃利諾的聲音無比焦急,朝著城內高聲疾呼,隨即丟下手中的弓,抽出長劍往城下趕去。
一公裏外,諾拉正準備帶著萊棲往回趕去,但下一刻,她聽到城牆處傳來的響動,那是城牆倒塌的聲音。
再次轉身,托舉著諾拉的狂風陡然加速,風聲呼嘯之間她帶著萊棲向城牆衝去。
突然間,風聲瞬間息止,諾拉停滯在半空中,盯著一個方向,她的神色驚疑不定,但隻過了一個呼吸,好似確認了什麽似的,高聲疾呼道:
“所有人,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