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荷塘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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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夏仲一覺睡去時,南郡王府一處幽靜院落中。
周源青在院中修煉著一套劍法,那劍法一招一式看似緩慢,可真氣卻仿佛流水一樣在劍招間傳遞,隱隱還蕩漾出一道道寒氣,令的周圍的落葉都蒙上了白霜。
小世子本就是武學天才,年幼時便被天塵宗主大力栽培,如今又先天寒體開脈成功,不管是功力還是武學造詣都是一日千裏提升著。
廊下南郡王和天塵宗主坐著,木明則在一旁恭敬站立,看著修煉的周源青眼中很是期待。
對宗主的打算,他是再清楚不過了,如果不出什麽岔子,周源青肯定就是下一代天塵宗宗主了,而目前看來,以周源青的資質心性,三十歲左右達到絕頂高手這一行列絕不是妄想。
甚至能夠追逐一下聖榜排名。
宗主足夠強大,天塵宗才能更加穩定,更加強盛。
想及此,木明心中也熱血翻滾。
天塵宗主看著院中的周源青,眼中同樣有著期許和寵溺。
反倒是南郡王眼神中帶著一絲悵然,道:“師父,馬上就要入冬了,這次金獅部落來朝,明著是朝貢,實則是示威,聽說他們和大圓穀那邊也交流頻繁,不知二哥……聖上可有什麽打算?”
天塵宗主收回目光,輕輕撫摸著輪椅扶手:“雲兒,你還是沉不住氣啊。”
這兩天他這個王爺徒兒已經就這事旁敲側擊的說起過幾回,他都沒多說,這次南郡王直接提及聖上,已經是沉不住氣了。
南郡王慚愧道:“在這沒有外人,徒兒也就不繞彎子了,師父,你知曉徒兒性子,二皇兄怎麽說,我便怎麽做就是,隻是不問清楚,心裏總是不踏實。”
天塵宗主搖頭,道:“也罷,我這次來,的確不隻是看你和青兒,除了想要在南郡建立分宗外,還帶了一道皇命。”
南郡王聞言立刻起身,
天塵宗主擺手。
“坐下。”
南郡王規規矩矩坐下聆聽。
“你能看出這些,皇上豈能看不出,這次金獅部落來朝便是來提條件的,且從探得消息來看,這次開口不會小。”
“這群該死的蠻子,一到冬天就劫掠無數,他們敢來,我們就把他們打回去!還談個什麽鳥條件!”南郡王低吼一聲,虎目中都閃過一道煞氣。
天塵宗主搖頭:“他們本就是一群喂不熟的狼,殺是殺不盡的,我們大周真正的對手不是南邊的這些狼,而是北邊的那頭猛虎,記住,那頭虎不動,我們就不能先亂了陣腳,這也是聖上的意思。”
“若是讓你衝殺,也不需要為師走這一趟了。”
南郡王聞言咬了咬牙,沒多說。
他想起了二十年前父皇殯天時曾接見過他一次,那時父王就說,十八個兒子裏,大皇兄最聰明,二皇兄最狡猾,他最笨,不過論性情,他最有俠氣,適合當個俠王,不適合執掌天下。
之後便將他封地南郡,做了一方王爺。
那次談話,也是他第一次聽到父皇對大哥二哥的評價。
大皇兄雖聰慧,可性情陰鷙,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不顧大局。
二皇兄雖狡猾,可性情溫和,辦事穩妥以大局為重。
之後父皇下召,傳位於二皇兄。
市井隻道新帝之爭,是當今聖上二皇子反了大皇子,其實他父皇本來就是傳位於二皇子,是大皇子發難了。
做為弟弟,南郡王沒插手那次大哥二哥的爭鬥。
