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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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事情,在選擇之前無比緊張,可到了下定決心之後,一切反而變得風輕雲淡了。
    許榗抱著小許,站在青銅巨鼎下麵的祭台上,觀賞著通天塔四周的風景。
    小許從來沒有見過這般景象,一邊轉頭看著通天塔腳下廣場上那數不清的人,一邊仰首看向青銅巨鼎,口水不知不覺流了出來。
    “爹,鍋,肉!”
    許榗笑著擦幹了他的嘴角,飛身而起,落在青銅巨鼎上。
    “這樣可以嘛?這可是神器啊!”
    木沅槿飛在一旁,有點擔憂。
    “神器有什麽的?神器不也是我鬥天界的前輩煉製的嗎?我身為鬥天界的一份子,上來看看又怎麽了?”
    許榗胡亂說了幾句,放在平時,他也是萬萬不敢上來的,這些日子心中太過壓抑,剛才聽到兒子的話,不由自主就做了這種大不敬的事,隻期望各位大人莫要計較。
    木沅槿見許榗毫不膽怯,大踏步的在上麵走著,心中的猶豫還是被好奇心打敗,自己也小心的站了上去。
    “這就是神器啊!”
    巨鼎的內壁上刻著許許多多的生靈,有人類,有鳥獸,有青鳥自九天而下,有古龍自太虛中來,有大魚飛天直上九萬裏,有黑鴉坐於扶桑吞日月,無數的圖案一圈環繞一圈,最終在底部匯聚成一個複雜至極的圖形。
    “爹,大鍋,大肉!”
    小許看著下麵的景色,叫的更歡了。
    “對,大鍋大肉。”許榗糊弄了孩子幾句,轉身給木沅槿介紹。
    “你別看它現在隻有三十丈大小,據說在那遙遠的過去,它可是直接支撐起整個大陸的,那個時代,天穹在其腳下,蒼生在其鼎中,頭上是整片大陸,日月星辰隻有圍著它轉,才能獲得些許光芒。那個時候,外界之人要是想攻打鬥天界,就得先在這鼎中走一回。”
    “這般奇妙的世界,是怎麽形成的?”
    “其實很簡單,諸天之戰開啟,整個大陸被打碎,大家沒處去,隻能用鼎鎮住這一方世界,把整片大陸的生靈移送到鼎中生活,直到蕭仙他們把大陸重新修好,大家才又重新回到地上。”
    “那後來呢?此鼎有如此大功,如今為何在這裏擺著?”
    “後來,有一位神明獨創了一種嶄新的煉器法,並且公開和蕭仙叫板,說蕭仙的煉器之道是邪路,蕭仙大喜,拋棄了自己的煉器之道,轉而修行新的法門,最終煉製出了通天塔,於是它就隻能站在一旁,屈居第二了。”
    “蕭仙真是有氣魄啊,這件神器還有什麽其他的故事嗎?”
    “有啊,在蕭仙還沒離開這片寰宇之前,當時的大陸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此鼎被供奉在西北極高的山頂上,受萬族朝拜,那個時候鼎中的香火綿延不斷,念力如山如海,靈魂枯竭之人邁入鼎中再出來,魂力就能瞬間提升好幾個層次。”
    “香火之力?那不是邪道嗎?後來呢?”
    “後來的事情很簡單,諸位神明發現,這條路確實是邪路,但讓大鼎在這裏受萬族朝拜是蕭仙的決定,一時也不敢進行任何改動,倒是蕭仙閉關結束,知曉此事之後,一把火把鼎裏積攢的念力全部燒光,又下令禁止萬族朝拜,從此以後,它就再也沒有經曆過類似的事情,再加上後來又煉製出了許多件神器,此鼎也就不再受關注了。”
    “這麽說,它就是鬥天界有史以來的第一件神器嘍?”
    “不,第一件是蕭仙的那把尺子,隻可惜被毀了,至於它是第二件還是第三件我也不確定。”
    一家人在巨鼎上轉了一圈,走到了正對通天塔的地方,小許仰頭看著無比高大的通天塔,又低頭看了看巨鼎,頓時哇哇大叫:“爹,鍋,黑棍子大的鍋,好多好多的大肉。”
    夫妻二人聞言失笑,通天塔外形當然不像根棍子,但小許隻能看到一麵,自然會覺得這是根又大又粗的棍子。
    “誰在說通天塔是個黑棍子啊?”
