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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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你說我到底應該給你起啥名呢?”
許榗從兒子出生就開始糾結,到現在一直糾結了三個月,等兒子都能自己吃飯了,還沒想好到底選哪一個。
小許拿小勺子喝著粥,大眼睛瞪著許榗。
許榗看著紙上那幾十個名字,這是他在過去十二年裏想出的名字中又挑選出來的,他想再進一步簡化,可是又覺得哪一個都好,舍不得丟。
木沅槿此時不在,小許兩個月的時候,她再也壓不住境界,突破到七星鬥聖初期,穩定一個月之後,就去委員會報備去了。
小許拽了拽他的袖子,表示吃完了。
“娃呀,你給老爹看看,到底哪個好?”許榗把小許抱在懷裏,指著紙上的字問道。
“是許曉好,還是許曜好?要不然叫許昭?許昕聽起來也不錯……”
“為什麽不叫許明?”
李潢緩緩落地。
“雲門兄來了,明字太過常見,用它有點俗了。”
“世上的人可不都是俗名俗人嗎?”
“我想給他起一個,別人一看,就知道父母家學淵源,特別有見識的那種。”
“還不如聽塔主的,叫許昊。”
“那更難聽,就塔主那個起名方式,沒幾個人能壓得住的。”
“嗬嗬,李太初……”
李潢拿出紙筆,開始給小許畫像。
“從出生到百天,一日一幅畫,銘刻其精氣神,最後將百張畫像合為一體,煉成玉符,雲門兄真是有心了。”
“你我相識相交多年,如今你有了子嗣,我自然也要盡點心意,這點東西,不算什麽。”
小許沒有理給他畫像的中年人,認識這麽多天,早就習慣了,他坐在許榗懷裏,拿著筆在紙上胡亂塗抹。
李潢也沒有要求孩子強行坐正,一個人自顧自畫著,不一會兒,一幅畫就完成了,李潢吹了口氣,將畫中的許榗隱去,獨留拿著毛筆的小許。
“你這書畫確實一絕,等他再大點,就拜你為師,好好學學你這一手,可行?”
“要是你兒子拜我為師,那他要學的可就太多了,恐怕一二百年都學不完,你還是去找委員長吧,他簡單,學好一劍就能出師。”
“趙大哥的那一劍我都不一定能學會,更何況我兒子。”
兩人說笑了幾句,李潢把畫收起,道:“百天宴你確定要在這裏辦嗎?我宗門在中州城外有個洞府,還挺大的,你要的話我借給你。”
“不用了,就這裏吧,反正東西都準備好了。”
“你不會又?”
“放心放心,絕對不是像上次那樣。”
“我覺得懸……”
送走李潢之後,小許已經睡著了,許榗看著兒子,忍不住在臉上親了一口,把被子蓋緊了一點。
“兒子,你說許昀怎麽樣?許曦也不錯,許映或許曄也可以,許晴和許暇聽起來像個姑娘,許曠和許暉好像也不錯……”
小許的百天終於到了。
“文山兄來了,快請坐。”
“周兄來了,你上次送我的那壺酒,我還留著呢。”
“趙大——呃,委員長來了,請上座,請上座。”
“李前輩來啦,你說你來就來,還帶這麽多禮幹啥。啊?李前輩啥都沒帶嗎……”
許榗其實想請很多朋友的,但是交情深厚,又在中州城的,也就不到七八人,其餘的好友各有各的事情,一時間還真聚不到一起。
“江聲去了上界辦事,厲鶚在巡視諸域,他倆這回來不了,今後肯定要被你小子狠狠敲一筆。”
“江聲比我還窮,他能有什麽好東西,倒是厲太鴻,身為一宗之主,是該從他身上敲點。”
委員長點了點頭,道:“等木小姐的考察期一過,校星使的工作就能去了,星辰往常都是到了中洲地界才會偏那麽一點,活也輕鬆,離家也不遠。倒是你,想好幹什麽了沒有?九星鬥聖用在天穹戰場上太浪費了,我估計就算報上去帝座們也不會批。”
“還沒想好,實在不行,我就去挖礦吧,反正那裏常缺人。”
“那也行,啥時候決定好給我說,我報給帝座。”
委員長喝了一口茶,說道:“你小子這次又準備弄什麽?你兒子百天應該讓我們吃好點吧,別又跟上次一樣,買了一堆烤鴨糊弄老子。”
許榗腆著笑臉:“怎麽會呢,這次除了烤鴨還有別的。”
“你還真買烤鴨了!”
