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塊紙板都要嚴格順著壓痕裁剪下來，然後塗上膠水折疊粘貼，最後再裁下那些印製精美的商標、廣告詞貼在合適的位置。

    嚴格來說，這並不是一項複雜的活計。

    隻不過工廠主莫羅格先生對此十分嚴苛，要求每一個紙盒都必須嚴絲合縫。

    驗收紙盒的工人會在其中裝滿拉菲草，然後用力攪動那些草絲，如果有一條拉菲草露出，那這個紙盒就是不合格的。

    粘貼在表麵的紙條亦是不允許歪斜、不允許鬆垮，這同樣不合格。

    而每有一個不合格的紙盒，莫羅格先生就會再扣除四個紙盒的酬金，也就是半枚銅角就沒有了。

    因為這些，瑟爾瑪每次裁剪、粘貼紙盒都要格外小心，而且不允許弟弟幫忙。

    完成剩餘的工作沒有用去瑟爾瑪太多時間，等到外麵變得熱鬧起來，那一百多個紙盒已經被其整齊地疊放在一起並用細繩捆了起來。

    那是三疊比瑟爾瑪還要高的紙盒。

    在瑟爾瑪堆好紙盒後，早就醒來的特瑞西自床上一躍而下，躍躍欲試道：“姐姐，這個我可以幫的上忙了，我來背吧...”

    瑟爾瑪看著站在紙盒後根本露不出頭的弟弟，笑著搖頭，隻是她不知道的是，特瑞西同樣看不到站在紙盒後麵的姐姐。

    最終還是瑟爾瑪背著那摞紙盒，特瑞西則跟在一旁小心扶著。

    就這樣走了四公裏，瑟爾瑪回頭笑道：“客人，前麵就是工業區了，黝錫部落的大部分加工廠都坐落在那邊。”

    黝錫城區依山而建，或者說所有的矮人城區皆是如此，要麽依據山勢建在山體表麵，要麽順著古老的礦井、隧道在地下展開，要麽通過各式鐵索、廊道固定在山崖上...

    總之而言，這段路程對瑟爾瑪而言並不友好，以往的她即便隻是到達這兒就已經筋疲力盡。

    那勉力而為的所謂的三次行程，多是有其他原因。

    隻不過她自己都沒察覺到，今天路程並沒有往常那般辛苦。

    可能是弟弟陪在身旁，可能是因為身後再無依靠，可能是為了證明什麽，她現在充滿力量！

    少女萊提婭蹙眉望著如森林般聳立的煙囪，耳邊盡是鋼鐵的轟鳴和嘈雜的呼喊。

    空氣灰暗，到處彌散著硫磺和焦炭的味道。

    如果說蒸汽機是瓦特海姆的心髒，那為蒸汽機供能的焦炭就是泵動的血液，空氣中這股特殊的氣味，自然就是血腥味了。

    這不是萊提婭第一次在城區內閑逛，在萊棲不需要她幫助的每一天，少女萊提婭與聖者萊提婭的足跡已經遍布黝錫城區的小半區域。

    她的下一步計劃是各個礦區，近處依山而建的農場、牧場...

    隻不過工業區她還是第一次來，大概是空氣中彌漫的氣味令其避而遠之。

    跟在瑟爾瑪身後，萊提婭無時無刻不在打量著附近。

    一道道身影浮現在心靈之海中，不過大都是無聊的樣子，體表掛滿寶石與金幣，心中滿逸貪婪，陰毒的算計在腦海中沉浮...

    少女萊提婭撇了撇嘴，頗為不滿。

    心靈序列的第四位階對其影響頗深，在其看來，先知之路也應隱藏其中，隻需要看到更多，總有一天能找到屬於她的未來！

    而偵探萊提婭的想法則不盡相同，她認為尋找真相和根源才是正確的路。

    至於聖者萊提婭，對此並不在意，反正有她們兩人在努力...

    前方不遠處就是瑟爾瑪的目標，位於街道旁一處三層高的聯排建築，一層是臨街的商鋪，在側麵的巷道中正有不少同樣提著紙盒的婦人在排隊等待著。

    走到附近，瑟爾瑪牽過弟弟的手帶著後者往人群最後方走去。

    前行過程中，瑟爾瑪始終低頭看著腳尖，而弟弟特瑞西則好奇地打量四周。

    直至某道身影映入眼簾，特瑞西的目光突然滯住，腳步停頓，被姐姐拉著踉蹌走了兩三步才終於回過神來。

    他張了張嘴，聲音略帶著哭腔問道：“那是，那是...”

