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測靈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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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散十二年的兒子突然回家,於永家自然免不了上演一番親情悲喜劇。
當年失散後,於永夫婦和鄉親們一道在外逃難一年多才返回家鄉,大家在廢墟上重建起家園,經過那次打擊後,青葉鎮的居民們生活更加貧困。
越是貧困,越是能生,於家十餘年來又添了兩口,於文除了三妹於蘭、四弟於虎外還有五弟於鷂、六妹於蕙,全家的生活早陷入困境中,這些年全靠父親於永趕驢車拉活拚命地支撐著。
倒黴的是,現在毛驢和驢車都被五虎團給毀了,於永還身受重傷。
於文懂一點點治傷的知識,又有內家功夫在身,當時及時給父親推宮過血處置一番使得重傷減為輕傷,不過輕傷也需要服藥治療,家徒四壁哪裏籌錢,一家子團聚的興奮不多久就被生活的重壓染上愁雲。
於永躺在床上痛悔不已:“我當時怎麽不被打死就算了呢,浪費文兒積攢的一百兩黃金,一百兩,還是黃金呀,我這條賤命不值那麽多,要是能留下那筆錢,我們一家子就能過上好日子。”
這個世界普通百姓的生活水準極低,一個普通的五口之家一年能有十兩銀子就可以過上溫飽的生活,那失去的一百兩黃金的確足夠於家這輩子過活的。
於文勸道:“爹千萬不要這麽說,您是家裏的頂梁柱,有您在,娘和弟弟妹妹們才有主心骨,日子再苦也能過下去,在兒子的心中您是無價之寶,給多少錢都代替不了。錢財身外之物,用掉了還可以再掙,人沒了卻沒法子挽回。”
於永聽兒子這麽說心裏溫暖異常,感動了一陣,又長歎道:“唉,我這一受傷,家裏的餘錢都拿去買藥,你妹妹一個月後就要出嫁,爹還想著能讓蘭兒風風光光地嫁過去的。唉,爹對不起她。”
本地的習俗是女兒出嫁要倒貼給夫家一大筆彩禮錢和置辦豐厚的嫁妝,這樣女兒在夫家才能挺起腰板過日子。於家本就窮,經曆這場變故後更窮,哪還有錢辦這些。
守在一旁的於蘭眼圈一紅,眼淚兒就掉下來。於蘭比於文小兩歲,於家一家子的相貌都隻是中人之姿,相貌上沒啥可誇的,而出嫁的彩禮、嫁妝又泡了湯,可以想象她嫁過去後日子會怎樣艱難。
於文小時候對妹妹的感情十分好,分離十二年後回來更有愧疚之心,尤其見不得妹妹受委屈,脫口說道:“爹不要擔心,大妹也不要難過,蘭兒出嫁的錢包在我這個做兄長的身上。”他原本上麵還有個一個哥哥,但在十二年前的災難中相繼亡故,現在他就是於家的長子,四個弟弟妹妹的長兄,有道是長兄如父,他拍胸脯大包大攬合情合理。
於永問道:“你的錢不都賠給那五個仙師了嗎?你還有錢?”
“我身上隻剩下不到一兩的散碎銀子。”於文搖搖頭,但很自信地道,“但我回家的路上撿到一株不錯的藥草,能賣個大價錢。”
“什麽藥草,一株就能賣大價錢?”
“那種藥草城裏的仙師肯定願意出高價,我拿到城裏賣掉,賺的錢拿一半給兩個妹妹做嫁妝。”
一直不作聲的於母急了:“不成,不成,文兒,城裏的仙師都不是好人,比強盜還不如,我們這裏每年上千樁殺人奪寶的勾當九成九是他們做的。你的藥草要是真的值錢,他們肯定會殺掉你直接搶走。”
“啊,有這種事?”於文愣住了。他幼年離家,又是在與世隔絕的深山長大,對於世道的艱難險惡沒太多概念,不過一想想回家路上與五虎團的那次衝突,他相信母親所言不虛。
“你娘說得對,藥草再值錢也不能由你自己拿到城裏賣。”於永出主意,“還是送到鎮上的慶善藥堂賣掉吧,雖然會吃些虧,但沒有危險。”
慶善藥堂於文知道,是李老財開的,小時候就知道李老財是個尖鑽吝嗇的小人,那次大難之後青葉鎮上家家的房子都比以前慘,唯有李老財家反而更好,鎮上的鄉親從來沒有得到過這人的半點周濟,對這種人他本能地不信任。
於文想了想,道:“不能賣給他,不然太吃虧,我寧可不賣,另外想辦法。”
“還能有什麽辦法?”
“我到城裏打點短工掙錢。”於文驕傲地挺起胸膛,“我這些年在外頭學到很不錯的手藝,能夠掙錢。”
“文兒學到手藝了?”於父於母十分開心,“你學的什麽手藝?”