“呃,嗬嗬嗬嗬……”
李潢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直都是這麽摳。”
場麵一時間有點尷尬,塔主也是無語,翻了個白眼,道:
“你兒子的名字取好了沒有?我看許昊就挺好的。”
“還沒有,我想等會吃飯的時候,大家一起商量。”
“我們選好了你又覺得不好聽。”李潢道。
“還不如抓鬮。”
“幹脆直接讓你兒子搖一卦,卦象是什麽就選什麽……”
木沅槿折騰了老半天,總算把衣服給小許穿上,這件大紅色的開襠褲她弄了好久,這家夥卻這麽不領情。
木沅槿牽著小許向屋外走去,小許看到這麽多人好像有點害羞,雙手疊起擋住襠部,惹得眾人一陣大笑。
“真不愧是真靈轉世,這麽小就知道把鳥藏起來。”
“王鳴韶,你說話注意點。”
“趙大哥,現在又不是開大會的時候,沒必要這麽正經。”
“叫我委員長!”
眾人喝著劣酒,吃著許榗從路邊攤買來的烤鴨烤雞,談天說地,好不快活。
“目前看來,真靈轉世貌似隻是開智較早,並沒有什麽前世記憶。”
“也不一定就沒有,等他年齡再大些,靈體成熟,說不定會想起一些記憶。”
“你們就不能往好的方麵想?萬一不是天外的真靈轉世呢?”
“父母雙方都是鬥聖,沒有經過任何準備就有了子嗣,你覺得這種概率大嗎?”
“對,別傻了,根本不可能。別說鬥聖,鬥尊想要留有後代,不經過任何準備也不可能。”
“如果真能覺醒前世記憶的話,我都好奇他究竟來自哪一界了,希望不要是對麵那幾家的。”
“寰宇這麽大,鬼知道來自哪裏,說不定你根據他的記憶找都找不到。”
“管他呢,反正他無論怎樣都是我大侄子。”
“對,他是我大侄子。”
“不對,他是我大侄孫,畢竟,許子晉是我兒子。”
“王鳴韶你想死是吧?”
……
木沅槿切下一片烤鴨,慢慢嚼碎,附身喂給小許,小許急匆匆的吃下去,指了指桌上的酒。
“那個不能喝的,等會給你喝銀耳粥。”
小許搖頭,又指了指酒。
木沅槿沒辦法,拿著筷子蘸了一點,讓小許舔了舔。
“孩子就別喝這種破酒了,來,喝我這個,這個好。”
“你那算什麽好酒,大侄子,到王叔這邊來,王叔這酒比他好。”
小許搖搖頭,轉身躲入母親懷裏,惹得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酒過三巡,一群人喝的爛醉,逼許榗趕緊起名字,許榗被催的有些上頭,把寫下的幾十個名字揉成紙團,開始抓鬮。
“許映,就叫許映算了,你抓了五十回有七次都是許映。”
“我覺得許昭也挺好的。”
“要不還是叫許昊吧。”
不知是誰把抓鬮的碗放在小許麵前,慫恿他拿一個,木沅槿扶著小許的手在碗裏攪了攪,最終抽出一個紙團,打開一看,正是許映。
提議許映的那人哄堂大笑,抓住許榗,讓他發誓再不改名,而許榗還是一臉糾結。
許榗沒有調整洞天內的陣法,天還是隨著大世界的天穹逐漸黑了,等眾人離去之時,星空也快要落幕。
眾人一一告別離開,王鳴韶是最後一個走的,臨走之前拿出一封信送給許榗。
“儀鳳,這是?”
“許家太上長老給我的,前些日在天盟城講道,他在道場外等了好久,我本不想搭理他,但他還是追上來把這封信給我,叫我轉交給你。子晉,信我已帶到,你就按你的想法來吧。”
許榗沉默片刻,道:“太上長老,是許遠樺還是許名成?”
“哦,二人有何區別?”