不過以當時的局勢去看,大皇兄勝算極大,二皇兄差了許多,可沒想到,最終卻是二皇兄贏了,不管憑借什麽手段贏的,能贏,就證明了他二哥的手段。
所以南郡王心裏是很服氣當今聖上的。
不過他服氣,別的兄弟卻不服氣。
因為二皇兄資質一般,實力在眾多皇子中並不算上等。
他的很多哥哥弟弟都不服,這些個異地封王中有的王爺殘暴不仁,有的為一己私利和蠻子都能做交易,發泄不滿。
可二皇子念在手足之情上,從沒責罰過那些兄弟,南郡王是最低調的,安安心心當著逍遙王,麾下三衛也常出南郡抵禦蠻族,就是和南郡兩任郡守,也是向來不多聯係。
皇上怎麽說,他怎麽做,這話絕不違心。
天塵宗主看著沉默的南郡王,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他這個徒兒雖然莽撞了些,可大是大非分的很清楚。
不然聖上也不會將此事交給他了。
天塵宗和南郡王一脈,並非當今聖上嫡係勢力,此次能將此事放心交給他,也可見聖上的魄力和對南郡王的認可。
“聖上旨意,命徒兒你和袁世安一同接待金獅部落來使,為了大局,我們可以吃一些虧,但絕不能失了威,具體事宜,由你為主,袁世安為輔,當然,也需請示萬壽園那位。”天塵宗主道:“事情今日說了,你也擬個名單吧,瑣事交給袁世安去做,王府的人,還是宜少不宜多。”
“是,師父。”得了準信兒,南郡王心裏有了譜,開始思量起來。
天塵宗主轉頭看著院中修煉的周源青,忽然笑道:“夏大夫很是不錯。”
南郡王聽了連連點頭。
當然不錯,不僅救了他兒子女兒的命,還讓師父的傷有望痊愈,南郡王對夏仲可說感恩戴德了。
不過接著一怔。
師父這時候突然誇夏仲一句,隻是單純的誇一句嗎?
他看向天塵宗主臉色。
天塵宗主卻隻是看著周源青,不發一語了。
南郡王心下隱隱有些明白了。
“徒兒明白。”
天塵宗主含笑頷首,他這個徒兒當了二十年王爺,城府還是有的。
一旁的木明聽著宗主和南郡王的談話,也麵露笑意。
………
夏仲一覺睡到晚上才醒。
醒來又練了一番京靈郡主教的那套動作,吃過晚飯,這才坐在桌旁,一邊品著香茗,一邊在腦海裏過著很多死者心願,這就是他獲得“魂幣”的支線了。
“殺死聽霄閣老板林子陽,可完成四十六個死者心願。”
“殺死毒蛇幫幫主鄧通,可完成一百八十六個死者心願。”
“殺死南街油鋪的趙老板,可完成三個死者心願。”
“殺死城北杏花巷的常姑娘,可完成十六個死者心願。”
“殺死南郡鹽幫副幫主林絕,可完成三百二十個死者心願。”
……
“給西城婦人程玉梅十兩銀子,完成一個死者心願。”
“收養一隻死去乞丐的流浪狗,完成一個死者心願。”
………
一路看下去。
夏仲不得不承認,這個刀光劍影的世界裏,大部分非正常死亡的人心願都是報仇,常說一句話,做鬼也不會放過誰誰誰,還真有道理。
還有少部分是讓他掏錢做善事的,不過魂幣就少多了。
“這個油鋪趙老板做什麽事了,竟然有三個死者想殺他。”夏仲開口問道。
賣假油了不成?
一旁還在生夏仲悶氣的白晶晶撇撇嘴,冷冰冰道:“這三個死者是那趙老板的叔叔,嬸嬸和兒子,那趙老板從小父母雙亡,由叔叔一家帶大,當然,寄人籬下,從小受了不少嬸嬸和堂兄的欺辱白眼,長大後羽翼豐滿,也就報仇雪恨了,屍體就埋在油坊裏,街坊鄰居還以為一家三口下鄉去住了。”
夏仲:“……”
狗血的劇情。
“這麽說,這趙老板也是個尚安雲之流了。”夏仲想到尚安雲,比起尚安雲來,似乎這趙老板更狠。
“那這杏花巷的常姑娘又是怎麽回事?”
一個姑娘,竟然有十六個死者要殺,這麽招仇恨的嗎?
