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器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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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境台外圍的碉堡群早有所預警,四麵的所有碉堡同一時間亮起來,在黑夜的背景下迸現出衝天的血色和濃如墨汁的混合光焰,如波紋般四散飄蕩,隨之每一座碉堡就被憑空湧出來的黑霧嚴嚴實實地包裹,各堡之間的黑霧又彼此分離絕不聯結。
    妖獸群的攻擊穿過短短的距離砸進一座座碉堡外麵的黑霧裏,一下子穿進去,立即在裏麵透出一團火紅的亮光並發出一聲沉悶的爆鳴,幾千道攻擊的巨浪落進當麵外圍的十幾團黑霧裏也就是發出幾千團不算耀眼的光斑和一陣低沉的轟鳴,僅此而已。
    瘋狂的獸群沒有停頓,每隻妖獸都全力張開自己的妖法護罩,一邊發動又一波妖法,一邊狠狠地撞進當麵的碉堡黑霧。這一次,它們的攻擊依舊如前番般透進黑霧內部激起光斑和悶響,而它們的身體沒能撞進去,在被彈出來拋向天空的同時沾上了一團墨汁般的黑氣。
    沾到身上的黑氣瞬間變成深紫色的火焰,有的妖獸的護罩立即被點燃,有的抵抗一小會兒後被點燃,很快紫火燒穿護罩燒到身體,它們變成一團團慘嚎不止的火球,徒勞地掙紮不長的時間後化成灰燼。
    也有接近一半的妖獸盡出手段擋住了紫火的侵徹,盡管防身護罩損失程度不一,本體倒沒有受到傷害。
    不等它們有進一步動作,碉堡外的黑霧猛烈地擴張成一個個肉眼可見的黑色衝擊波。衝擊波所到之處,大多數妖獸的護罩紙紮般破碎,它們幾乎是毫無抵抗地燒成火球,在簡短的慘叫和簡單的掙紮之後飛灰煙滅。
    隻有很少的妖獸在幸存下來,也元氣大傷,頓時腦子清醒過來,乘著衝擊波消失的瞬間全數掉頭狂逃。
    碉堡裏各各噴出一團團水缸大小的、黑氣繚繞的煙球追擊逃跑的妖獸,有的擊中目標,有的被躲開。
    被擊中的妖獸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身體就像是沙子做的般散墜一地,在身體被分解散掉的瞬間一個扭曲著、掙紮著的淡淡影子被黑煙球從身體裏扯出來,吞沒掉。被躲開的黑煙球不依不饒,敏捷地略一折轉當著聯軍眾目睽睽下朝目標追擊過來。
    囂張的一幕引起眾怒,一名元嬰期修士排眾而出飛起來祭出一串佛珠,總共一百零八枚,迎風漲到數十丈在空中不疾不徐轉動。珠串發出金、靈、佛光由弱變強直到燦爛奪目,在讓過逃回來的妖獸後每一粒珠子上都發射出一道金光各自準確地擊中黑煙球。
    黑煙球立刻劇烈顫抖,發出幾聲極端刺耳的尖嘯,再晃兩下後紛紛淩空爆炸消散不見。
    山巔上,金聖很不高興地道:“哼,就是這些鬼把戲,幾千兒郎一個照麵隻剩下不到三成逃回命來,這十幾年來他們能在穀內占據偌大地盤並非僥幸。”
    於仙子安慰他:“陣法之道以小馭大,威力遠遠超出個體能力的極限,而陣道之術又博大精深、深奧艱澀,智力、悟性稍有不及都難以學到皮毛,偏偏妖獸至少要九級才能產生可追人類的靈智,上天給了妖獸強大的身體,同時也給了人類強大的靈智,這就是上天的平衡之道。”
    旁邊的竺迎寒疑惑地對鄣輕羅說:“就這麽點威力?星玄把人馬全撤到這裏負隅頑抗,所憑恃的難道就是區區威力的碉堡陣法工事?他玩的什麽花樣?”
    鄣輕羅道:“管他呢,快速打破烏龜殼砍光這些魔爪子再看他能玩出什麽花樣。竺兄,該上器陣了吧,我的手下先來?”
    竺迎寒頗自信地笑著手捋雪白的長須:“讓老夫的人先來吧。”
    鄣輕羅優雅地擺個手勢:“請!”