    遠處傳來了一個洪亮的聲音。
    “不好,是他。”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憶。
    “沅槿,就按上次的辦法來。”
    遠處漸漸飛過來一個人,腳上穿著一雙涼鞋,褲子是一條五分短褲,上身披著一件花裏胡哨的外套,顏色大紅大紫的,頭上戴著一頂草帽,鼻梁上還架著一副墨玉眼鏡。
    此人看起來不過二三十歲,臉上留著一圈絡腮胡,一看就經常打理,嘴裏不知道在嚼著什麽,踏空走了幾步就來到巨鼎之上。
    “我才剛到外麵玩了幾天啊?你小子就這麽囂張,神器都敢隨便往上站,想死是吧?”
    說話極其囂張。
    許榗和木沅槿對視了一眼,立刻啟動剛才決定好的方案。
    夫妻二人站直身子,撲通一聲,膝蓋著地,雙手拱起,行大禮俯首拜下。
    “別跟我玩這個,上次有用,這次沒用!”
    穿得花裏胡哨的男子狠狠的在許榗和木沅槿的後腦勺扇了一巴掌,嘴上雖然說沒用,但也不再計較,轉身抱起呆在一旁的小許,捏了捏他的臉。
    “這就是你倆的兒子?”
    “是,前輩。”
    見對方不在怪罪自己,二人心中一喜,但又不敢立刻起來,隻能跪著答話。
    “小周說他隻能推算到真靈轉世,更深的推不出來,叫我有時間算算,我本來想著這次玩完回來就弄,沒想到你們這麽快就把他生下來了,出生的那天有什麽異常沒有?”
    “回前輩,沒有任何異常。”
    “沒有嗎?讓我看看。”
    男子摘下墨玉眼鏡,隨手掛在衣領上,抱著小許,一隻手起卦算了算,過了十幾秒,開口道:“目前是沒有什麽異常,不管往前推還是往後推都很正常。”
    說著,他又直接伸手往小許的褲襠摸了摸,道:“這裏也很正常。”
    “前輩……”
    “放心,你沒看見你兒子都沒怎麽鬧嗎?”
    小許把這個怪大叔的手像拔蘿卜一樣從褲襠拔了出來,腮幫子鼓起來,整個人氣呼呼的,雙腳在空中直蹬,想趕緊離開這個怪大叔。
    男子不為所動,反而把小許抱得更緊了點,盯著他的臉說:“記住了,通天塔不是黑棍子!”
    木沅槿有些著急,擔心小許被他嚇到了,想要起身,卻被許榗攔住。
    小許似乎有點害怕他的眼神,趕緊側過頭去,誰想又被他扳了過來,直釘釘地盯著他道:“記住了,通天塔不是黑棍子!”
    小許似乎有些怕了,平日裏隻能一個字一個字的表達方式瞬間流暢起來,脆生生的說道:“知道了,通天塔不是黑棍子。”
    這下夫妻二人愣住了,兒子居然能這麽流暢的說話。
    “哈哈哈,不愧是真靈轉世,開智那麽早,怎麽可能快一歲了說話還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你們看,被我試出來了吧?”
    男子放下小許,後者趕緊躲到母親背後,頭也不露,像隻鴕鳥一樣藏著。
    “你們倆起來吧。”
    “多謝前輩。”
    二人起身,木沅槿趕緊把小許放在懷中,才發現兒子並未受到什麽驚嚇,隻是一直氣鼓鼓的看著男子。
    “再看?再看我把你扔進大鍋裏,生火煮著吃了!”看著還在盯著自己的小許,男子瞪大了眼睛。
    小許趕緊轉頭埋在木沅槿懷裏。
    “這樣才對嘛。”
    男子笑了笑,終於不再折磨小許。
    “我聽長霖說,你倆準備上去了?”
    “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去。”
    “你倆去了,這孩子托付給誰,安排好了沒有?”