白晶晶冷冷道:“這常姑娘就有趣了,她本是北安郡青樓出身,被一位富家公子贖身,以為終生得靠了,可沒想到那富家公子卻是拿她來應酬,受盡淩辱,傷心之下,這位常姑娘逃了出來,逃到南郡後,就和當地的幾個混混勾結在了一起。”
“勾結?”
“簡單說,就是她負責勾引富家公子老爺等等,等那些公子老爺出來與她私會時,暗中埋伏的混混們就要挾錢財,錢財到手,可為了自身安全,那些受害者當然是要被滅口了,這些死者,就是主人看到的死者心願鬼魂。”
好一出仙人跳。
不過夏仲聞言有些怪異看了白晶晶一眼:“你怎麽知道的這麽詳細?”
白晶晶難得一笑,道:“我當然特意看過這位常姑娘。”
夏仲道:“聽你的口氣,還很欣賞這常姑娘。”
“一群好色之徒,死了活該。”白晶晶冷冷道。
夏仲無語。
和女人講道理真是沒得談。
再看了片刻那些死者心願,有些人的確該死,有些人則不該死。
殺戮這種事不像坐診。
死者心願也不是挑都不挑都要完成的,夏仲還不至於為了魂幣沒有底線的去殺戮。
“毒蛇幫幫主鄧通……”夏仲沉吟著,挑來挑去,這個目標魂幣不少,功力不錯,也最適合做為他的第一個目標,至於林子陽……太弱了。
不用白晶晶多說,這個世界夏仲的記憶中就有有關這個鄧通的記憶,傳聞此人本是關外人士,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攢了足夠錢財才來到南郡,憑借財富和自身後天八重功力的實力,很快建立毒蛇幫,做起了收保護費,開賭場,暗娼的勾當。
因其行事囂張,甚至曾經被三司拘押,可在花費了不少金銀打點和拉了個小弟頂罪後,便安然無恙出來了。
之後聲勢更大。
像夏仲過去這種小平民百姓,見到這種人物也是繞著走的。
“就拿他開刀吧,後天八重功力…”夏仲心中轉動,隱隱有些期待他的第一個“人頭”。
這時天色已經到了子時。
木屋外傳來一道丫鬟的聲音:“夏禦醫,郡主有請。”
夏仲聞言起身,走出木屋,心中暗道,前世自己還沒涉足社會,沒有嚐過打工人的滋味。
這一世倒是嚐到了,一天時間裏,給自己的空閑時間實在太少,不過等到為京靈郡主療好傷,時間應該就多了。
夏仲走進京靈郡主的房間,京靈郡主已經閉眼盤膝坐在軟榻上,一身鑲著金絲的素白錦袍,外罩淡青色蝶戲百花翻紋比甲,散發著高貴迫人的美麗。
聽到夏仲的腳步聲,京靈郡主睜開眼眸。
夏仲拱手:“讓郡主久侯了。”
京靈郡主展顏一笑道:“勞煩夏禦醫了。”
夏仲再一次感覺京靈郡主像換了個人似的,或許是因為自己為天塵宗主治傷的緣故吧,也不多說,當即上前,從袖中掏出金針。
站到京靈郡主身前,俯身一看,京靈郡主鵝頸上露出的肌膚如雪,這個角度看上去,胸前的曲線在比甲映襯下更顯高聳。
夏仲心裏一跳,連忙收回了目光。
白晶晶則已經在他耳畔念叨起來:“阿彌陀佛,主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色字頭上一把刀……”
夏仲沒搭理白晶晶,專心施針。
施針結束。
夏仲看了一下京靈郡主頭頂,笑道:“郡主的病情好轉的很快,再施一次針,應該就夠了。”
原先扁鵲圖鑒顯現的的確是施針半月,如今卻是已可自愈。
顯然京靈郡主自身的恢複很好。
京靈郡主聞言臉上卻沒有什麽喜色,隻是淺笑一下。
夏仲也不多說,當即便要告退。
卻見京靈郡主起身道:“夏禦醫請留步。”
夏仲駐足:“郡主還有什麽吩咐。”
京靈郡主笑道:“沒有什麽吩咐,隻是想和夏禦醫說幾句話而已,夏禦醫請坐。”
說著她已經坐到房間的桌旁,京靈郡主的容顏雖不是夏仲所見的獨一無二的美女,但是她的氣質旁人是模仿不來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哪怕往那兒款款一坐,一點點微小地差異,帶來的就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夏仲過去是沒解鎖京靈郡主這一麵,此刻隻感覺既熟悉又陌生。
在京靈郡主對麵坐下。
京靈郡主親自為夏仲倒茶,問道:“今日見夏禦醫談及太師父書法,京靈也獲益匪淺,也更加佩服夏禦醫的見識廣博。”
“一些市井聽聞而已,難登大雅之堂。”夏仲謙虛一聲。
京靈郡主搖頭,將茶杯放到夏仲麵前,才略帶猶疑的問道:“夏禦醫可懂音律?”
