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章 玄鳥生契,終而複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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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經-序卦》......有過物者必濟,故受之以“既濟”,物不可窮也,故受之以“未濟”。《易》以“未濟”完結,暗示了事物不可窮盡,此終彼始,輪回不跌。
萬物無不合乎陰陽,互根且對立,彼消此長,無有窮盡。天道四時輪轉,人道朝代更迭,地道萬物生滅,概莫如是。古今多少聖賢著書立傳,哀天感地,歌功頌德。言不動情不足以感人,事非神奇不足以垂訓。聖賢經傳無不微言大義,民間傳說亦可雅俗共賞,此番杜撰一則故事,僅供茶餘飯後做些消遣。
公元前2100年間,神州大地五帝之時,一場地劫在所難免。《山海經·海內篇》記載:“當堯之時,天下猶未平。洪水橫流,泛濫於天下;水逆行,泛濫於中國”。黃河即將泛濫,中原大地麵臨滅頂之災。
上古大神女媧娘娘乃大地之母,亦是萬妖之祖,掌管天下妖仙。因補天耗費元神,頗感疲憊,便在中皇山媧皇宮靜養。轉眼人間早已曆經三皇,來到帝嚳之時。
這一日,女媧娘娘端坐大殿許久,起身時不慎碰倒身邊玉盞,瓊漿順案而下。娘娘頓感不妙,閉目掐訣,預知中原大地將逢劫難。這將是自共工撞倒不周山引發天劫之後的又一次地劫。為保天下蒼生,遂命眾妖仙化作人形,輦雲河香車,出離媧皇宮,遊曆山河,遍尋可輔佐人帝破此劫難者。
雲河香車,乃三界眾妖專為媧皇打造的鑾輦,隻有眾妖可以駕馭,金碧輝煌,幽香無比。所過之處,無不霞光四射,炫目異常。地上仰望,隻見得五彩祥雲劃過蒼穹,嗅得奇香沁人心脾,卻不見車架何處,好似隱身一般。八大妖仙施法輦車,須臾間行至今中原東南上空懸停雲彩之中。
九尾狐上前回稟:“娘娘,已到中原地界,有何吩咐請示下。”九頭雉、玉琵琶二妖趕忙上前,分左右掀開垂簾。女媧娘娘探身向前,命九尾狐伺候下車。
這裏是青龍河流域,地勢平坦,偶有山崗凸起。女媧娘娘在眾妖簇擁之下,腳踏祥雲,來到玄丘水域,見兩處山崗中間有一山澗,內有一眼天然溫泉順澗而下,山明水秀,煙波浩渺。此乃人間帝嚳的禦用浴場,建有一處瑤台,台下水塘專供後宮沐浴之用。因此,周邊戒備森嚴,院牆高聳,古樹林立。
臨近傍晚,夕陽斜掛在西山之巔,落日餘暉布滿大地。樹木拉長影子,水麵泛著金光,輕風掠過,微動漣漪。隱隱看見山澗有一水塘,水塘之中有幾名女子嬉戲沐浴,侍女們站在岸邊,不時遞著東西。
沐浴的正是帝嚳的幾位妃子,有娀氏之女,簡狄也在其中,這一年簡狄年方十九。此時,她正坐在水中的一塊青石之上,梳理著秀發。但見她胸前裹著白布,微露酥肩,沒有半絲妝容的素顏卻也妖嬈,細致烏黑的長發,繞過左肩披在胸前,左手輕撫青絲,右手拿篦子自上而下,無限柔美。白皙的身軀煙霧繚繞,柳眉杏眼,明眸皓齒,點點朱唇,好似玉女臨凡,無處不惹人垂愛。
女媧娘娘看見,也不由得升起憐愛。心中暗想:就是她了。遂從袖中取出山河社稷圖卷軸,此圖是上古靈寶,內有乾坤,滋養天人,可化生萬物。大千寰宇、山川河嶽、日月星辰、花草樹木、飛禽走獸,應有盡有,盡在卷中生生滅滅,恰似圖中還有另一個真實的小世界。
女媧從圖中放出一隻玄鳥。玄鳥形似鳳凰,通體玄黑,卻又光芒四射,盤旋而上直衝雲霄。而後徐徐降下,收攏雙翅,緩緩落在女媧腳下,低頭叩拜。
女媧輕柔地撫摸著玄鳥的頭,說道:“你在我山河社稷圖中已修煉三千年,今有小成,命你下界投生於簡狄之腹,協助人間帝君,克地劫,平水患,享社稷。功成之後亦可做人間一方諸侯,薨後再來見我。此番不僅算你一功,助你得道,還可享受後世香火祭拜。如何?”
