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粗重地呼吸起來，剛剛一連串的話語對如今的他而言是頗重的負擔。
    眉頭微蹙，萊棲反駁道：“卡特老師，延續生命有很多方法...”
    微動了下手臂壓住在衣兜中蠕動的憨憨，萊棲還不準備行動，他不確定費南德是否真的遠離了。
    僅在非凡者的角度，卡特對萊棲並無太多惡意，當然，也稱不上好感。
    隻不過，在不妨礙他按照“劇本”殺死兩人的前提下，卡特並不介意多聊些時間，畢竟等下還需要與萊棲進行“友好”的交流以獲取他的秘密。
    “是啊，我選擇了其中一種，”，說到這兒，卡特的臉上掛上了一絲狂熱，“那是一位恢弘的存在，一位執掌著終末與黃昏的神明！”
    眼眸微縮，卡特的話語印證了萊棲的猜測，他的副序列是黃昏序列，但他不是還在第二位階...
    神情激動，卡特不住的讚美道：“衪賜予了我啟示，衪是如此博愛與仁慈....”
    反倒是萊棲神色古怪，傳說中終結一切的存在，怎麽著也不應該與博愛、仁慈、神聖之類的扯上聯係。
    似是察覺到了萊棲的異樣，卡特深吐出一口氣。
    “衪拯救了衰老的我，或者說，衪是為拯救我這樣的人而存在的！
    衪是如此浩大，臨近黃昏之人更是能獲得衪的恩賜，衪庇護著所有抵達終末之地的人，這不正是我們這種人而準備！
    像是等待在道路盡頭，庇護所有人的，真正的神明！”
    萊棲知道他在說什麽，卡特也大致知道自己在描述著一位怎樣的存在。
    隻有洛蒂顯得有些迷茫，在她的認知中，神明有且隻有九位，衪們承載著世界，掌控著一切，又哪裏會有一位像是卡特口中，專門為照顧“老人家”而存在的神明？
    昏暗的幕布籠罩下，卡特慢慢平靜下來。
    他轉而走向萊棲，直盯著他開口問道：
    “艾利奧博秘士曾說過，你在學徒時釋放出了超凡層次的魔法，籍此撕裂了用於儀式的神國！”，他的話語頗為激昂，神情激動。
    繼而又變得急促，如同腐朽的老獸在咆哮般：
    “告訴我，你是怎麽做到的！”
    麵色平靜，萊棲若有所思，緩緩回道：“他在惦記這個嗎？”
    隨即，萊棲又在心中自語，被人惦記的感覺可真不好受呢...
    如果你也是這樣覺得的，那就太好了！艾利奧博！
    ......
    摩萊王國，希波納行省，科恩斯堡
    遠離繁華的邊境堡壘，荒涼與沉重是這座城最顯著的特征，高聳的堡壘橫亙在大地之上，一如低矮的山巒，同樣的堅城曆炮，卻比普裏斯城堅實了不知多少。
    夜幕壓下，一切都隻剩下隱隱綽綽的輪廓。
    嘭，嘭，嘭！
    舞動的鍛錘與通紅的鐵錠不斷交織出金屬的樂章，古樸的鐵匠房此刻便是輝煌演廳，崩裂的火星如音符般跳躍，熾熱的爐火與風機為其伴奏....
    不遠處的街道，一個人影緩緩靠近，高聲喊著：“莫古索，是時候休息了！”
    嘭，隨著左手的鍛錘高高落下，火花濺射，莫古索沉聲：
    “還有力氣。”
    被鐵砧、鍛爐圍繞，莫古索赤裸著上半身，身材更加魁梧，火光映照下的皮膚如同銅礦石般帶著清晰的棱角，蒸騰的汗霧混雜著灰煙一並彌漫，隱隱可見身上遍布的灼痕。
    而在莫古索右肩的位置是裸露著連杆和齒輪的金屬手臂，依靠機械結構和部分肌肉的控製，能做到簡單的抓握和屈伸。
    來人雙手環抱，口中噙著煙，聲音頗有些含糊道：“前天的這個點，你都累到虛脫了，今天也差不多是時候結束了！”
    “沒事。”
    說罷，莫古索左右翻動了下右手的鐵錠，打量了會兒便又將其塞回了火爐，拉上閘門，再自另一側的火爐取出塊燒好的鐵錠放在了鐵砧上，繼續捶打著。
    “右手用起來還習慣嗎？”
    莫古索點點頭，繼續鍛打起鐵錠來。
    莫古索本來常用右手，但右臂斷掉，金屬手臂多有不便，便隻能換用左手持錘。
    開始的時候，每天都不知有多少次抓不穩而砸到腳上，或是控製不住脫手飛出，後背上燒傷的痕跡便是某次脫手砸到了煆爐，熾熱的鐵錠和煤炭傾斜到身上。
    那人微微頷首，看了會兒才沉聲道：“等你感覺金屬成為你的一部分後，你就能舉行儀式成為‘學徒’，那右手也就真正的屬於你了！”
    一錘錘的砸下，莫古索平靜的點了點頭。
    “謝謝。”
    那人將煙摘下，手掌緊握攥滅在手中，笑罵了句，“真是和你老子一個熊樣的，起碼打個招呼！”
    “古德大叔。”
    “謝謝呢？”
    “謝謝。”
    ......