    竺迎寒對身側後方侍立的午穀子說:“開始吧。”
    午穀子彈出三團顏色不一的煙火到空中爆開。
    山腳下,屠昏雨發出指令,三名金丹期、三名築基期已準備妥當的修士出列。他們各自從儲物袋裏掏出一塊長寬約一丈許而形狀、厚度各異的陣盤,熟練地把六塊陣盤拚成一個屋狀的東西:屋脊低,底麵空,人處其中。接下來又有五隊同樣配置的總共三十名修士出列拚出另外五間屋狀裝置。
    隨著屠昏雨一聲令下,六個陣盤拚成的裝置同時催動,靈氣澎湃中各自發出眩目的白光快速地飛離地麵,底部相接拚成一個豎立的六角形的巨大裝置,乍看一眼恰似一朵中心通透的巨大雪花。又兩名金丹期修士出列,他們各拿出一塊很大的六邊形陣盤飛進中心的通透處將這朵“雪花”中心兩側的空缺處補足。
    拚接完整的雪花形器陣飄浮在離地五尺的位置,澎湃的靈力大為收斂,眩目的光芒轉為柔和,但是散逸的靈力威壓卻變得凝重、厚實、如山如嶽。
    屠昏雨大手一揮號令道:“破城器陣進擊,眾人以雁行排列距離三丈緩緩跟進,注意保護兩翼。”
    雪花狀器陣車輪般緩緩滾動著朝最近的一座碉堡逼過去。
    那座碉堡一俟器陣進入區域馬上搶先發動攻擊,黑氣從堡身洶湧噴出來飛快地形成一道上衝宵漢的巨大氣柱,隨後氣柱垮塌,巨量的黑色魔氣朝雪花形器柱傾泄而來,如滾滾洪水,內部透出火光,透出閃電,還挾著死亡的氣息。
    雪花狀器陣毫不示弱地迎上前。它稍稍加快了一點滾動的速度,六瓣之上各有一個整麵的光芒由柔和疾速變得刺目,隨著整體的滾動,這六個整麵的光芒像是被拋飛出去,依次形成六道巨大的白色盾牆反壓向魔氣洪流。
    黑流、白牆猛烈相撞,接觸麵上劇烈爆炸,火光衝天照如白晝,氣浪激射掀起狂風和飛石,爆炸聲地動山搖能生生把人震死。一道撞擊過後,白光盾牆強硬地把魔氣洪流擋住,第二道碰撞把後者逼退半尺,第三道、第四道直到第六道足足把魔氣洪流撞退三丈。器陣不間斷地發射出盾牆,穩定地步步推進,漸漸逼近進了最近的碉堡。
    這時碉堡改變了攻擊方式,從魔氣洪流裏連珠噴出幾十個直徑三丈以上的魔氣煙球,煙球內或者有閃電伸出表層,或者有血色火焰伸出,或者是綠色液體噴濺,它們在空中劃出不同的軌跡從三麵砸到。
    器陣六瓣上的另一個整麵亮起來,在器陣前麵的空中出現色彩各異的光斑,短時間累加在一起層層疊疊的非常好看。待那些魔氣煙球接近時,光斑內陷縮成一個小點再化成一束射線擊出,接近到目標煙球時射線又突然變成實體的巨石,直徑比煙球還要大上幾分。
    巨石砸中煙球的一瞬呈現出五彩顏色,一下子把煙球整個粘住,帶著煙球飛出一段距離後便爆炸,有的巨石甚至飛到幾乎挨著碉堡的位置才爆炸,炸得籠罩在碉堡外的濃鬱魔氣黑霧局部位置呈潰散之勢。
    這還不算,雪花的轉動再次提速,六瓣上又有一個整麵變得耀眼起來,這是器陣發動起反擊,它每轉一圈就掀起一團直徑上十丈的巨大旋風,呈圓錐狀刺進當麵的魔氣黑霧裏,連綿不斷。
    麵對氣勢如虹掃進來的旋風團,碉堡內緊急地頻閃暗沉的光芒,它外麵的魔氣黑霧濃度飛快地增加。可惜的是旋風團的進逼並未因此放緩,它掃進霧氣區之後與魔氣的碰撞同樣是火光四濺的火爆場景:火焰、爆炸、閃電、飛沙走石撲天蓋地的越來越激烈。不論是魔氣的攻擊還是防禦都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削弱,碉堡的本體開始清晰地呈現在器陣麵前。
    態勢似乎明朗起來,單一的碉堡看上去難以抵禦器陣的攻擊。於是聖境台東麵的碉堡群開始作為一個整體發力,東麵的碉堡總數達20個,遠近不同的碉堡同時噴出更多的墨汁般的魔氣濃霧並且從之前各自獨立變成聯結成一片,這自然把最前沿的碉堡也囊括在裏麵,從高空往下看,整個東側的黑霧形成一個巨大的渦流由慢到快地轉動開。