    “我妻懷他之時,李塔主就經常講,說以他的體質根源,以後不當個煉藥師都浪費了,我想讓他先在李塔主那裏住下,等他長大之後,也能當個煉藥師養活自己。”
    “為什麽不直接托付給一清他們?以你們的交情,無論把孩子給誰,他們都不會拒絕的。”
    “他們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帶個孩子不方便。”
    許榗摸了摸小許的頭,眼中是從未有過的溫柔慈祥:“反正他開智早,也不用拜入誰的門下,直接在丹塔當個藥童,給那些小煉藥師們打個下手,也能學到不少東西了。等年紀大點,字也會寫了,藥材也都識得了,到時候再考上個一品煉藥師,今後也算是能夠自食其力了。”
    “……你這是讓他吃百家飯啊。”
    “前輩見笑了,我許子晉這一身從未靠過他人,我自是想我兒也能像我這般,男兒頂天立地,不靠任何人,走出自己的路。”
    許榗說著說著,聲音逐漸有些顫抖。
    “你這明麵上是不欠人情,實際上是讓大家都欠你的一份情,高明啊。”
    “這點自然糊弄不了前輩,也算是我為他,動得最後一點小心思吧。”
    男子沉默了一會,問道:“你們什麽時候走?”
    “離祖靈城會盟還有一段時間,不過到了上界之後趕路要花的時間較長,我們大概還能在中州城……留一個月吧。”
    “一個月嗎……靈器挑了沒?”
    “已經選好了,一件帝衣,一把帝劍。”
    “怎麽就兩件?你老婆不要嗎?”
    “她畢竟還是外界之人,玄天寶庫之中的帝兵,向來都是隻有我界之人才能用的。”
    “放屁,誰定的規矩?李長霖嗎?”
    “長霖帝座未有明說,但規矩一向是這樣。”
    “今天這規矩改了!”
    男子從空中掏出一張令牌,扔向許榗,道:“現在就帶著你老婆過去,去領上兩件帝兵,誰敢阻攔就讓他來找我,我就不信這規矩還能是個死的!”
    許榗夫婦對視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那一絲驚喜,夫妻二人趕緊跪下,五體投地行跪拜大禮。
    “映兒,你跪下,給前輩磕頭。”
    木沅槿按住呆在一旁的小許,想把他拉下來行禮,誰想到不用她教,小許便已主動跪下,像父母一樣五體投地,磕頭行禮。
    “你們別這樣,我最看不得這個了。”
    男子揮手掀起一陣清風,將三人扶起,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事情,但你們的仇,我們這些老家夥也不能出手給你們報,否則就是壞了規矩,這個口子一開,很多事情就再也回不到正軌了,唯一能幫你們的,也就是在這些邊邊角角上了。”
    “前輩肯讓我妻進玄天寶庫,已經是對我們最大的幫助了,許榗無以為報,此次若能活著回來,我與我妻定……”
    “打住打住,你自己能不能盼點好?”
    “前輩……”
    “多餘的話不說了,等會兒直接去拿帝兵吧,也就是你還未達到聖境大圓滿,不然三件帝兵也可以拿。”
    “我夫妻二人多謝前輩了。”許榗和木沅槿再次躬身行禮。
    “好了好了,這些俗禮真是煩,對了,提前告訴你一聲,你稍後找李元的時候,他有可能不會答應你的請求。”
    “呃?前輩,這是為何?”
    男子仰起頭,看著高聳入雲的通天塔,言語中似乎帶著一絲笑意:“李元李太初,這個人從小到大好吃懶做,遊手好閑,貪財好色,不思進取,修煉時嫌慢,吃飯時嫌少,第一個學會的鬥技是透虛眼,第一個煉成的丹藥是陽頂天。平日裏朋友邀他出門,他總是抱著一堆女人的畫像動也不動,說什麽吾之樂趣不在山水,這樣的人,是怎樣成為丹塔塔主的?又是怎樣連續二十屆都被選成統一理事會的會長,成為全大陸朋友路子最多的人的?我想你們很快就能知道了……”
    男子踩著拖鞋,一步踏入虛空之中,身影淡淡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