    冷淩的海風拂過海岸，於是有寒霜如雪降臨，潔淨的白色以別樣的方式出現在王國最南端的行省。
    繁華的舒克港是王國排名前列的港口，寒霧籠罩，隱隱浮現出一座醒目的高建築，窗框都以青金鑄就，看起來古樸莊重，似乎是自史詩故事中出現的一般。
    勒馬爾行省，舒克港，青金塔魔法商會海運分會
    這裏是位於底層的休息室，為青金塔魔法師休憩之用。
    隨著輕輕的敲門聲後，一位身著呢絨製服的侍者走了進來，她手中托舉著裝有食物的托盤，小心翼翼的將其放在就近的桌上。
    隨後，她才看向坐旁邊沙發上的那人，低聲道：“哈維先生？”
    微微側首，哈維回應，“我在。”
    因為雙目失明的緣故，哈維遮住了雙眼，但這也使得侍者難以判斷他究竟是在休息，亦或是清醒著。
    侍者麵帶微笑，繼續用輕柔的聲音說道：
    “抱歉，哈維先生，最近前往奧卡公國的輪船在四個月後出發，但在葉恩托港，三個多月後就有一艘前往，請問是否需要幫您詢問一下。”
    將靈界通訊器摸索著塞回衣兜，哈維思索了會兒，搖頭，“一個月嘛...，暫時不需要了，謝謝！”
    侍者微微頷首，“好的，剛剛有位魔法師和我說，希望能有機會和您單獨談一下，您...”
    哈維微揚起頭，似乎還能看到世界般直麵向侍者，問道：“需要我過去嗎？”，一邊說著，他的雙手已經按住了沙發扶手，準備起身。
    侍者頓時擺手，急切道：“不需要，我這就請他們過來。”
    “謝謝！”
    侍者急忙躬身，說道：“應該的，您不用客氣，請稍等一下！”
    侍者離開後，哈維無奈的搖了搖頭，對著就近食物輕彈了下手指。
    在靈性視野中，赤紅色的光點如碎屑般簌簌灑下，依附在物品的表麵，隱隱浮現出它們原本的輪廓，但它們終究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隨後，哈維摸索著找到餐叉狀的物品，享用今晚的食物。
    過了會兒，敲門聲如約響起。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無盡青空！”
    “沒有...”
    “那我就得和你好好說說了！
    我們的目標，一是探索世界，這點很重要，每位魔法師都有著這樣的夢想，二是維護青金塔的利益，當然，我們也會嚴苛遵守...
    我們的下一個目的地，奧卡公國！”
    “我加入！”
    ......
    無數史詩故事中都記載著這樣的場景，幽暗海底，破舊的沉船上附著厚厚的藤壺與海草，如果沿著船首的方向一路前行，當你看到擁有彩色魚鱗的魚群時，跟在它們身後，不過一會兒的時間，當你再次抬頭望去，便能看到那樣的一幕！
    遠處，閃爍著微光的海藻在水中搖曳，像是波瀾壯闊的雲海，又像是海底世界的天幕，絢爛、美麗，再多的華麗辭藻也難以形容。
    視線緩緩下移，撥開麵前遮擋視線的海草。
    於是，華麗的海下王國浮現眼前！
    高聳的宮殿上接雲嵐，各色寶石嵌在城堡外牆之上，當海藻形成的雲朵舞動時，便能折射出炫麗的光澤，而圍繞城堡四周的是街道和帶有深海特色的各異建築，以珊瑚、水草、海螺、海貝等為建材，別有風味。
    凱爾特海，卡紐特海域，卡紐特貝螺宮
    華美的臥房門以潔白的貝殼塑造，漂亮的寶石像是隨處可見的碎石般，鑲嵌在各個角落。
    一位有著暗藍色卷發、細鱗和尖耳朵的海精靈輕敲了下房門，碩大海貝在水中敲擊時發出咚咚的低沉聲響。
    她隨之附在門上低聲道：“艾莉爾殿下，您的儀式已經準備好了！”
    人魚語深沉悠長，在水中有良好的傳導性，即便遠去百米也能聽的十分清晰。
    沒過多久，潔白的海貝向外打開，房門處似乎有層水膜似的隔開了兩個世界，房門外是厚重的海水，而內部卻像是在大陸之上，房間內也是摩萊王國的裝飾風格，厚厚的地毯，實木家具和鬆軟的床榻...
    艾莉爾衣著青藍色宮裙，姿態高貴典雅，隻是脖頸間的簡陋吊飾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她淡淡道：“帶路吧！”
    隨著艾莉爾踏入水中，耳垂後的皮膚兀的裂開，露出類似魚鰓的器官，身體的角落也有細密的鱗片突出。
    海精靈侍女緊緊跟上，低聲說道：“殿下，按照您的要求，獻祭物著重選擇了君王權柄，儀式的地點在侯爵大人的紫珊瑚廳，稍後，將由海深海政官，亞蒂姆.卡紐特閣下為您主持儀式！”
    微微側首，艾莉爾的神情帶上一抹驚詫，“亞蒂姆大伯，他還活著？”
    “...，伯爵大人的確健在。”
    點了點頭，艾莉爾繼續問道：“父親呢？”
    “大執政官閣下前往了洛琦斯公國，......”
    “發生了什麽？”
    波塞冬帝國有著極為遼闊的海域，這使得各海貴族自上而下都有些極高的自主權，相互之間少有聯係。
    而艾莉爾所在的卡紐特家族世代都是這片海域的執政官，除非發生了什麽大事，不然掌管凱爾特海西部的洛琦斯大公也不會召集其下的貴族。
    侍女輕搖了下頭，波浪似的卷發在水中飄蕩。
    “隻聽說波茲沃海的威尼弗雷德公國發生了些動亂，不知是不是與之有關。”
    “奧卡公國南側的波茲沃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