    器陣發出的旋風在黑霧渦流的外沿要麽被帶得偏離方向,要麽被源源不斷的魔氣流擠壓破滅,視線中的碉堡重新變得模糊不清,甚至魔氣區也反壓回來攻擊到器陣的邊緣地帶。
    東山山巔上,鄣輕羅不露痕跡地輕瞥寒竹公一眼,嘴角露出一絲的淺笑。寒竹公不動聲色恍若未見,淡定地看著下方被扳回局勢的器陣顯得信心十足。
    麵對碉堡群的合力反攻,器陣很快做出反應,它巨大的六瓣的各個平麵通通亮起來,呈現出耀眼的白色光幔,中心部位的六角區域則呈現出更加耀眼的五彩色。然後它改變之前緩慢而流暢的滾動模式,節奏變得跳躍,隨之它整個被包裹在一個中心五色流轉、周邊白光彌漫的巨大光球裏。
    這巨大的光球刹那間高速旋轉,一團接一團同體積大小的光影從裏麵甩出砸進魔氣渦流。砸進去,黑霧就消失一塊,就好像被什麽東西啃掉了似的,渦流的轉動變得艱澀,在連續的衝擊之下整個東側的黑霧區被壓縮得向內凹陷進去。
    而器陣的發力攻擊不止於此。巨大的光球中心一道五色光柱衝天而起,衝到半空掉頭向下化成一顆寬成百丈以上的巨大五色流星,重重地砸穿魔氣層砸在地麵上。頓時真的地動山搖,撞擊區及其周邊的地麵粉碎並且飛濺,地麵以肉眼可見的幅度跳動顫抖起來,就連聖境台周邊的山體也都在撞擊中抖動不休。
    衝擊波中,地麵呈扇形輻射狀向碉堡方麵崩塌延伸,地表數丈不等的土方被拋射到半空,這個過程中上方的魔氣眨眼間清除一空,地下被掩藏的東西暴露在眾人眼中:那是密如蛛網的管道、布陣導軌、詭異的符文,以及粘稠如蜜糖般的墨色物質。讓人驚詫的是,大多數的管道、導軌、符文都被震得崩散、消失,僅有極少量的地底墨色物質被震壞,而且破損的地方被以同樣快的速度自動修補。
    聖境台這邊打得驚天動地,其動靜連三百餘裏外五關七堡的首關雙堡也能清楚的感應到。
    在首關北堡的廢墟上,於文向東翹首感應著遠方劇烈動蕩的靈力波動,目光停留在東方天邊露出的一線魚肚白上。銅甲屍站在他身後,雖然一動不動實際暗暗躁動不安,既有噬血的渴望,也有對地熱魔泉湖深處的忌憚。
    貫夷宮一直目光閃爍,此刻忽然下定決心說道:“於道友,從這裏直插魔泉湖核心的魔魂樹林阻力最小,我所知道的地形圖已經複製給你。按說我應當為君前驅開山劈道,無奈身小力微難當大任,與其將微薄的力量浪費在這裏,還不如到聖境台作全力一搏,或許更能發揮作用。”
    於文道:“嗯,的確,你並不讚同這個方略,我也無意勉強你同去。你去聖境台更好,建議你去找寒竹公將亞祖活著和血祭的消息告訴他,這是至關重要的事情。我有件信物,你執它去找寒竹公會得到他的信任。”
    貫夷宮接過信物,一抱拳:“貫某必不辱命,咱們稍後聖境台見。告辭!”
    等貫夷宮走遠,於文對衛王說道:“你怎麽打算?這樣直闖魔泉湖送死的概率更大,你可以不用跟著我的。”
    衛王猶豫了一下,道:“我聽你的安排。”
    於文知道它有些退縮了,畢竟敵人是這一界最強大的存在,尤其是在其主場的魔魂林中這個最強大是沒有之一的,此行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人也好動物也罷天性都是趨利避害,這本能的潛意識天然而自然的存在,無所謂好壞善惡。所以他毫不在意地說道:“你也去聖境台吧,正好與貫夷宮同路,路上更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