“許遠樺困在三星鬥聖已經多年,許名成兩千歲出頭,雖然還是低階鬥聖,但應該不會原地踏步。”
“那人氣血不太充沛,應該是許遠樺。”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麻煩儀鳳了,沾上許家這種爛事。”
“你我兄弟,無需多言。”
……
小許睡得很香,脖子上帶著一道長命鎖,這是塔主送的;雙手各帶著兩個鐲子,腰上圍著一條長繩,手裏死死握著一張玉牌,那上麵刻著一個長的很像他的小人,小人動作在不停變化,似乎在做某種功法。玉牌上的小人每做完一百個動作,完成一個周天之後,許榗就能感受到兒子的靈體又厚實了一點。
“真沒想到啊,最後居然決定了這麽個名字。”
“你又想改了?”
“呃……還是不改了,不叫許映,我也不知道叫什麽了。”
“嗬嗬……”
“對了,許家有人找我,約我去東內洲會館。”
“他們怎麽又來了?還是像以前那樣推掉嗎?”
“這次我準備去看看。”
“榗,你打算跟他們和解嗎?”
“怎麽會?隻是同輩兄弟之中,還在的隻有我和許遠樺兩個人了,再不見一麵,等他壽元耗盡,那就真的見不著了,這次去也算是了結一下心中的念想。”
“好。”
夫妻二人沒有再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孩子。
翌日,許榗來到一處離通天塔很遠的地方,此處算是中洲城的邊緣,駐紮著各大洲的會館,專供各洲人士進中州城辦事的時候歇息。雖然是中州城的邊角,可也是富麗堂皇,畢竟是全大陸最核心的地方,差也差不到哪去。
東內州會館的一處廂房內,有兩個人正在焦急的等著。
長者看起來大約五六十歲,留著一把山羊胡,身形較為幹瘦,眼睛雖然混濁卻帶著一絲精幹;少者看起來大約二三十歲,體格健碩,雙目有神,氣血充沛,留著少許八字胡,一看就不是個好惹的主。
“叔祖,他會來嗎?我們已經等了二十六天了。”
“再等等吧。”年長者回答道。
許名成沉默了一會,道:“叔祖,自他回來也快九十年了,我們先後相邀了幾十次,可人家就是不來,又有什麽辦法?他既然決心如此,我們也不必苦苦苛求,不就是九星鬥聖嗎,我許名成將來未必不能達到。”
“你小子別說胡話了,九星鬥聖要是那麽好達到,那至於全大陸現在隻有十幾個,再等等吧,也不在這些時間上。”
許名成猶有些不服氣,嚷嚷道:“許遠榗有什麽了不起的,族中辛辛苦苦把他養大,他倒好,在上界呆久了連姓什麽都忘了,如此心胸,居然還妄想衝擊帝境,真是可笑……”
話未說完,廂房的門便已打開,許榗嘴角帶著一絲嘲諷,道:“不愧是許遠梓的孫子,連說大話的本事都一模一樣。”
二人趕緊起身,許遠樺忙道:“子晉,你來了。”
剛才還傲氣衝天的許名成頓時像根秋打的黃瓜,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禮:“遠榗叔祖。”
許榗沒有管他,徑直坐下,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後者隻能尷尬地笑了笑,站在側旁,也不敢入座。
“十五哥,我此次來,隻為敘你我兄弟之誼,其餘之事,一律免談。”
許遠樺苦笑道:“子晉,我年紀大了,有生之年也不知道能不能突破到四星鬥聖,而族中晚輩雖有幾個天資不錯的,但還需成長……”
“那是你們常林許家的事,與我無關,不過依我看,十五哥也不必擔心許家將來會受人欺負,這裏不是還有一位將來的九星鬥聖嗎,許家以後的前途光明著呢。”
“子晉……”
“十五哥莫要說了,今日肯來隻是念及你我兄弟多年未見,特此來了個念想,再說那些多餘的就無趣了。”
廂房內一時安靜起來,隻有許榗吃菜喝酒的聲音。
許遠樺沉默了許久,道:“子晉,你既然決意如此,那其他的我也不多言,我知道讓你重回許家已是妄想,如今隻是想讓你在宗社之中的玉冊上留一下名,不知可否?”
許榗放下了筷子,怒極反笑:“讓我在族譜上留名,可以啊,你去把許富寧的墳給我挖了,把他留的傳功碑給我砸了,順便把他在族譜中除名,我就親自回去,在祭祖大典上,召集四方好友,光明正大的在族譜上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