“鐵匠,兒子尤其擅長打造兵器,比尋常的鐵匠師傅厲害多了。”
於文的祖師金廬真人是鐵匠出身,師父杜希言是兵匠世家的嫡係傳人,未見過麵的師伯歐野明也是另一個世界以鑄劍傳世的鑄劍穀世家的傳人,照師父所言昆廬門的人必須是個優秀的鐵匠才對得起列祖列宗,所以於文築基後每天的修煉功課必不可少的有鐵匠技藝,到現在的確掌握了相當精熟的打鐵技術。
“你?鐵匠?”於家人極不相信地打量著他,於母更是道,“娘看你瘦瘦纖纖、文質彬彬的更象個讀書人,哪一點象鐵匠。”
於文又是一陣鬱悶,沒辦法呀,祖叔陶勳是個讀書人,師父杜希言對陶勳孺慕得不得了,處處皆學其風範,而他於文又是每天同師父生活在一起,不知不覺被染上一股子儒雅的氣質。
他隻得強調:“孩兒是說真的,那一百兩黃金不就是我打鐵賺回來的嘛。”
於永到底見到過那些黃金,可對兒子的話也隻相信一半,道:“你能學到手藝就很不錯,不要驕傲,爹認識城裏董記鐵匠鋪的董師父,過幾天介紹你到他手下做事,以後多學著些,隻要學到董師傅一半的真本事就很了不起,將來慢慢攢錢自己出來開鐵匠鋪。爹不求你多少,隻要你能將兩個弟弟帶出來,傳他們打鐵的真本事就成。”
於文聽罷心中一黯:自己這趟隻是回家探親,過後還是要進山繼續修仙的,父親的願望恐怕難以實現。
兩天後,於文借口進城找活幹離開青葉鎮獨自前往金陽城。
說起來他從出生到現在真還沒進過近在咫尺的金陽城,踏在青石鋪的大路上看著城池越來越近,於文混在路上越來越多的行人中心裏越來越興奮。
落陽山脈在金陽城這一片地勢變得相對平緩,妖獸也比較集中地活動在這一帶,而且通常是一到二級的低階妖獸,所以金陽城成為冒險者、低階修仙者們的天堂,進山打獵、采藥的人都要打城裏過,或在城裏打尖,有所收獲時也多在城裏就近出售,金陽城雖小卻十分繁華。
經常在城裏出沒的修仙者最多時上萬計,修仙者性格高傲壓根不將凡人官府放在眼裏,官府也不敢惹仙師,附近的修仙門派出麵對城裏的修仙者和修仙者坊市進行管理,以前這裏是麓陽門的地盤,那一場大戰中被天照門和星泉門搶去,現在成為兩家共管的地盤。
官府管凡人百姓,天照門和星泉門管修仙者,在城門口收進城費的通常有兩拔人馬。
於文被官府的守門兵丁攔住收取五文銅錢的進城費,他自然不肯幹,強調自己是本地人。
守門的兵丁哂道:“你這小鬼麵生,又沒帶鎮公所的路條,你想進城要麽找個證明人,要麽交錢,少廢話。”
於文氣結,的確是忘了路條這檔子事,可是這會子上哪兒找證明人去?
一人剛好從城門洞另一頭走過來,瞅見於文後驚喜地叫道:“你是口水文,你小子沒死啊!”