    瑟爾瑪低著頭恍若未聞，依舊拉著弟弟向前走，語氣帶上了一抹厲色，“那不是，你看錯了。”

    特瑞西的眼眶霎時變紅，抿著嘴跟在姐姐身後不再說話。

    而跟在後方的萊提婭則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那裏是就近的一處商鋪，其中售賣的多是一些簡單的玻璃、骨瓷器具，形製簡單樸實。

    引起萊提婭注意的是其中的一位店員，一位人類女性，樣貌與瑟爾瑪有六分相似，隻是前者體態更加豐腴白皙，不似瑟爾瑪一般的膚色黝黑、又幹又瘦。

    萊提婭目光微凝，隨之了然。

    人類與矮人如果隻以樣貌來看的話，並無太多差距。

    最多是相比之下後者身材矮小卻強壯，毛發旺盛，皮膚更加粗糙堅韌些而已，而其中某些特殊的矮人亦與人類也別無二致。

    與人類樣貌更遠的精靈在人類社會中頗受追崇，某些矮人欣賞人類的樣貌亦不足為奇。

    萊提婭駐足腳步，盯著那位女性看了一會兒，隨之歎氣。

    售賣玻璃器具的商鋪暫時沒有客人，婦人也就坐在角落無聊地盯著來往的行人，她自然看到了走過的瑟爾瑪，但其眼中並非是許久未見的親昵，而是一抹恨色，又很快移至一旁。

    邁步跟上瑟爾瑪，少女萊提婭靜靜跟在一旁。

    她更清晰地看到了！

    幽深的悲傷像是滴入水中的墨點，啪嗒一聲，忽而暈開，將其的心靈暈染著更加幽暗，就像是顏色漸深的陰雲...

    第一次回來後，瑟爾瑪與弟弟吃了今天的第一頓飯，兩人依舊未動那罐醬汁。

    之後，她趕在下午三點前將剩餘的紙盒也送了過去，總計收到了十三枚銅角，有四個紙盒並未合格，最終扣除了二十個紙盒的酬勞。

    隻是萊提婭看的清清楚楚，那些紙盒皆是在暴力下損壞。

    她更知道，瑟爾瑪也清楚這一點。

    少女萊提婭視線微動，望向一處門縫，她眼中的視野自那一絲縫隙忽而擴展，直至將其內的一切收攏入眼底。

    在那位驗收紙盒矮人身後的大門後方，所有紙盒被雜亂地堆砌在一起，無論是所謂合格或是不合格，盡皆摻雜在一起，等待使用...

    從來沒什麽不合格，不過是用來裝一批普通的錫器罷了。

    哪裏有什麽嚴格一說，說不得顧客還會覺得那些亂七八糟的紙盒礙事也說不定！

    這一點，瑟爾瑪同樣清楚...

    城區之外的大片荒地，這兒便是墓葬區，沒有墓碑，沒有墳塋，那些大大小小的石頭下埋藏著的便是一個個生命的往昔，那枯燥的生活和蒼白的石頭莫名契合...

    那瓶醬汁在一塊石頭前放了會兒，便又給兩位孩子珍惜地抱了回來。

    元素之月12日

    幾天裏，莫古索麵見了五波前來領取酬金的掘金者，其中最接近的也隻說出萊棲曾經乘坐過哪天的哪一班列車，他也順理成章的收到了五枚金幣當作酬金。

    這些時間，有關萊棲的討論愈發稀少，每天也隻有幾位負責人前去尋找蘭科斯。

    並非是漠不關心，而是沉寂背後表現出的令人不安信息——萊棲已然遇害！

    作為當事人的萊棲，每天不是閱讀學姐推薦的書籍，就是對著幾條吊墜發呆，再就是趁著艾爾頓醒來的時候與其交談一會兒。

    不過可惜的是，艾爾頓始終表現的頗為抵觸。

    再加上萊棲更多借憨憨的名義交流，希望後者即便隻向憨憨講述，因此他並未將某些話說的太過直白，這更令艾爾頓有些抗拒。

    就如同其所說的那樣，這種能力是一種詛咒！

    時間來到中午，用過午飯的萊棲穿著寬鬆的亞麻襯衣坐在門口，手中托著那枚晶藍色的吊墜愁眉不展。

    天氣逐漸溫暖，太陽下隻穿一件單衣也不會覺得寒冷。

    伸手撫平眉頭，萊棲望了眼遠處的群山，希望借此平複煩悶的心情。

    他看不到水，亦看不到土，距離第三位階不知還要多久。

    但就在這時，萊棲眼中突兀出現了一點暗紅，不隻是出現再現世的視野，更出現在了靈性的世界。

    那是一點熾熱的火光，肆意又灼熱，猶如噴湧的火山，亦如暴躁的火焰！

    慢慢地，那點暗紅變得清晰，那赤色袍子上的徽記也終於映入眼簾，形似綻放的火焰之花——赤燃學派！

    “來了！”

    萊棲暗自低語，神色凜然略顯鄭重。

    萊棲與蘭科斯已經將線索的一部分拋給了盧瑟王國，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將另一部分移交至赤燃學派，兩者自然會進行交涉。

    之後，便再沒誰會注意那個不小心牽扯進來的小小商隊...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