夏仲瞬間明白這位郡主今夜這舉動是為何了。
他能怎麽回答…
“懂些。”
他隻說了倆字。
京靈郡主看著夏仲,見從夏仲臉上看不出什麽異樣,手掌從腰間一掏,頓時多了一玉笛,道:“可否請夏禦醫吹奏一曲?”
話落,她又道:“當然,這不是命令,若是夏禦醫不便,那就算了。”
夏仲看著那玉笛心跳已經一凝,可再見京靈郡主神情的猶豫,反而一鬆。
“在下隻是粗通些音律,吹奏的不好,郡主可莫要笑話。”
說著他就痛快接過玉笛放在唇邊,看著京靈郡主那複雜的眼神,夏仲緩緩吹響。
悠揚的曲調響起,正是那首來自京靈郡主老娘哼哼的催眠曲。
京靈郡主眸子看著夏仲,仿佛恍惚起來。
夏仲心裏則明白,京靈郡主這是放開心扉了,如果他再遮掩,反而不好,不如大膽一試。
看來自己賭對了。
少傾,一曲終了。
京靈郡主還在怔怔出神,良久才輕聲問道:“夏禦醫這首曲子,是從哪裏聽來的?”
“是在下在北安學醫時偶然聽聞,因曲調優美就記下了,讓郡主見笑了。”夏仲一臉正經道。
北安府那麽大,就是京靈郡主懷疑也沒得查。
“真巧。”京靈郡主輕歎一聲。
世間很多常理無法解釋的事,也就能用一句巧合來解釋了。夏仲竟然正巧會吹這首曲子,還正好出現在她麵前,難道是冥冥中她的娘親指引?
“嗯?”夏仲則佯裝麵露疑惑:“什麽巧?”
京靈郡主瞥了夏仲一眼,這家夥,真會裝傻充愣,啊,也對,他是巧合看到自己那狼狽的模樣,巧合看到一旁的玉笛,也就巧合吹奏了這首曲子。
自然不知道這首曲子對自己意味著什麽。
嗯,這秘密還是不讓他知道的好。
京靈郡主心裏藏著自己的“小秘密”,淺笑道:“沒什麽,這首曲子很好聽,我很喜歡,夏禦醫也吹奏的很好,時間還早,夏禦醫不妨再吹奏一首別的曲子來聽聽吧。”
夏仲看了一眼門外的夜色,時間還早?
不過這話他當然不能說,吹奏別的曲子?吹什麽呢?這個世界夏仲的記憶裏可對音律沒鑽研。
那隻能吹他前世的曲子了。
前世用笛子的名曲,自己還比較擅長的……
夏仲看著那夜空下的月亮,緩緩吹奏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本來京靈郡主隻是轉個話題,沒多想夏仲會吹出什麽,可曲調一起,耳朵忽然直了,太好聽了,她從來沒聽過這麽好聽新奇的曲子。
白晶晶則站在夏仲肩膀上哼哼道:“我像隻魚兒在你的荷塘~主人,這是……荷塘月色?”
夏仲淺笑著。