玄鳥感激涕零,叩首下拜:“唯媧皇之命是聽,但憑差遣,我此去定不辱使命,請娘娘保重。”說罷便展翅滑翔,降至瑤台。落在水塘旁邊的一棵梧桐之上,搖身化作一顆卵,緩緩落在草叢中。
簡狄正在梳頭,側臉正好看見玄鳥落下,心知定非凡物。立刻起身上岸,隨意披上外衣,便帶兩名侍女前去查看。來到樹下,往上看去,早已不見了那大鳥的蹤跡。命人四下尋覓,忽聞一婢女大叫:“王妃,這裏有個好大的鳥蛋!”
簡狄雙手提起羅裙上前一看,這蛋略比鵝蛋大些,躺在一叢草中,獨獨一枚,又無鳥巢,泛著白光,甚是奇怪。但又晶瑩剔透,光滑異常,十分喜人。雙手捧起正仔細端詳之際,隻聽得肚子咕咕亂叫,原來是簡狄沐浴多時,體力消耗過多,覺得餓了。她也不多想,順手將那卵在石頭上一磕,掰開送至嘴邊,仰頭便吃下。二婢女見狀皆捂嘴而笑。簡狄也不理會,吃完隨手將那蛋殼扔進水中,便又去水中與眾姐妹嬉戲。這蛋殼則漂在水麵,順水而走。
後宮嬪妃一行人回宮後,簡狄不日便有了身孕,十月懷胎,生下一男嬰,帝嚳賜名契。
待契成人,帝舜見此子行為端正,甚是可靠,封為火正,官至司徒。因原本就是玄鳥所化,甚是通曉星象,掌管火源的同時夜觀天象,察日月星辰之運轉,據此測定天地自然的周年變化。
至帝舜晚年,契協助大禹治水有功,賜子姓,封於商地,自此商國建立。直到契薨後,變回玄鳥回見媧皇,仍回山河社稷圖卷軸之中,隻是他的血脈留在了人間繁衍不斷。商國後世子孫尊稱契為玄王,皆為玄鳥之後,年年祭祀,香火千年不斷,算完成了女媧娘娘交代的使命。
另外兩名治水功臣也各有封賞。
奚仲在帝舜時為車正,職掌車服諸事。因治水有功,大禹封其於薛,建立薛國。
伯益在帝舜時是虞正,掌管山澤,繁育禽獸。封地在費,建立費國。與其父皋陶一起發明鑿井、灌溉之術,輔佐舜、禹開墾荒地、種植莊稼。讓民眾遠離水患,暢然耕作,政績斐然。大禹命伯益任執政官,總理朝政,仕途可謂如日中天。
按照帝位禪讓的祖製,民眾推舉皋陶為大禹繼承人。可惜皋陶尚未即位,就先於大禹駕鶴西去。民眾惋惜之餘,推舉伯益為新的繼承人。
大禹駕崩,正在田間指揮耕作的伯益急忙趕回帝宮。操辦後事畢,匆匆登位,又回到田間地頭發展農業。
世道無常,命運總是喜歡戲弄人生,曆史從來就不垂憐弱者。
多年忙於農政而無暇顧及軍事的伯益,好不容易迎來了人生的巔峰時刻,卻不曾想蓄謀已久的大禹之子啟發動政變,奪得寶座,自稱為帝。
伯益隻善農事,雖深得民心,卻兵權旁落,怎生奈何?啟稱帝六、七年光景,宮中傳言,伯益積鬱而終,死因不詳。
啟在位期間,殺伐征戰,完善製度,原本的部落聯盟漸漸向國家轉型,自此中原大地上第一個國家雛形在啟的領導下孕育而生——夏王朝。“禪讓”製度隨著啟的稱帝而廢棄,“公天下”成了“家天下”。此後,管理人世間的事務,再也沒有百姓什麽事兒了,老百姓成了被管理的對象。
伯益之子大廉,得繼爵位,封地於黃,建立黃國,世代永享。時隔千年,曆經夏商周三朝,大廉後裔非子,在西周孝王之時封地於秦,建立秦國。又六百餘年,直致秦王嬴政,橫掃六國,天下歸一,盡滅夏商周王室後裔邦國。從一個被中原王族瞧不起的西北小邦,蛻變成為神州第一大帝國。
可見,神州華夏的曆史進程,從來就不隻是中原自己的事,南蠻、北狄、東夷、西戎,都眼巴巴的盯著中原大地這塊肥肉。農耕興盛,民眾安居;遊牧漁獵者,朝不保夕,怎能不垂涎?自有人類以來,戰爭就從來沒有停止過。一個帝星隕落,便有新的帝星升起,一個王朝衰敗,自有新的王朝取代。弱者的文明勢必淹沒於強勢文化之中。
然而,陰中有陽,陽中有陰,怎辨得的孰弱孰強?今日之因,必造他日之果。弱者有強時,強者可落沒。這正是天道昭彰,無不輪回,陰陽互生,終而複始。
再說這玄鳥化卵生契,而那順水而下的蛋殼兒,卻還有另一段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