於文小時候常餓肚子,看見好吃的就情不自禁地流口水,所以才有這樣一個諢號。他仔細看來人,也驚喜地叫起來:“你是豹子哥,我確實是阿文呐。”
來的人名叫常天豹,是童時玩伴,當年的孩子王。
兩個童年夥伴開心地互相問候幾句。
常天豹道:“哥哥我現在在星泉門下做事,被分派到這兒幫襯收進城費,職司在身不跟你多說,過兩天休假到你家去找你,咱們好好聊聊。”
於文高興地答應下來。
常天豹轉身對守門的兵丁罵道:“他是青葉鎮的人,本鄉本土的你們收個屁的費,快放他進去。”
於文進了城,一下子被城裏的繁華熱鬧鎮住。
金陽城說是個小城,實則城池東西長二十裏、南北長十二裏,人口至少五十萬,這等的規模也不算小,因為大量低階修仙者、冒險者雲集各類交易異常活躍的緣故,城裏到處店鋪林立,行人摩肩接踵,好不熱鬧。
於文打小就沒到過這樣繁華的地方,一個剛進城的土豹子見什麽都覺新鮮,不知不覺隨著人群走了半個多時辰才記起此行的目的。
找人打聽了一下,修師、冒險者多出沒於城西的麓陽坊市。
金陽城幾乎整個西城都屬於修仙者和外來冒險者的聚集地,因為進山的人有所收獲都願就近販賣,麓陽坊市是城市的商業中心。
一路尋到坊市大門,隻見入口處建有大門坊,彤柱金匾,上書“麓陽坊市”四個大字,十分氣派,許多普通百姓在門坊外側擺攤,生意相當紅火。
於文聞到攤上飄來的香味腹中就有反應,記起早上出門時隻喝點水,剛才隻顧亂逛沒顧上吃東西,於是就近到個小攤上買兩個油餅充饑。
一問,五個銅錢一個。
真他媽的貴!於文不由得感歎,在青葉鎮,一個銅板能買五個。
再貴也買,於文想想揣在懷裏的藥草:反正一出手就能賣大錢,很快就是有錢人了,咱不缺這五個銅板。於是拿出一吊錢,也就是十個銅錢買了兩個油餅,邊啃邊邁進坊市大門。
坊市裏比別處更要熱鬧幾分,出入這裏的不光是低階修士和冒險者,還有不少的凡人,仙師也要生活,也要享受,這些都得靠凡人來供應。
“測靈根嘍,百測百準,保你一生富貴。”緊鄰門坊後麵一個幹癟的老頭在賣力地吆喝。
測靈根?於文一笑:我學的仙術不需要靈根。他打起精神邁步往裏走去。
“這位小哥留步。”一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回頭隻見那幹癟的老頭在向他招手,“快過來,快過來。”
於文不知道這是攬生意常用的伎倆,以為對方真找自己有什麽事,老老實實地湊上前:“您找我有事?”
“一看小哥氣度不凡,鴻運高照,一定是個有前途的人,來測個靈根吧,要是發現靈根,你這輩子就能出人頭地了。”
原來是這檔子事,於文搖搖頭:“多謝了,我不需要測。”
“咦?”老頭大感奇怪,麵前的小孩子明顯是個沒經驗的雛兒,照以往的經驗凡是這種小家夥一聽到靈根的事就會趨之若鶩的。
眼見要走,他趕緊道:“小哥是頭一次來坊市吧,我姓包,外號包打聽,坊市裏的事沒有我不知道的,隻要你來測個靈根,我可以免費回答你三個問題。”
於文停住腳步,的確應該先打聽一下,於是走到攤前:“測一次多少錢?”
“黃金十兩。”
於文二話不說掉頭就走。
包打聽趕緊扯住他:“可以便宜點的,十兩銀子也行。”
於文沒吭聲,繼續掙紮著要走。
“一兩銀子總成了吧,不能再便宜了。”
於文停下來:“我沒那多錢。”
“那你有多少?”
“就這麽多了。”於文翻開裝錢的口袋給對方看,總共兩吊銅錢。
“兩吊就兩吊,今天還沒開張,便宜你了。”包打聽居然兩吊錢的生意也肯做,將於文按到小凳上坐下,扯出一個暗箱,塞塊石頭在他手上,“你拿著它什麽都不要想,手伸進箱子裏,屏住呼吸全神貫注盯著它。”
於文照做,包打聽站在他身側擺出一個掐訣的姿勢,閉目念叨半天,然後伸指朝石頭一指。
很快,於文覺得石頭有點發熱,然後開始發光,在黑箱裏光芒顯得有點黯淡。
先是白色的光,不怎麽亮,包打聽的眼睛一亮,但沒有出聲。
接著變成綠色的光,也不亮,包打聽依舊沒動。
再接著轉為紅光,亮度依舊。這一次包打聽露出笑容:“不錯,金、木、火三重靈根,中下之資。”
話音未落,石頭再次變色,是黃光,他有些惋惜地道:“還有土係靈根,四重靈根,下等之資。”
但石頭第五次變色,藍色的光芒。
包打聽大搖其頭:“水靈根,你五靈根都齊全,雖然也能修仙,但是這成就嘛……”
“五靈根就五靈根吧。”於文根本不在乎這個。
五靈根也是有靈根,也是萬中無一,也能邁進修仙的門檻,這個世界但凡知道自己有靈根的人沒有一個不興奮異常的,畢竟能修仙就進入了另一個層次,遠高於凡人的層次,而象於文這樣毫不在意的人包打聽從來沒見過。
測完靈根,包打聽接過兩吊錢,請於文幫他看下攤,自己一溜煙衝到十幾步外的坊門外買下四個油餅,一邊啃著,一邊慢慢走回來。
修仙修到這種田地真是丟人呐!於文暗暗搖頭,耐心地等對方吃得差不多才問:“請問包仙師,坊市賣藥草的的地方在哪?有沒有信譽好又安全的店鋪?”
包打聽將剩下的油餅一把全塞進嘴裏,用油膩的手抓住於文的袖子低聲問:“你身上有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